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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的夏日总是伴随着雨季,一到了八月,就下个没完没了。
窗外天光暗淡,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南城外国语高三一班的教室里,白炽灯明晃晃的,一群人凑成一堆围着一份答案奋笔疾书。
“徐嘉行,你到底能不能行,这字写这么丑,谁他妈能认出来?”
“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爱抄不抄,别逼逼。”
“爸爸,我错了。诶,爸爸,你能把英语卷子也给我吗,我左右手一起抄,求求爸爸了。”
暴雨的喧嚣和教室里的吵闹杂糅在一起,靠窗最后一排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男生有些不满。
搭在后脑勺上的手指微微蜷曲,烦躁地抓了两下,然后费力地直起身子,往后一仰,靠上椅背,翘起椅子,手臂没精打采地垂下,两条长腿懒散地搭在地上。
漆黑精致的眉眼恹恹耷着,在白皙的肌肤上拓下淡淡阴翳。
前桌的徐嘉行回头看了一眼,知道这大少爷又犯起床气了。
“松哥,醒啦?是不是我们太吵了?”
“唔,还好。”
徐嘉行松了口气:“不过松哥,你已经睡了一上午了,不用补作业吗?”
简松意挑起眼尾:“你看我像是要做暑假作业的人?”
少年因为困倦而有些沙哑和不耐烦的声音低低地在教室里扩散开来,埋头苦干的补作业党们立马停笔抬头。
学生时代大家总会有一种法不责众和法不责年级第一的心理,似乎只要和那种老师们捧在手心里的学生一起犯错,就能免于重罚。
而简松意显然属于“被捧在手心里”的那种。
“谢松哥不做作业之恩。”
“松哥不做作业的样子像极了爱情。”
“今天又是为松哥心动的一天。”
简松意作为一个直男纯a,实在受不了这群大老爷们充满爱意的骚包眼神,低下头,从桌肚里掏出手机,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句:“我和老白说过了,暑假作业太简单,我自己找竞赛题做。”
“……”
南外作为南城最好的私立中学,为了保证每年的重本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无论是考题还是作业,从来没有简单过。
这次暑假放25天,发了25套卷子,六科共计150张,全是照着往年高考最难的程度出的。
然后这牲口现在说他不做暑假作业的原因居然是因为简单。
踏马的怎么说得出口。
众人震怒。
而某人只是低头玩着手机。
似乎因为刚才的成功装逼心情好了些,起床气散了不少,嘴角挑起轻佻散漫的弧度,身下的椅子不安分地往后翘着,姿态闲适,整个人看上去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痞气。
配上他刚才说的话,显得十分的装逼。
想揍。
揍不过。
众人低头,继续补作业。
算了,和气生财,我们大度些。
教室里终于安静下来,简松意戴上耳机,点开了他母亲唐女士发来的语音。
——小意,今天去学校了吗?
——你们学校也太过分了,这才八月十几号就开学,害得我们母子分离。你放心,等妈妈一回国就去教育局投诉。
——不过小意你真的不来洛杉矶吗?你爸在这边新买的别墅位置特别好,阳光充足,自带沙滩,我和你爸在这儿每天过得可滋润了,就是特别想你。
——你要不听妈的,先过来玩半个月,等九月我们再一起回去好不好?反正你上学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
唐女士明显没什么作为高三学生家长的自觉性。
简松意勾了勾唇,刚准备点开下一条语音,后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一个纤细的身影“咻”的一下蹭到简松意跟前,双手撑住桌面,俯着身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卧槽,松哥,你知道你们班这学期转了一个新人来吗?”
简松意抬起眼皮:“他有病?”
好学校的好学生如果在本来的学校老实呆着,校推生甚至保送生都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转学。
而达不到这种程度的学生,在高三的时候转来南外的理科重点精品班,基本只能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纯属找虐。
很难想象会有哪个傻子这么想不开。
徐嘉行也很奇怪,转过身来,一脸怀疑:“真的假的?你这消息靠谱吗?”
周洛连忙说道:“真的呀,我骗你们干嘛,我刚在老白办公室听见的,好像是从北城转来的,据说上次联考还是北城市市状元。”
一听到状元,众人就精神了:“那他保送北城大学或者华清大学都应该稳了啊,往南边跑什么?”
周洛耸耸肩:“谁知道呢。”
简松意对一个傻子的自我灭亡史没什么兴趣,垂眸点开下一条语音。
——不过你不愿意来也没关系,正好你柏爷爷说让你这几天去他们家吃饭,他家那小孩儿回来了。
简松意的指尖顿住。
旁边的周洛还在逼逼叨叨:“诶,让我来查一下上次北城联考的市状元是谁……卧槽!有点帅啊!松哥,现在你们学霸都要长这么帅才配当学霸了吗?名字也好听,柏淮,夜泊秦淮……”
正好唐女士的下一条语音也顺着播了出来。
——就是那个柏淮啊,你们小时候玩挺好那个。
简松意嘴角那点儿弧度压了下去。
简松意对柏淮的敌意大概是从婴幼儿时期开始的。
那时候刚满六七个月的简松意宝宝在熟练地掌握了爬行技能后,开始颤颤巍巍地学习直立行走,但是一走一个屁股墩儿,一走一个屁股墩儿,至少摔了七八十下,简松意宝宝实在受不了这个委屈,嘴巴一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而柏淮宝宝已经过了周岁,看着哭得惨兮兮的简松意宝宝看了足足十分钟后,终于放下手中的玩具,站起身,一路走到他跟前,奶兮兮酷唧唧地说了两个字:“看我。”
单纯无知的简松意宝宝于是真的抬起小圆脸,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的柏淮哥哥,天真的以为他是来安慰他的。
然后他的柏淮哥哥就当着他的面绕着婴儿房走了一圈。
稳稳当当,堪称健步如飞。
走完后还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
带着一种微妙的不屑。
按理说,小婴儿应该是不懂不屑这种东西的,可那个时候的简松意坚信自己从柏淮的那一眼里看到了不屑,还是碾压过后理直气壮的不屑。
这在简松意宝宝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巨大的创伤,并随着成长过程中和柏淮的各种不对付而不断地扩散加深。
以至于简松意愣是突破生理极限,把这件婴幼儿时期的小事记了十几年。
这份创伤一直到简松意得知自己基因检测结果是顶级alpha而柏淮只是一个柔弱的omega后才得到了短暂的缓解和安慰。
算了,一只小小的omega而已,让着他。
简松意后背绷紧的那根神经松了下来。
然后后门又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这次还伴随着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姐妹们!我们班新转来的是一个alpha啊!巨他妈帅!我刚刚路过他旁边的时候偷偷闻到一丁点儿信息素的味道,我觉得我二胎都怀上了!”
铿——
后排角落里传来了金属和大理石相撞的声音。
简松意翘着的椅子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他旁边的周洛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啊啊啊,我的妈呀,快带我去康康!我也要闻!”
飞完后感觉到身边的气场好像有些不对,立马换上一副义正言辞的面孔:“但我觉得肯定没我松哥帅,等我松哥分化了,绝对是南城最a的alpha,没有之一!”
说完看向简松意:“不过松哥,你暑假也满17了吧,怎么还没分化啊?我们年级好像只剩你没分化了。”
简松意心情有些不大好,但丝毫不影响他装逼:“我们顶级alpha都分化得比较晚。
顿了顿,补充道:“因为强。”
周洛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他初一认识的简松意,就没见过他不是年级第一的时候,体育也好,打架也厉害,个子一八三,肤白腿长脸蛋俏,一双桃花眼不知道勾了多少omega的魂。
南外还有一个群叫做【想给松哥生孩子】,不仅挤满了春心荡漾的omega和beta,甚至还有一些□□熏心置之生死于度外的alpha混迹其中。
足见他松哥的魅力。
想到这儿,周洛花痴地朝简松意抛了一个媚眼:“松哥,你快点分化呗,我还等着追你呢。”
简松意漫不经心地勾了一下唇角:“怎么,我不是alpha就不追我了?”
“那必然的,我们这种小甜o只喜欢超a的a,其他的都只能是姐妹。”周洛骚得理直气壮,“所以松哥你放心,在你分化成顶级alpha之前我一定为你守身如玉!”
周洛刚说完,教室门口就传来了班主任老白憨厚质朴的声音:“同学们都安静一下,别吵了,吃东西玩手机的都停一停,那几个抄作业的也先别抄了,听我说两件重要的事情。”
“第一件事,这学期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个新同学——”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只有简松意低头摆弄着手机,一脸漠然。
有什么好看的,又没他帅。
然后他就听到身边的周洛咽了一口口水:“那什么,松哥,对不起,我食言了,我可能不能为你守身如玉了,这确实有点遭不住啊。”
“……”
简松意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他掀起眼皮,不悦地看向门口。
屋外暴雨如注,天光暗沉,屋内一室安静,灯光明亮。
少年站在光影的分界处,身形颀长,神色淡漠,白炽灯给冷白的肤色漆上一道釉光,精致得有些单薄的五官生出一种冷淡的凛冽感。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琥珀色的眸子显得愈发冷感,白色衬衣纽扣系到了最上面一颗,恰好卡住了突兀的喉结。
越禁反而越欲,连带着左眼角下的那粒儿小痣都透着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味道。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简松意突然心情更不好了。
一般来说,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让别人心情更不好。
搭在桌面的手指缓缓叩了两下,嗓音是困恹恹的懒。
“周洛,你审美也不怎么样嘛。”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够门口那个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