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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菇一把抓住钟明赶牛车的手:“哥,我们快点走!”
钟明问她怎么了。
钟菇把惊惧的脸埋进臂弯里,身子哆嗦:“别问了,快点就是了。”
她的一只手伸到裤兜里攥紧符箓,嘴里神神叨叨:“得弄一打,得弄一打……”
澡堂里
陈子轻泡得脸跟脖子都像蒸熟了,胸口也是一片红,他靠在池子边沿,脑子昏昏地打了个哈欠,前面有一个老工人一头扎进了水里,半天都不出来。
陈子轻坐起来点想,不会淹死了吧?
他正要喊宗怀棠,余光无意间瞥到门口,那个老工人正往这边来。
“…………”
陈子轻使劲拍趴在池子边午睡的男人:“宗怀棠,我不洗了。”
宗怀棠的背上让他拍出了红掌印,火辣辣的疼:“又看到什么了,这么发神经。”
陈子轻不想说。
出了泡澡池,宗怀棠摸摸陈子轻的腰窝,流氓样地摩挲了好几下:“你身上黏黏的没洗干净,去隔壁冲一下。”
陈子轻摇头:“我不去,你就让我黏着。”
宗怀棠推他进淋浴的房间,里面雾气弥漫,水声非常响,有很多人在冲洗。
然而陈子轻穿过那片雾气……
没有人,一个都没有。
小小的,一个接一个的淋喷头下面还在流水,哗哗流着。
陈子轻头皮发麻:“我就说不冲了!”
宗怀棠皱眉:“这么多人,还有第一个车间的同志在,你也怕?”
陈子轻嘴唇抖了抖,他正要说“你看到的,跟我看到的不是一个画面”,一滴水珠从他头上滴下来,滚到了他的眼皮上面,他闭了下眼,睁开时就见到了一堆工人,有不少熟悉的面孔,见到他跟宗怀棠,笑呵呵地打招呼。
“过来,在这里冲。”宗怀棠站在一处空位边,旁若无人地对他招手。
他深吸一口气,几下冲完就出去穿好衣服离开。
最近怎么感觉见鬼的次数比之前提高了一大截,陈子轻的心里升起了一丝古怪的疑虑,是不是某种预示?他的胡思乱想被一声笑喊打断了。
联谊会在团里办,要进行到晚上,现在还早,里面的男同志对女同志谈人生谈理想,也谈柴米油盐。
陈子轻跟宗怀棠的关系只有厂花知道,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因此他们路过这里的时候让同志见到了,就会热情地邀请他们进来参加联谊会,指着他们拉一波人气。
尤其是宗怀棠,他只要人到了,比一百张鼓动大家积极活跃多主动,成家立业缺一不可的发言稿都要管用。
“有对象了。”宗怀棠拿着两个对在一起的盆,丝毫不影响他招蜂引蝶的气质。
陈子轻的头上搭着毛巾,他快速扭头,毛巾角把他的眼角打得泛红,湿润起来的眼瞪着宗怀棠:你怎么把我的理由抢走了?
宗怀棠老神在在地扫他一眼,就准你有对象,我不能有?
陈子轻撇嘴,确实,自己实属强人所难。
“宗技术有对象了吗,我的天,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哪个车间的女同志啊,藏这么严实。”那同志比自己找到对象还激动,他要吼一嗓子,想着得找个更好的机会就憋了回去,期待地望着宗技术边上一心擦头发的人,“向师傅呢?”
陈子轻抱歉地说:“不巧,我和宗技术一样,也有对象了,所以就没资格参加联谊了。”
系统没发来警告。
万幸。
“据说今年的联谊会特地请团里排了舞蹈,那一定很精彩,我个人错过了,还是有点遗憾的。”陈子轻叹气。
宗怀棠气息一冷,什么意思,是怪他确定关系确定早了,应该挪到联谊会结束以后?
他欲要把盆扣对象头上,耳边就响起一声笑:“不过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宗怀棠瞬间没了脾气。
.
团里飘出了手风琴声,陈子轻有种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白荣没送他师傅回家,在联谊会上拉琴。
陈子轻去窗边向里打探,白荣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怀里是他的手风琴,他是闭眼拉的。
有男同志邀请女同志跳一支舞。
第一对出现了,就会有第二对,第三对……大家陆陆续续地跟着琴声跳了起来。
陈子轻完全被白荣吸引了,他一个外行听不懂琴音里的故事,只觉得白荣不是在给大家拉琴,那是在给谁拉?
给他自己吗?
陈子轻不假思索:“像王子。”
话音一落地,头上就咚第一声响,盆扣上来了。
宗怀棠扯住他垂在耳朵两边的毛巾,拢到他下巴底下打了个结:“你泡澡的时候,水顺着鼻子的两个孔流进脑子里了?”
陈子轻下巴那里的皮肤被毛巾勒得有点疼,他把结打开,摸着下巴转身对着宗怀棠仰头:“看看,是不是红了。”
宗怀棠因为他夸白荣的那声“王子”聚集的怒气在这一秒烟消云散。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在听琴的时候勾引自己。
宗怀棠取下他头上的两个盆,分开,一左一右挡着当掩护。
陈子轻眼前视线暗了点,一只手箍着他下巴,让他脖子的线条拉得更直。
嘴上一软。
视线恢复了,宗怀棠拿开盆说:“先这样,回去再继续,很想就走快点,别因为不相干的人跟事磨磨蹭蹭。”
陈子轻莫名其妙就挨了欲求不满的罪名,他加快脚步甩开成天误解他意思的宗怀棠。
落后的宗怀棠摇摇头,怎么急成那样了,再急也做不成。
一,条件艰苦,二,经验匮乏,三……
待补充。
以上两点就够他们折腾了。他瘸着腿走在路上,眉头紧锁。
见此情形的同志们都纷纷猜测,宗技术这么严肃凝重,是不是哪个车间的设备出问题了啊,不是就快统一更换了吗?
难道有变数?
他是厂长弟弟,一定知道内情。
于是宗怀棠还没想明白怎么克服那两点,厂里已经传第二季度换不成机器了。
陈子轻人没到宿舍就被焦急的工人传递了消息。他在路口等宗怀棠求证。
宗怀棠作为当事人不是一般的迷惑。
“谁说的,鬼扯。”宗怀棠给陈子轻准信,“会换,按计划换。”
他不能理解:“那些人真能想。”
陈子轻心说,谁都比不上你。
宗怀棠把他拉到无人的屋角:“白荣是王子,我是什么?”
陈子轻有点走神,怎么宗怀棠的头发没怎么擦,干得都比他的快,他的一路上都在擦,还是半湿的。
宗怀棠没等到答案,脸色就臭了:“向宁,你是不是在想着怎么糊弄……”
陈子轻说:“对象。”
宗怀棠的唇角没那么绷着:“换一个。”
陈子轻张口就来:“男朋友。”
宗怀棠的唇角扬了起来:“普普通通,比不上王子高贵优雅。”
前一刻还在挑剔,下一刻就说:“这个话题暂时不讨论了,走,回宿舍打啵。”
陈子轻抿嘴:“我不想打。”
宗怀棠的目光跟了上去,嘴上说不想打,却做出暗示性的动作,他考虑到自己是男朋友,可以适当地惯着点,便说:“那就不打啵。”
陈子轻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宗怀棠把他头上的毛巾拽下来丢进盆里:“我们回宿舍亲嘴。”
陈子轻:“……”有什么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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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的时候,厂里就第一车间光辉组马强强的处罚进行了改动,只扣部分补贴,大家没有意见。
虽然这是处置公告出来后第一次被更改,但改得好。
毕竟先前那个处置太重了,真要是那么执行,今天跟他们没有关系,不代表永远没关系,万一哪天就伤害到他们自己的利益了,他们不会不懂。
这个月各个车间生产的钢件数,达标的一拨,没达标的一拨。
第一车间在达标的那拨里,早早就收到了总务科发放的补贴。陈子轻把组里的同志叫到宿舍,他坐在桌前翻日记本,这上面是组员的全勤和产量记录。
“都过来领吧。”
陈子轻喝口宗怀棠给他泡的枸杞茶,宗怀棠以厂长的身份外出办公了,说是今晚会赶回来,走之前命令他不要去找别人,他定定神,叫道:“小周,40。”
“小吴,40。”
“……”
报一个领一个。
马强强的名字在最后,这时宿舍里就剩他俩了。
“小马,你能拿到25。”
陈子轻冲还坐在门槛上的马强强喊:“小马,你怎么了?”
没回应。
陈子轻意识到不对劲,他拉开椅子走过去:“小马?”
马强强的脑袋深深地垂着,不知所措地喃喃:“哥,我爹的病加重了,身体不行了,手术成功的希望不大,可是不做手术……不能不做,总要试试。”
陈子轻惊愕不已,原主的记忆里,马强强他爹前段时间还来厂里给原主送老鸡汤了呢,看着恢复得不错啊。
这怎么就加重了。
由不得他深想下去,他快步回宿舍拿马强强的补贴,还有自己的那份。
“小马,这是你的补贴,剩下是我的,你拿着。”
马强强呆呆地说:“你全部都给我?”
陈子轻:“嗯。”
马强强没有去接,他把手放在嘴里咬着,口齿不清地说:“你不寄给家里了吗?”
陈子轻忘了这件事了,回头再说吧,他安抚道:“你不用管,你收好钱就行,不够我再替你想办法,宗技术跟汤同志的家境丰厚,他们那里我都可以试着去借。”
马强强的嘴里流出口水,眼里流出眼泪,他拿出手,呜咽着表示感激:“谢谢,谢谢哥,谢谢。”
陈子轻拍拍他的脑袋:“回家吧,骑车慢点。”
马强强踉跄着站起来,他走到楼梯口停下来,用力地朝着陈子轻挥手。
陈子轻也挥了挥,他想着马强强他爹的病情,想着手术的费用,实在不行就向厂里申请给他捐款,等他明天来上班了问问。
第二天马强强没来厂里。
第三天,第四天也没来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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