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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家来了五辆车,陈子轻坐在第二辆车里,他垂着头,眼睛鼻子跟嘴唇上都黏着头发丝。
脸是鲜活而僵冷的白,发丝是静止又空灵的白,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油画般的质感。
画师似乎把大量时间用在身段线条上,年年月月一寸寸地精细打磨到完美,到头发部分就失去了耐心,只铺了层银白,发丝的弧度勾得十分随意甚至潦草,一些发丝遮挡了面容,粗糙中竟然透出了别样的神秘,让人见一眼就心痒,难以忘怀犹如魔障,忍不住想进到画里面,虔诚地拨开画中人脸上的发丝,仔仔细细地一睹容颜。
【宿主改动标注,第二次警告,请务必爱护自己的头发】
陈子轻体会到了什么叫雪上加霜,什么叫没有最惨只有更惨,他赶紧用双手抹抹潮湿的脸,把黏在上面的头发理到后面,露出了清晰的眉眼。
像被欺辱过的湿红遍布他的整张脸,锁骨脖颈直至略低的领口边沿也是一片红。
车里气氛瞬间就从压抑变得浑浊。
陈子轻察觉到了,他正要把头发往身前拨,旁边响起声音:“死到临头了,还要卖弄风骚。”
钟家二爷,四十多岁,一身黑色长衫,手上盘着一对核桃,刻板严肃的一张脸,竟然会说出低俗不堪的话。
陈子轻惊到了。
“小玉,你现在这个年纪,一身脏味儿,都能把我的侄子迷得晕头转向,为你丧命。”
钟二爷盘核桃的动作没有停,眼睛没睁开:“要是他见到你母亲年轻时的样子,那怕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陈子轻的脸色变了变,这个中年人,不会是跟原主的母亲有什么恩怨吧?
【检测到人物关键词‘恩怨’,解锁支线人物表里的钟二爷】
【你母亲是医药世家,族人久居深山,血脉稀有,出生白发天赐美貌,他在一次意外中被你母亲所救,将你母亲对他的照顾定义为爱恋,他同样爱你母亲,你们已经私定终身,你母亲嫁进微家则是背叛。】
【后来你母亲的病逝,娘家的败落都有他的手笔,他多次强占你母亲不成,得不到就毁掉,你像极了你的母亲,他便盯上了你。】
【十四年前的那个雨夜,你在家里受到羞辱跑出来,被他的人掳走,他本想逼你签契约卖给他十年,任他泄愤,中途改变主意把你卖给了一个外国商人,拿到至关重要的项目,自此钟家一跃而上,在商界的塔顶站稳脚跟。】
【同年五月,他联系外国商人,想用新得的宝贝换你几天,被告知你已经下落不明。】
【从他收到你回垡城的消息后就一直在观望,侄子的死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带走你,处置你,还能不被外界议论揣测,你将求活不成,求死不能。】
陈子轻紧紧攥着手指,这个钟王八羔子对原主的母亲恩将仇报,还把原主卖了,原主摆脱外国商人多半跟曾经的靠山有关,他现在羊入虎口。
手心一阵刺痛,陈子轻恍然,傅延生的袖扣一直在他手里。
傅延生会保他吗?
男人好色,商人重利,傅延生是男人,也是商人。
傅延生把白月光的死算到原主头上,总是言语诋毁,偶有暴力行为,没对他的身体露出过明显的兴趣,哪怕是生理上的欲望,利益的话,傅家跟钟家结交多年,肯定是有牵扯的。
保他,必定要得罪钟家。
还要摊上不顾及发小情分的名声,影响到傅氏。
陈子轻这一分析,觉得自己凉了,真的凉了,他急得头昏脑胀想吐。
怎么办啊,谁有那个能力从钟二爷手上把他带走呢……
想来想去,又回到傅延生身上了。
真的没有别的人选。
夏桥正来了都不行,这么多人压着他。更何况夏桥正也不会来。
毒蛇般湿冷的气息从中年人身上散开,丝丝缕缕地捆住陈子轻,他往车门边挪了挪。
丝绒上衣紧贴着腰身没有一丝缝隙,束腰的裤子,裤腿的蕾丝边让他临时拽掉了,他的艳色西装外套没穿出来,留在了钟少的车上。
想到钟少,陈子轻就从困境转到了任务上面。
哧——
车子来了个急刹,陈子轻被那股冲力撞上副驾的椅背,胸骨疼得好像要断了,他捂着胸口调整呼吸,喘口气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人工体香能突然飙升,也能突然消失,太不稳定了,谁知道这个时候会不会跑出来,他不敢出汗。
这么多人,他会死。
旁边的钟二爷停下盘核桃的动作,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他一睁开,面相都变了。
阴险狠毒,混着心术不正的血气。
陈子轻把嘴巴里的软肉咬出血才让自己尽快平复,他透过车窗看到钟家的保镖们下车,围住斜停在前面的车辆,别的就看不清了。
大晚上的,寒冷空气都让保镖们手里的枪给点燃了,大火要把拦路的车辆吞噬。
费莱尔降下车窗:“各位不要误会,我是来给钟二爷送请柬的。”
保镖们意想不到是这景象,一时没动静。
费莱尔是傅少的心腹,只给他办事,这请柬,是他的。
那他跟谁结婚?
费莱尔用两根手指夹着一张红色烫金的请柬:“是你们交给钟二爷,还是我亲自给他?”
有个保镖上前拿走请柬:“我会转交给二爷。”
“好的,请柬已送到,我就不耽误各位了,到时欢迎来喝喜酒。”费莱尔把墨镜一戴,他启动车子,潇洒地来了个漂移,丢下一众保镖扬长而去。
保镖敲第二辆车的车窗,钟二爷下了车,接过请柬打开。
内容简洁,新郎新娘的名字很显眼。
保镖离得近,不经意间瞟到了,他不假思索地问道:“二爷,傅总这是什么意思?”
钟二爷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直接把他扇倒在地,另一个保镖及时把同伴踢开,并递上帕子。
十点刚过,路边长灯明亮,风里有雪粒。钟二爷拿着帕子擦擦手,什么意思,保人。
调查的结果是纯玩弄,不涉及感情,人也确实让他带走了。
但是现在这变故……
钟二爷始料未及,那年轻人竟然心软了。
为了一个大自己快十岁,除了脸,其他一无是处的草包玩意儿。
堂堂傅家的家主也不过如此。
情人不断,玩得花,什么都尝过的人,也会抵抗不了最低级的诱惑?
真是让他高看了。
钟二爷把请柬撕了,纸片被风吹走,他坐回车里,盯着缩在另一边的人。
陈子轻竭力让自己别慌,然而这份“平静”在钟二爷看来,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有傅延生撑腰,瑟瑟发抖的翅膀支棱起来了。
钟二爷突然一把扯住垂在座椅上的长发,将人硬生生扯过来:“小玉,傅氏正在派送请柬,傅延生要娶你,还有半个月。”
陈子轻疼得扭起来的脸上闪过错愕。
“不过,新娘子有口气就行了,你说是吧。”钟二爷笑得慈祥,“那就给你留口气。”
陈子轻惊惶地挣扎着想要护住自己的头发,却被钟二爷按着头往车门上一撞,他短暂地失去意识,一个核桃被塞进他嘴里,嘴角顿时开裂。
钟二爷本想定好地方再带人去,不急一时,等侄子的后事处理完了再说,他有的是时间。傅延生这一出激怒了他,导致他半路就叫手下把人拖了出去。
直接在路边发泄怒火。
新的旧的堆在一起,他能把人活活打死。
陈子轻抠出带着口水跟血液的核桃环顾四周,郊外,一群保镖,手拿辫子的牲口,他绝望地问:“陆系统,我这副身体再死一次会怎么样?”
系统:“任务失败,灵魂回到现实世界,继续做你的植物人。”
陈子轻沾血的嘴唇哆嗦,那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他见钟二爷拿着鞭子走近,吓得爬起来就跑,两个保镖架住他的胳膊,将他翻个面架回去,停在灯下。
男人的白色发丝跑到他们手上,缠绵引诱的弧度,他们咽了口唾沫,悄悄对视一眼,不敢乱动心思。
陈子轻的后背对着钟二爷,他面向一片寂冷萧条,语无伦次地求饶。
“二爷你放过我吧,我跟你侄子的死没有关系,我也很难过,你别打我行吗,我可以,我们可以慢慢……”
一道恐怖的劲风伴着风雪袭来,从陈子轻的左肩斜穿过背脊,直至右腰,他惨叫了出来,汗液不受控地渗了一身。
没有体香,只有皮开肉绽的血腥味。
陈子轻的腿站不住地抖动,他要瘫地上,两个保镖架着他的力道加重,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他衬衣下的潮湿与柔软。
他们咽了口唾沫,目不斜视。
钟二爷对着虚空甩了甩鞭子:“当年在国外,你去哪了?”
“我……我去哪了……”陈子轻眼神涣散地喃喃,我哪知道啊!我又没有那部分记忆!
钟二爷以为他不配合,举着鞭子就要抽上去。
一辆车打着前灯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停在保镖们的枪口之下,还是费莱尔,他去而复返。
或者说,压根就没离开。
钟二爷阴毒的眼神在费莱尔跟颤动的人身上走了一圈,他笑得怪异:“费莱尔,你的主子知道他的下属跟他的未婚妻私下勾搭上了吗?”
费莱尔坐在驾驶座上面,手一摊:“这还真是没有,我不好那口。”
钟二爷冷声:“那你是什么意思?”
费莱尔露出一口白牙:“二爷威猛,一般人抗不出你的一鞭子,微大少爷已经快到极限了,你再抽下去,到时婚礼就办不成了,我这才送的请柬。”
钟二爷抽红了眼:“别说你一个看门狗,就是你主子亲自来了都拦不住我的第二鞭。”
说着就猛甩鞭子,对着眼前那片薄而媚的背脊抽了过去。
陈子轻被那一下抽得剧烈挣动,他从保镖的架箍中挣脱出来,趴在地上没有方向地爬行,头抵着地一点点蹭着往前爬,背后的白衬衣映着两条血痕,正在向四周扩散。
部分白发染成红色,颤抖的肩胛骨高高突起,像一对痛苦振动的翅膀。
费莱尔在车里看去,一条黏着土的细直手臂从两个保镖的站位中间伸出来的,紧紧抠着地面,指甲深陷进去血迹斑斑。
这是夜晚,灯再亮也比不了阳光之下。
费莱尔却能捕捉到那只手的手背泛着冷白,细密的汗聚成水光,血管好似皮下游动的青鱼,而几点血迹就是鱼的眼珠。
令人心惊肉跳的美,凌虐的美,极致的美,世间难寻的美。
能让见者的所有感官瞬间同时得到满足。
费莱尔的气息以一种隐晦的频率变粗,他阖起眼,年轻英俊的面庞因为什么抽动了几下,健朗的身子也跟着轻抽。
片刻后,费莱尔从车里找了瓶水打开,往嗓子里灌了几口,沙哑地打电话:“傅哥,请柬我送了,钟二爷怕是没有完全理解你的意思。”
简短地讲了几句,费莱尔挂断,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会,漫不经心地摩挲起来。
那边的惨叫声里没有求救。
不会不知道他在这,就是不叫他的名字。
当时在别墅楼下,一声声叫的,像猫挠人,把傅哥的心挠动了。
本领见长。
惨叫声停了,费莱尔眉梢一动,开车离开了。
钟二爷把血腥浓重的鞭子交给保镖,他喘着气接大哥的电话。
“老二,把人带回来审问,其他别做。”
丧子的钟父情绪很差:“傅延生刚才找我了,他说他的婚礼会请很多媒体,到时新娘子要完好无损,全须全尾。”
钟二爷满脸不屑:“大哥,一个小孩的威胁有什么……”
“如果请柬不能表达他的诚意,他会亲自上门拜访,顺便给你的儿女买些玩具。”
钟二爷的面部狰狞了一瞬,他走到整片背血肉模糊的人面前,手伸进去摸了一把,沿着那些新鲜的伤口摸,那股子求而不得的恨意才有所缓解。
拿出手,随意用地上人还干净的那部分头发擦擦沾到的血迹,起身说:“把人拖到后面的车里去。”
陈子轻神志不清地想,费莱尔的出现肯定是傅延生的意思,现在那牲口不打他了,是傅延生做了什么吧。
傅延生真的救他了吗,是救他了吧,傅延生……
别墅里,傅延生还在窗边抽烟,脚边掉了几个烟头,他碾掉半截烟踩着狼藉走出房间,对管家道:“叫人把房间收拾了。”
傅延生朝着书房走,喉咙因为短时间内连续抽烟而干燥难耐:“那些个破烂的护肤品,照原来的牌子买,都摆回去。”
他往书桌前一坐,心里莫名烦躁:“叫个人来。”
管家正要去,傅延生又道:“别叫了,给会所打电话,挑两个送我房间,我晚点过去。”
他低头卷袖子,发觉少了一个价值不菲的袖扣,额角跳了跳,妈的,是那时候被抠掉的,抓着他的手又哭又叫,试图博取他的同情跟怜悯。
那两样东西不在他的人生字典里,从来都不存在。
傅延生一想到今晚三番两次做出违背原则的事,任何一件传出去都会被笑话,他的面色就难看到了极点。
还有那场婚礼,请柬一送出去,各路友人的电话就没断过。
这么急,连夜送啊,贺喜,恭喜。
喜从何来,娶一个臭名远扬的太太,一个荡妇。
傅延生处理公务的心情顿时就没了,他并着两指按了按疲乏的眉心,费莱尔说抽成血人了,那不是自找的?钟二爷对曾经的微家女主人有非分之想,儿子跟母亲长那么像,正好能代替。
非要犯贱。
今晚不瞒着他跟别的男人乱跑,怎么会有后来的事。
这回总该长记性了吧。
傅延生沉沉吐气:“再搬个相同颜色的梳妆台,把房里恢复原样。”
管家应声:“是。”
抹了又征询意见:“那还让会所挑两个人吗?”
傅延生闭目养神:“挑,先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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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钟家没放人。
到了下午,傅家那边来人了,来的还是家主的心腹。
钟家出来几个人,郑重地邀请他进屋喝茶,他摆摆手:“我领的任务是接我嫂子回去,可不是来喝下午茶的。”
这声嫂子背后的信息似乎很多,又似乎只有一个。
那几人连忙进去汇报。
费莱尔倚着车门,指间是一把银色手枪,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翻转着。
十多分钟后,钟家的保镖抬出来一个人,费莱尔斜眼扫去。
保镖们把人抬到他跟前,客客气气道:“费先生,人给你送出来了。”
费莱尔将枪口一转对着他们:“你们确定送的是人,而不是一具尸体?”
几个保镖大惊失色:“同是听指令做事的,费先生别为难我们了,我们昨晚就看不过去二爷那么对微大少爷,可是我们也没办法。”
费莱尔玩味:“是看不过去,还是被迷住了,想玩一玩?”
保镖们脸色涨红,他们被戳穿肮脏心思的恼羞成怒尚未发作,费莱尔就已经垂眸去看被他们抬着的美人,手里的枪身挑开他散在脸边的发丝。
陈子轻憔悴地撑了撑眼皮,日光让他不适地闭上了眼睛。
费莱尔问道:“能走吗?”
陈子轻又把眼睛睁开,金色的瞳孔一点点聚焦到熟悉的人身上:“费……费莱尔?”
帅气的年轻人勾起阳光的笑容:“是我,费莱尔。”
陈子轻捶下来的手吃力地抬起,慢慢拉住他的衣摆,眼泪扑簌簌地掉落。
费莱尔叹息:“嫂子受罪了。”
陈子轻的双眼睁大,费莱尔叫他什么???
费莱尔凑近:“嫂子。”
陈子轻一抖,他要把手从费莱尔的西服上收回去,对方已经先他一步,将他从钟家保镖的手里捞出来。
“看来不能走啊。” 费莱尔搂住他的腰,来了个公主抱。
“疼……”陈子轻动了动破裂发白的嘴唇,额角渗出汗珠,“你碰到我背上的伤了,费莱尔,你放我下来,我好疼。”
费莱尔轻笑:“放你下来,你倒地上爬?”
陈子轻的十根手指都破了,指甲里有褐色的血跟泥,他不想回忆昨晚的经历,噩梦一样的存在。
“但是你这样抱我真的很疼,我的伤口在流血了。”
陈子轻虚弱地说:“而且你不是有洁癖吗,我的血弄到你衣服上……”
“已经脏了。”费莱尔把他从打横变成竖着抱,带着茧子的大手箍着他的腿,让他的上半身趴在自己肩头。
“OK了?”
男人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发丝蹭在他的耳朵跟那侧下颚,有一根被风送到了他的唇上,像在索吻。
他挑着眉吹开,带着人上了车。
陈子轻趴在后座昏昏沉沉,钟少的父亲老来得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万分依旧没有对他施暴,只是问他问题。
问得很仔细,过一小时问一次,反反复复地问,审犯人似的,他的精神渐渐崩溃。
要不是任务有关的东西都系统被屏蔽了,他肯定也会说出来的,到后面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陈子轻到现在都不太敢相信钟少死了,明明长了张主角脸,盒饭领得那么快。他的精力濒临枯萎,没办法过多思考。
车子开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他就昏迷了过去。
费莱尔闻到了点馨香,从后座飘过来的,若有似无的在逼仄的空间游荡,他把前面两个车窗打开了,一路逆着从昨晚下到白天的雪粒回了别墅。
医生们早就在等着了。
病人一到,他们就着手处理伤口。
费莱尔在楼下喝酒刷手机,门外的动静让他抬头:“傅哥。”
傅延生从公司回来了,他对着要来接他大衣的管家摆手,问的是费莱尔:“人怎么样?”
“皮外伤。”费莱尔常在枪林弹雨跟近身格斗中走,那点鞭痕不值一提,他收起手机,“影响不了婚礼。”
傅延生的面部一黑:“别跟我提婚礼的事。”
楼上一点响动都没有,傅延生古怪道:“怎么没听那个婊子哭?”
费莱尔捏着小酒壶喝口烈酒,舔掉唇角的酒液:“昏过去了。”
傅延生皱眉:“不是说皮外伤?”
费莱尔对着他大步往楼梯口走的身影耸耸肩,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啊。
傅延生进了房间,医生们差不多快处理完了,他们给他让开位置,露出趴在床上的人。
背部衬衣都剪开了,破破烂烂地耷拉在两边,整片背找不到一块好皮。
傅延生的眼底生出森寒之色,钟二无视他的请柬,相当于挑衅轻蔑,自认为年长就看不起年轻人。
这笔帐要算。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傅延生走到床边,抄起铺在床上的一大把长发,看老男人歪着的脸。
一个医生说:“傅少,微少爷这只手一直攥着,我们怕伤到他,就没有强行给他弄开。”
傅延生在医生的示意下看向微玉的右手,五指确实僵硬地攥成一个拳头。
攥了什么?
能是什么?
傅延生给他抠开了,入目是一颗袖扣。
那种心脏跳动到失重的感觉再次出现,脚底阵阵发麻,陌生的感觉带来脱离掌控的躁动,有热浪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像站在寒冬腊月,迎来了炽烈夏天。
整个人都灼烧起来。
傅延生面无表情地拿起袖扣扔进墙边的垃圾篓,侧头盯着老男人被袖扣硌出来的伤。
一个圆形,很深,硌了个血洞。
傅延生俯身去掐老男人的脸,掌心盖住他呼出微弱气息的口鼻。
你的手段提升了。
婊子,你让我开始重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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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的身体机能要拉着他沉睡,可他作为宿主的职业素养激励他醒来,他让佣人给他拿保鲜膜。
佣人去拿了。
管家上来问他要保鲜膜做什么,他缓慢地说:“我泡澡。”
“……”
管家吸气:“我需要汇报给家主。”
陈子轻先是蹙眉,之后他想到什么,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佣人跟管家对他的态度有了变化,说明傅延生……
不至于是喜欢吧,不至于。
陈子轻走神的时候,管家进来说:“微少爷,家主不赞成你泡浴,伤口会感染。”
“我包上膜就可以了。”陈子轻说,“我必须泡浴,不泡我会死的。”已经两次警告了,还剩两次,他哪还敢放松。
管家像是第一次认识他,看他的眼神在说,你竟然这么固执,听不进去劝。
“微少爷,说句得罪的话,您在保养方面再尽心尽力,终究还是比不过能掐出水来的小男孩,您应该早点接受年龄给身体容貌带来的变化,何必纠结于此。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优点,比如阅历,经验,您没必要用自己的短处去跟那些人的长处比较。”
陈子轻的嘴角抽了抽:“我不跟你说,我跟延生说。”
管家隐隐松口气,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陈子轻握着听筒给傅延生打电话:“我今晚必须要泡浴。”
“早知道你想死,我就不该叫医生给你清创包扎。”傅延生的口吻十分冷漠,“想泡就泡,泡烂了,我让人用破布把你一卷,挖个坑埋……”
“谢谢你救我。”陈子轻看看自己涂了药的手指,感激地说,“因为我,你是不是让钟家不高兴了啊,谢谢。”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要不是订了婚再取消影响公司的股市,你在钟家变成破布我都不管。”
傅延生要挂,电话里传来很轻的声音,含在唇齿间黏黏糊糊,又他妈发骚。
那声音说的是:“你今晚回来吗?”
傅延生一愣,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回别墅了,婊子从来不问,该吃吃该喝喝。
这次倒是问了。
“我回去干什么。”傅延生抠着打火机的盖帽,“你一身血腥味,谁闻了能睡得着。”
陈子轻惊讶地说:“不会啊,你不是不跟我一个房间吗,你又闻不到。”
傅延生按断来电,他点了支香烟,靠在办公椅上吞云吐雾。
旁边替他整理文件的兰翕阴阳怪气:“傅少,你还没结婚就被查岗了啊?”
傅延生隔着烟雾睨了他一眼。
兰翕后背窜上凉意:“我说都不能说了吗?”
傅延生咬着烟起身,摸他发红的眼角:“能说,当然能说,兰大小姐想说就说,随便说,那玩意儿怎么能跟你比。”
兰翕扭开脸:“你昨晚为了救他,不惜发请柬宣告钟家,甚至其他家族,他是你的太太。”
傅延生的面上看不出一丝不耐,他低沉地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一定要第三个人?”
兰翕欲要闹脾气地离开,傅延生捏住他的后颈:“我记得你来找我,是为了钟少的死。”
被傅延生一提醒,兰翕才想起来正事,他收起情感上的患得患失:“钟家那边从微玉口中得到的消息,我已经到手了。据他所说,钟少下车是因为他们听见了异响,从后备箱发出来的。”
“还有,钟少被折在后备箱里,头上有顶黑色的帽子,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人。”
说到这,兰翕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显露出了他的不安:“可是钟家人说,尸体的头上没有帽子。”
傅延生抚上他的后背:“尸体是费莱尔送到钟家的,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兰翕提高音量解释,他垂下黑亮的凤眼,“我想问费莱尔见没见到帽子。”
傅延生把烟灰弹进透白的烟灰缸里:“那你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兰翕咬咬嘴:“费莱尔并不喜欢我,他都不怎么跟我说话。”
“谁会不喜欢兰大小姐。”傅延生调笑了句,一个电话打给费莱尔,“到我办公室来。”
费莱尔在与公司里的金发碧眼大美女做着学术交流,他很快抽离,从容懒散地把西服上的口红印擦掉,吻了吻不满他离开的女人:“sorry。”
“等你回来。”女人从后面抱住他。
“再说喽。”费莱尔毫不留念地打开门走了出去,他坐电梯到达顶层,给了秘书一个飞吻,脸上挂着笑进了办公室。
兰翕一见到他就挺起胸膛。
费莱尔好似没发现兰翕的惧意:“傅哥,兰少爷。”
傅延生问了兰翕关心的事,费莱尔搓着下巴,闻到了点腥味,他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拭了起来:“确实戴着帽子。”
兰翕迫不及待地提出质疑:“那怎么到钟家就……”
费莱尔道:“兰少爷,我还没有说完。”
兰翕避开他的视线:“抱歉。”
费莱尔不快不慢地继续:“车子到了钟家,我就没有管了,当时场面混乱,也许是帽子被谁碰掉了,毕竟并不合,有点大。”
兰翕安静下来,他在费莱尔有没有可能拿走帽子的怀疑中停留片刻,得出的结论是,费莱尔没有理由那么做。
“那是什么样的帽子?”兰翕沉着地问。
费莱尔打开手机,翻了翻相册,将一张照片转过去,对着兰翕。
照片上是钟少折在后备箱的一幕。
兰翕瞳孔一缩,脸煞白:“你怎么还拍尸体的照片?”
费莱尔无所谓地笑:“一时兴起喽。”
兰翕看一眼傅延生,他似乎是想要对方给他撑腰,说一说自己的下属。
不明说,就用眼神和神态表示。
然而傅延生隐约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注意接收到他扭捏的信号。
兰翕只好研究照片,他忍着不适把照片放下,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失声叫道:“这就是我在派对上见到的那一顶!”
傅延生抬眼:“确定?”
兰翕神色慌张地点头。
傅延生让费莱尔把手机拿过来,他看了看照片上的帽子:“派对那么远,你怎么确定的,黑色的帽子不细看不都差不多。”
兰翕声音发干:“不知道,反正我就是确定,直觉上的。”
“会是哪方势力雇的杀手?”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某个猎杀组织。”
“派对的监控被做了手脚。”
“那钟少呢,附近没车辆不是吗?”
“可能是凶手提前藏在后备箱制造声响,等他下车将他杀死,再把他的尸体弄出不合常理的死亡姿势混淆视线。”
兰翕自说自话,傅延生全程听他说,犹如一个纵容孩子发散思维的家长。
实际上他们的年纪相差不多,也就四岁。
傅延生二十三岁,他读书早,天才学子,普通人还没从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就已经结束硕士学业接手家族企业,成为傅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家主,又有一副华丽的外表。
年轻多金,出手大方,追个人能难到哪去。
只不过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傻子被钓,起码目前是愿意的。
傅延生看兰翕向他求助,他便给对方指明方向:“这帽子的样式比较古朴,不如请这方面的专业研究着看看?”
“我怎么没想到!”兰翕的眼里满是崇拜,又被他藏起来,欲盖弥彰玩得熟练,他拍下那张照片走了。
办公室只剩下傅延生跟费莱尔。
傅延生打量费莱尔:“接着忙去吧,兴趣在的时候随你,兴趣没了记得做好售后工作,别让优秀的员工因为你就跟我提交辞呈。”
“不会的。”费莱尔离开前说,“傅哥,微玉也问过我帽子的事。”
傅延生眯了眯眼:“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
这晚傅延生没回别墅,他是周四回来的,没到下班的时间。
陈子轻背部的伤恢复得不错,身上披着宽松的长袍坐在客厅看电视,面前桌上是佣人给他做的甜点,他撇到傅延生进门就赶紧把嘴里的甜点咽下去。
傅延生拿着一个档案袋拍拍他的脸:“帽子的资料,夏家村的由来和发展,夏桥正的成长经历都在这。”
陈子轻表情呆滞:“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很难吗?”傅延生上楼,“只要我舍得投点时间进去。”
陈子轻快速追上他,讨好地说:“你经营那么大的公司,脑子是比一般人要聪明,谢谢你帮我弄到这些东西,等我看了,我再跟你解释我为什么好奇。”
“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好奇。”傅延生进了书房,从档案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我只要你把这个戴上。”
那是一个黑圈,接口是电子锁。
陈子轻摇头:“我不戴。”
“蹭”
傅延生扣动打火机,火光对着档案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陈子轻的眼皮挑了挑:“别烧别烧!”
“这个黑圈,我戴了会怎样?”他小心谨慎地试探。
“你安分守己,那它就只是个装饰物,你要是放荡,”傅延生恶意地停顿几秒,“一旦你碰了我以外的男人,或者被碰,你就会被电击。”
陈子轻目瞪口呆,神经病啊!
“电流的大小根据你和人接触的程度来定。”傅延生笑得有多好看,说出去的话就有多可怕,“你被穿了,就是一具焦尸。”
陈子轻完全没了对档案的期待激动,他浑身发冷:“为什么?这东西是你为了报复我搞出来的?”
“当然是为了报复你。”傅延生冷冷道,“不然我还能是为什么。”
他用词难听,煞有其事:“你做了傅太太,就是我的脸面,你他妈再不收收自己的骚气到处乱散,我参加个活动都要被人问头发在哪染的绿色。”
“……”陈子轻不说话了。
“微玉,这是我给你开的条件,事实上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同不同意,电子圈都会戴到你的脖子上,我有的是办法。”傅延生慢条斯理道,“到那时,你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陈子轻心里也明白,可他就是不想戴,那东西是未知的,未知代表着危险。
傅延生见他不吭声,顿时怒火中烧,不能离了野男人是吗?非要四处勾搭是吗?
正当傅延生要撕烂档案袋砸过去的时候,书桌对面的人犹犹豫豫地说:“会不会出故障啊,万一检测错了,冤枉我了呢。”
傅延生:“……”
“被电是很难受的,”陈子轻说出自己的顾虑,“别到哪天我挨了顿罪不说,还要被你骂,我怎么解释你又不听,你只相信电子圈。”
傅延生沉了沉气:“不会有故障。”
陈子轻不信:“你发誓。”
傅延生二话不说就要点档案袋。
“不发就不发!”陈子轻火速伸手去拦,“我戴,你把档案袋给我!”
于是办公室里就上演了这样一幕,年长的捧着档案袋打开,认真地倒出里面的纸张,年少些的站在他背后,满脸厌烦地将他的长发撩到一边,露出藏在里面的后颈。
冰冷的电子圈接触到陈子轻的皮肤,他抖了抖,那股子抗拒刚起来就被纸上的内容转移了过去。
资料显示,帽子的样式很古老,有至少一百年的历史。
而帽子是某个村落的习俗。
就是夏家村。
在当时,村子里人人都会编那种帽子,是由新娘亲自给丈夫编的,新婚当天为丈夫戴上。
现如今夏家村没有人会编了,那种文化手艺被时间啃食殆尽,没有跟跟上时代的发展,死在了路上。
老一辈也不会。
夏家村本身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子,地下埋了罕见矿石才会被关注。
夏桥正不是夏家村的人,他出生在别的地方,也在别的地方长大,夏家村跟他没有关系,碰巧一个姓而已。
陈子轻一张张看完了,收获的信息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多,他觉得夏子跟夏家村,夏桥正之间肯定有联系,只是没有挖出来。
因为傅延生没听他提起过夏子这个人。
不好在傅延生面前提夏子了,太突兀。他还是要亲自去一趟夏家村比较稳妥。
陈子轻思索着,既然帽子是新娘编的,要在新婚之夜给丈夫戴上,那夏子给人戴帽子,不会是在找她的丈夫吧?
随机的吗?
不像啊,死的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通过什么选定的目标呢……
陈子轻把纸放回档案袋里:“延生,现在都没人会编那种帽子了,钟少头上的是怎么回事啊?”
“一百多年前的帽子,保存得好是能戴的,但可能性不大,我倾向于是当年的手艺传了下来,后来某个人做的帽子到了这起命案的凶犯手上,凶犯给尸体戴帽子,属于个人癖好。”傅延生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好,如此耐心地和他讨论这点破事。
陈子轻分析傅延生的推测,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响。
那是生命和自由被囚住,发出的尖叫。
电子圈刚好遮住了陈子轻脖子后面的蝴蝶,只有解开项圈,才能看见它。
然而解开项圈,需要傅延生的指纹。
.
陈子轻就这么戴着电子圈……结婚了。
做个任务怎么还要结婚呢。
陈子轻稀里糊涂就站在了婚礼现场,场面很隆重,许多摄像机架在周围,他有种无处遁形的窘迫,那份不自在从他的心里流到了他的脸上,表情都僵了。
这一幕落在宾客们眼里,难免会产生误会,他们以为微家长子又爬回了名流圈的中心,目中无人。
尤其是爱慕傅延生的那批男女,他们看陈子轻的眼神充满敌意。
就算傅延生给不了忠诚,傅太太的位置一样炙手可热,怎么就给了这么一个人。
还这么快。
陈子轻被催着走流程,一枚婚戒圈上了他的无名指,傅延生掐他的腰,让他笑,他就笑了一下。
掌声四起,送上祝福。
微家也有来人,一个个跟奔丧似的,其中原主的弟弟最为明显,他几次怨毒地瞪向陈子轻,都被陈子轻抓了个正着。
招待宾客的时候,傅延生丢下陈子轻,径自谈笑风生去了。
陈子轻无视一道道看笑话的眼神,他转着戒指去洗手间,听到有人说话,脚步停了停。
“钟家怎么没人出席?”
“办丧事呢。”
“钟少的葬礼不都完事了吗?”
“是钟二爷。”
……
“啊?不会吧,钟二爷也死了?!”
……
“车祸,据说让车子从背上多次碾压过,一只手被碾得稀烂。”
他们发现了陈子轻,立即停止了话声,敷衍地喊他:“嫂子。”
陈子轻因为钟二爷的死冒出的鸡皮疙瘩一下全掉了,他尴尬地笑着离开。
钟二爷这就死了啊,死了也好,牲口一个。
陈子轻心不在焉地去上洗手间,迎面走来一个人影,把他的肩膀被撞得一歪,他收了收注意力看去。
兰翕穿得很休闲,可他在青春四溢的年纪,不用任何装饰照样很耀眼,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的穿着不适合今天的场合,由着他任性。
陈子轻揉了揉肩膀,两只手梳理着白发。
“微叔叔,你不会以为我是嫉妒你,故意撞你的吧?”兰翕故意用那个划分年龄的称呼,笑得人畜无害,“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傅少娶你不代表他重视你,他在会所的房间还留着,干净的好的永远先让他挑,他的情人只会多不会……”
陈子轻打断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不要乱猜啊。”
兰翕的脸色一黑。
陈子轻笑着打量他一番,从他身边经过时感叹:“年轻好好,满脸的胶原蛋白,捏起来肯定是肉乎乎的。”
兰翕的脸从黑到红,他骄傲地整了整衣领,趾高气昂地走了。
.
婚礼在酒店六楼举办的,一整层。陈子轻上好洗手间暂时不想回去,他从消防通道上去又下来,后知后觉自己最好不要流汗就停下来坐了片刻,起身回去当新娘子。
屁啊,他一个男的,做什么新娘子。
所谓婚礼,其实就是名流装逼,商人谈生意的会场,空气里弥漫着浮夸与算计的气味。
陈子轻从大厅后门进去,瞥见了什么一下顿住,傅延生还邀请了柏为鹤啊,是叫这个名字吧。
那个人和跺跺脚就能在商场引发地震的大人物坐在一起。
陈子轻本想收回视线,却冷不丁地看见他吃了一点菜,用的是左手。
柏为鹤放下筷子起身离桌,他的气场太过强大,周身立着一块无形的生人勿近牌子,想结识攀附的都只敢动这个心思,不敢付出行动。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大厅,没有谁上去把人叫住,说上一两句话。
陈子轻游魂似的跟在后面。
“傅太太。”柏为鹤上了楼,他蓦地停步,没转身,“请自重。”
陈子轻面红耳赤:“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过来,你吃饭怎么不用右手拿筷子啊,你是定居国外吗,我也在国外待过……说这么多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是真的没有关联……奇怪,那我怎么会……”
柏为鹤对于背后前言不搭后语的嘀嘀咕咕不感兴趣,他按着耳朵里的助听器,欲要取下来图个清净。
后面的人突然快步走到他前面,身高差不小,看他都是仰望的,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我们认识吗?”
这是一种冒犯失礼的行为,他没有不悦,不在乎,那双浅色的瞳孔古井无波。
“我想并不认识。”
陈子轻脱口而出:“但你是左撇子。”
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个。
更奇怪的是,陈子轻不受控地重复了一句:“你是左撇子。”
为什么要在意。
陈子轻见柏为鹤要走,他下意识拉住了对方的西装袖子。
柏为鹤没想到会有人敢这么对他,身形微滞。
.
新郎的休息室里,傅延生在哄抽泣的兰翕,他面上的温柔徒然消失无影。
傅延生的尾戒跟项圈是配套的,一主一次,只要项圈发出电流,他就能收到警报。
此时他的尾戒上有红点在闪,说明他的太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他摸着兰翕的手腕,力道不自觉地收紧。
兰翕吃痛地喊出声,傅延生才松开他的手腕,一声招呼不打就出去了。
傅延生一路笑着与宾客打招呼,出了大厅,他的脸上没了笑意。
婚礼上都不安生,那今晚别想好好过。
傅延生根据尾戒连在手机上的定位找到六楼跟七楼的楼道,跑这来了,在里面干什么,别他妈让他发现已经……
一道脚步声从通道口走了出来。
傅延生阴森恐怖的神情掩去,他眯眼看清来人,摸着戒指笑道:“柏先生。”
柏为鹤昂首:“新婚愉快。”
“谢谢,也祝柏先生早日找到心中所爱。”傅延生和柏为鹤擦肩时,鼻息捕捉到了婊子的香味,那是新娘子礼服上的,他笑容更深,脚步一转,侧身盯着与自己身量相似的柏为鹤。
“请问柏先生,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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