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我发不起来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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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房不小,四处都是一簇簇的鲜花,它们不受倒春寒的影响,娇嫩欲滴地盛放着。

裴清然被儿子拽进来,推倒在一个花架上面,那一块的花朵都无端遭了殃。他的后背让花盆碎片刺破,鲜血淋漓。

裴予恩闻到了腥味,本能地松开手,不知所措道:“受伤了?你哪伤了,操,我不是故意的,我看看你伤在什么地方。”

尾音仓皇飘落,少年骤然清醒,住在这副身体里的不是那个不知名的人,而是他爸。他眉眼间鲜活浓郁的担忧和自责都全部凝固。同时也把伸过去的手收回来,垂下去。

裴清然见到儿子的前后态度,不怒反笑。

“笑什么?”裴予恩喉间嘶哑,犹如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很好笑吗?我成了杀人犯的儿子,这是很好笑的事吗?”

裴清然因为刚才那一下的疼痛而失血的脸上笑意不减:“我不记得我有杀过人。”

“而且,”他迎上愤恨到无以复加的眼神,稍作停顿,“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我儿子。”

裴予恩又扑上去:“那你就像我爸了?我没有为了私欲做出违背天理事情的父亲,你这么作恶,也不怕祸及下一代。”

他不能接受那个人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灰飞烟灭,连个告别都没有的现实,神智错乱地哈哈大笑:“你怎么会管我死活,你就只顾着自己!”

裴清然看他满脸泪,额头还磕破了,想他做了十八年的天之骄子,为个年少时的情感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实在是感到好笑。

“现在你知道一切回不去你希望的样子了,你打算怎么做,在这儿弑父?“

裴予恩攥着他衣服的手不住抖动,手背青筋暴跳。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庄易军没让底下人闯进来,一行人都在外面。

花房里只有明面上的叔侄,和背地里的父子。

“你都不管我了,我又何必管你,我早就跟自己说过,他死了,谁都别活,都别活了。“裴予恩红着眼冷冷地松开手后退两步,他从脖子里拽出红绳,将底下那张叠一起的符拽下来。

这是他从一老道手上买的。

驱鬼。

他要驱除他爸的鬼魂。

裴予恩用手背蹭掉眼泪,他把符点燃,抛向他爸。

裴清然任由符在他面前燃烧成灰烬,而他的魂魄安稳不受影响:“没用的,我取代那个外来者,就像对方取代庄惘云。”

裴予恩面如死灰地摸上下口袋,他脑子混乱,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块玉佛,是开过光的。

“这不叫附身,也不是寄生,这叫借尸还魂。”裴清然淡然的语气里透着残忍,“你把我送出了这具身体,那外来者的魂也不会回来。庄惘云只有在是尸体的情况下,我才能进去,懂吗。”

话音刚落,他的亲生儿子就将那玉佛摁上他心口,他唇角含笑,肆无忌惮胸有成竹。

裴予恩接连失败,最后一丝希望扑一下灭了,他内心世界的风暴不过瞬息就停止,只剩满目疮痍的死气沉沉。

这个庄惘云身上同样有檀香,同样的身段皮囊,同样的浅色瞳孔和发丝,相似的檀香,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额头有一道血迹滑过裴予恩的眉眼,他反射性地眨眼,嘴里喃喃:“是灵魂的差异……”

透过眼睛能看到灵魂,他喜欢的不是这副皮囊,是那个没有名字的灵魂。

没了。

什么都没了。

高价收的玉佛犹如死物,它紧贴着邪祟却没丁点反应,裴予恩站不住地跌坐在地,两条腿的膝盖跪过的脏污和额头血污,以及脸上的泪痕衬得他狼狈又迷惘。

现在他怎么想怎么做都没有了意义。

裴清然看着从儿子指间掉落的小玉佛,这世上的一般事物是伤害不到他的,能破那阵法的高人或许有,却不会让他儿子达成所愿。

因为那个外来者的确已经魂飞魄散,局面再无一丝复原归位的可能。

他又一次想起那人坐在他腿上,在他耳边呵气的画面,躯体里的魂魄有瞬间的扭曲。

有心魔了。

这对他的魂魄固定不利,他需要做点什么去除魔障。

“你发现我信佛,会符文,懂得阵法之类,还和严隙有关系,觉得我骗你太多?”裴清然说,“你又何尝没骗我。”

“你爱上庄惘云,不惜为他背叛欺骗你父亲我,有愧于天,也对不起你在地底下的母亲。”

“是,你给过我警醒和提示,我没放在心上。”

裴清然抚着身前的褶皱:“那天披着庄惘云皮的外来者坐在我腿上,贴在我耳边说,他会把我儿子掰弯,他做到了。”

“庄惘云只怕是会在你母亲面前笑死,多荒唐的事。她的儿子爱上了她的前夫。”

“你又要说,你爱上的不是他的身体,是那个鬼魂。”

“但人是视觉动物,眼睛排在所有感官部位的前列,你首先看到的是身体,之后才能在相处的过程中接触到魂魄,掰扯不开的。”

“又有多少区别呢。”

裴清然瞥了眼花房外的庄易军等人,透明玻璃没有防窥作用,外面的人能欣赏到一房子的花,而里面的父子被花架挡住了,没有旁观者看见他们的表情。

“你一直在调查我,甚至查到了严隙头上,我低估了你的执着和成长速度,你是不是也一直在想着用我做投名状,企图让庄惘云对你曾经的欺骗一笔勾销?”

裴予恩始终坐在地上,背脊弯着,头抬不起来,像是背上坐着巨物,把他的骨骼都要压碎了。

直到头顶传来的声音说:“严隙是你母亲的人。”

裴予恩停滞的心跳猝然恢复。

裴清然淡淡说:“真要算起来,他是你表哥。”

裴予恩扯动冷白的唇角咧咧嘴,他推测过他爸跟严隙的主仆关系成立背后的起因,却没想过把他那个妈牵扯进来。

没想到事实比他猜的要狗血多了。

裴清然道:“严隙是你母亲留给我的依仗,让你借着庄家平步青云是她的遗愿,我是在让你母亲得偿所愿。”

裴予恩心头讥诮,死无对证,还不是随你怎么说。

“我以为我的身世提前曝光被迫让你计划停止,你只会被动的走一步看一步,没想到你竟然又操控邪术抢夺身体。”

“是我大意了,早在我发现你跟严隙见过面之后,就该打起十二分精神。”

裴予恩自言自语:“不对,应该更早,当初我拍下黄符发给你,在你告诉我那是高级驱鬼符的时候,我为什么没当回事,我他妈就是个傻逼。”

说着就咒骂起来,喉咙里哽着发出哭腔。

少年失声痛哭。

裴清然说不惊讶是假的,他这儿子废了,活着跟死了没两样,反正都不能是他的左膀右臂,只会在他背后对他捅刀。

“我见严隙那次只是让他想想自己的前途,是维持现状还是另谋他路,”裴清然自说自话,“他选择前者。”

裴予恩徒然憎恨地开口:“你抢到身体,没严隙的功劳?”

裴清然用沉默表示答案。

裴予恩大笑:“哈哈,严隙才是全世界最大的傻逼,他比我更傻逼,他被你灭口死了吧?死了好,不然就是生不如死,他亲手害了那个人。”

紧接着就笃定地说了句:“你摆了他一道。”

裴清然没否认:“他确实是自作聪明。”

“其实在严隙没背主之前,他的身份和你差不多,都是有备无患的作用。”裴清然惋惜地摇摇头,“我从没想过他会沾上儿女情长。他背负血海深仇,有使命在身,大仇未报,怎么能对让他家破人亡的庄家子嗣动心,真是糊涂。我只能替他枉死的家人罚他下去赎罪。”

裴予恩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严隙身世刺激到产生好奇,他的精气神坠底,正值年少却开始腐烂。

“你的聪明不该用在我身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予恩,我们不是对立面,我给你冷却的时间和机会。”

裴予恩摸了摸脸,这是他使用这副身体以来的习惯性动作,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他慢慢说:“你在花房外跟我发生冲突,把我拉扯进来的事交给我,我会摆平,不用你想借口。予恩,如今局势大好,我们父子联手,万事俱备,我还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们共享荣华富贵,你喜欢孤魂野鬼,我也可以手把手的你怎么招魂,怎么引来阴灵为自己所用,这都不是问题,我会的东西,都可以一点点教给你。”

字里行间尽是慈爱与鼓舞。

一切既往不咎,慈悲为怀,多感人肺腑的亲情。

裴予恩双手撑地爬起来,他咬牙切齿,眼底一片血红:“联手?我早就说我根本不在乎庄家的权势,你稀罕的那些东西我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是你想做庄七爷,想做庄家家主,而不是我,你卑鄙地把你的念头强加在我头上,让我做你的遮羞布,他妈的,你连你追求名利的野心都不敢直接承认,你个孬种——”

说这话时,他的呼吸不免有些急促,吸入氧气的力度和频率都在加重失衡。

就在这一刻,裴清然慢悠悠地转着戒指。

裴予恩突然闻到了什么气味,身子踉跄,等他有察觉的时候,意识已然模糊不清。

裴清然把戒指的另一面对着自己,深呼吸,整个人逐渐清醒。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踢一脚:“我是孬种,你是什么?孬种生的小孬种。”

“我引导了你这么多年,寄予了极大的希望,你是怎么做的?”

“不成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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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予恩意识恢复的时候已经身处国外,人身自由被限制在房子里,他不知道裴清然怎么做到的,这么迅速。

不过,

裴予恩盘腿坐在地板上,阳光从他头顶打下来,将他整个人染成了金色,他用双手遮住憔悴的脸,肩胛骨突起,呵呵笑起来。

早在他起疑心之际,他就暗自找到时机拍下阁楼的风水布局发给了周今休,那里头大概率会有名堂。

他爸这一手,晚了。

至于为什么发给周今休,那是因为他想不到比对方更合适的人。

庄矣输在哪呢,他输在对那人而言,比不上周今休重要。

裴予恩内心深处还不肯完全放弃,他逼迫自己相信还来得及,如果那个魂魄还在这世上,那必定会在周今休身边。

因为只有周今休是特殊的,被特别对待的那个。

“周今休,你可别让我失望。”裴予恩呢喃,他注定是做不成孝子了,早就没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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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是傍晚,夕阳落山,华城披着霞光。

公寓里,厨房弥漫着烟火气,周今休身前挂着条围裙,他正在下厨,锅里的葱油面黏底了铲都铲不起来。水里的师傅陈子轻无话可说。

实在不行就把锅扔了吧。

“砰”

周今休把铲子往锅里一丢,又丧又抑郁:“我都说我不会炒了。”

陈子轻嘴角抽搐地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是你自己要试试的,做人可不能忘了初心。”

周今休:“……”

他捏着鼻根看锅里的杰作:“我吃泡面。”

“那多没营养。”陈子轻刚说完,就听周今休前言不搭后语,十分突兀地来一句,“只有我知道你还在,没走。”

陈子轻抿抿嘴:“是啦。”其他三个,除去昏迷着的严隙,剩下的庄矣跟裴予恩都以为他不在了,探查也只是让自己有个事做,有个寄托。

为他报仇嘛。

原主的遗愿里有显明,他要他的亲信们像背叛他一样,背叛自己真正的主子,这现象实现了呢。

别的不说,他要是裴清然,都能被一手栽培的亲儿子气吐血。

就在陈子轻开小差的功夫,视野暗下来,周今休端起倒映着魂影的铜碗,他爸碗口抵着唇边,仰头喝一口水,喉头滚动着吞咽下去,声响颇有一股子明目张胆的□□。

水中的陈子轻见怪不怪,周今休发神经的时候是这样子。

周今休放下铜碗,轻描淡写道:“轻轻,庄矣在秋水湖给你守丧,你不心疼?”

陈子轻装作没听见。

周今休逼近他:“心疼吗?”

陈子轻说:“我是个魂,心都不跳,怎么疼。”

周今休不咸不淡:“哦,明白了,所以你想心疼,只是做不到。”

陈子轻翻白眼。

一根指节伸进水里,搅乱了魂影,伴随一声:“对吗,轻轻。”

陈子轻没好气:“对对对,我心疼庄矣,心疼裴予恩,也心疼不知道能不能从鬼门关回来的严隙,我心疼死他们了。我恨不得飞到他们身边去,我待在你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他们,念着他们。”

年轻人的脸色一寸寸地阴冷下去。

陈子轻很无语,这神经病,非要他心疼,他真的说自己心疼了,又摆出张死人脸给他看。

“你不心疼,你钓鱼而已,怎么会心疼。”周今休忽而一笑,他就那么笑着拿起锅扔在水池,打开水龙头放水。

糊底的葱油面在水里泡烂浮肿,被铲子大力铲起来,刮擦声有些刺耳。

陈子轻忍不住地想,铲个锅这么大劲,破洞了可就没法用了。他撇撇莫名其妙就不对劲的年轻人,费劲巴拉地找了个话题:“今休,你以前穿衬衫不打领带。”

周今休说得随意:“这不是为了领带夹。”

陈子轻下意识提了一嘴:“那你怎么不换条领带,天天打同一条。”

周今休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口吻:“只有这条配得上领带夹,别的都不配。”

陈子轻脱口而出:“不会啊,你长这么帅,随便什么款式的领带搭配领带夹都很适合你。”

言辞十分真诚,不掺杂丝毫虚伪讨巧,图谋什么的利用。

铲子跟锅底摩擦的难听声响停止。

周今休维持着铲锅的动作,许久都没动作。

就在台子上的香烛快要燃尽时,周今休取下领带夹,两指夹着把玩片刻。

“为什么是这个图案?”他问。

陈子轻说:“喜欢啊。”

周今休挑眉:“喜欢蝴蝶?”

陈子轻没隐瞒:“是呢,我喜欢蝴蝶,尤其是……”

周今休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把蝶翅领带夹别回原来的地方,拿着手机接听。

那头不知是谁打来的,说的什么内容,周今休只偶尔“嗯”一声,态度不冷不热,注意力始终在燃烧的香上。

香即将燃灭,周今休挂掉电话问:“尤其是什么?”

陈子轻茫然。

周今休重复他前半句,要他把后半句说完。

年轻人的个人世界秩序十分严谨,追求有始有终。

“尤其是蓝色的蝴蝶。”陈子轻说完,没注意到周今休面色一霎那间的怪异。

香灭了。

周今休立在原地,他低头扫视那枚领带夹,蓝色的蝴蝶吗。

他刚要有一只。

这么巧。

周今休闭眼,后背火烧火燎有什么欲要张翅,连带着皮肉都滚烫刺痛,他太阳穴突突乱跳着低低喘息,下腹绷到极致一下下抽紧,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无机质的颅内高潮。他做同性恋才多久,就到了这地步,这小道他是临时踏上去加速前行的,生怕慢了,赶不上吃热乎的,让人捷足先登。

那么,到底是替身,还是前世今生?

差不多,怎么都行。

周今休继续铲锅底,过了会他眉头紧锁,前世今生比替身美观太多,地位也高一截,他为什么会觉得差不了多少?

难不成他有隐形的绿帽癖?

周今休自我怀疑了一瞬,他去冰箱里拿出一袋奶,娴熟地叼在齿间,随着冰凉的鲜奶滑进他喉管,肺腑那股浮戾有所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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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时限的倒数第二天,陈子轻为了让自己降低焦虑就叫222给他放寂寞烟火DJ版。

周今休说到做到,一有严隙的伤情进展就第一时间告诉了他。

严隙醒了。

不光醒了,还知道了华城这边的变故。

他虚弱地躺在陌生的小户人家屋里,伤得不轻的脸上尽是可怕之色,裴清然跟他说阵法细节,某个东西倒着放就不会成功,所以他倒着放了。

实际是——倒着才是正确的。

裴清然知道了他的背叛,算计了他一把。他误打误撞成了伤害那人的致命一刀,悔不当初引发情绪激动,导致再次陷入昏迷。

那白发老人把他掐醒,用一两分钟时间要到情报,送给了另一方。

周今休口述相关信息。

陈子轻撇撇嘴,和他想得没差别,严隙真的被自己的主子摆了一道,成笑话了。

如果严隙连“错”的阵都不弄,那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他为什么要弄呢,不弄就有负罪感?裴清然是救他命了吗?

总不能是爱过裴清然吧。

陈子轻对周今休说:“你让你的人给严隙带句话,他就是爬,也要爬回华城。”

周今休没反应。

陈子轻急了:“这话必须带到,严隙不能死。”

周今休:“是吗。”

“他还有用。”陈子轻嘀嘀咕咕,“等我用完了,我就不管了。”

周今休摘下右手的白手套,用假肢掠过香火,那我呢,是不是也用完了就不管了。

不对,替身的待遇是不同的。

陈子轻稀里糊涂地感受到了周今休气息的变化,他松口气,默念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周今休的听力天生就出色,他闻言,心跳徒然漏了半拍,那一霎那间,梦中的小和尚仿佛转过身,不再是庄惘云的脸。

而是——

周今休盯着眼皮底下的这张脸,背脊阵阵发麻,那只蝴蝶抖动翅膀,他半晌都没发声。

陈子轻没留意,烦着呢,他有办法对付冤魂厉鬼,也不擅长布阵之类的术法,只懂点皮毛,裴清然叫严隙在秋水湖搞的移魂阵他不会。

完了,完了完了。

陈子轻找222求助:“2哥,还有小任务吗?”

系统:“最后一个,等你多时了。”

陈子轻怔了怔:“你料到我会被抢身体啊?”

系统:“我只不过是两个世界下来,对你的蠢有了认知,早做了准备。”

陈子轻难为情,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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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任务走的是一如既往的尬风,陈子轻照着虚空的诗歌念。

什么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的神话你是我的光,要了老命了。

周今休起初一愣,之后见他疑似走火入魔,就单手扶住额头。

维持了一会,手掌移下来些许,拢住了眉目。

似是没眼看。

陈子轻读完,长长地叹口气,然后就喊:“今休。”

周今休放下手,意味不明道:“跟那次陪你看同志片要观后感一样,这次也要听后感?”

陈子轻有时间限制,所以他没耽搁,直接就承认:“是的。”

周今休心道,怎么,你的任务比我的还多,我拯救那一波家庭,你拯救地球?

“快点啊。”陈子轻催促,“这回还是四个字的成语。”他尽力在不违规的前提下提示,让他热泪盈眶的是,周今休此次没再捉弄他,很快就给了他正确的答案,让他通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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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不久,走投无路的庄矣给周今休打电话,透露了他在秋水湖发现的奇怪东西,他没试探陈子轻的魂魄是否还在,不敢问,怕是自己不想听的结果。

两个阵,阴阳相会。

已经知道怎么破阵的陈子轻想的是,先改动阁楼的主阵。

周今休把裴予恩之前发给他的视频打开,夜色下的镜头里,阁楼显得阴森可怖。他的语气稀松平常:“没人可用了,我晚上去老宅走一趟。”

陈子轻看他残缺的右臂,不假思索地说:“你行吗?”

空气顿时就稀薄了起来。

周今休笑了笑:“我不行,是个残疾,我怎么可能行,你让四肢健全的庄矣去。”

陈子轻:“……”他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周今休收敛笑意:“别跟着我。”

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和尚要的剥离法,暂时让陈子轻困在他的公寓,他怕老宅或者阁楼有东西伤到对方的魂魄才出此下策。

周今休带着陈子轻交代的任务走后,陈子轻就感觉时间慢了下来,很难熬,每一秒都折磨人。

后半夜,陈子轻才等到周今休回来,他赶紧迎上去:“怎么样了?”

周今休皮鞋没换外套没脱,头上的棒球帽也没摘,第一时间就熟练地点香,滴血,在水里看他显现:“办妥了。”

陈子轻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周今休去洗手:“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没得到回应,他洗着手偏低头:“还要等?你不是不在乎权势财富?”

陈子轻有自己的打算:“我不想接裴清然的摊子,让他把事情做完,我再回去。”

周今休关掉水龙头,慢条斯理地甩着手上的水:“你是不是该冷静一下,我怎么感觉你在这之前很焦虑,似乎时间不多?”

陈子轻被他一提醒,狠狠打了个激灵,对啊!明天就是六天期限的最后一天了,等个屁啊。

再等下去,他就算回到庄惘云的身体里也玩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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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这头心急如焚,盘算着明天的计划,他怎么都没料到庄家第二天迎来突发意外,庄易军那老家伙,死了。

死于年老的疾病,没其他嫌疑。

庄家势力庞大,太多人盯着,绝不能群龙无首陷入被动处境,庄易军生前最为重视的四儿子并没有如圈内所想的顺利上位,而是庄老出面推庄惘云,也就是裴清然出来主持家族事务。

裴清然就这么成了代理家主。

当他坐在家族内部会议上商讨庄易军的葬礼时,饶是他这个如愿以偿的当事人都有点回不过来神,犹如是在做梦,人顺风顺水的时候,什么都唾手可得,他这是天命所归。

会议后半程,裴清然毫无预兆地离开他觊觎太久,住进去没多久的身体,他脸色骤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陌生面孔,不知是怎么回事,那面孔不太清晰,像隔着一层水雾,如镜中花水中月。

“是你吗?”

裴清然却是福至心灵,他自问自答,神色一闪而过复杂:“是你。”

“你竟然没魂飞魄散,说明不是普通的魂魄。”他很快就从突发情况中沉着下来,淡然地分析道,“你是冲我来的,不抢回庄惘云的身体不罢休。”

陈子轻一声不吭,周今休以庄七爷秘书的身份站在会议室外,他才能进来。得快点。

两个灵魂在虚空对峙。

陈子轻二话不说就上去跟裴清然掰头,啊不是,是掰扯。

众目睽睽之下,主位上的暂任家主突然闭眼倒在椅背上,身子要往地上滑落。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一道挺高的身影就快速从他们视野里过去。

那位精明能干的周秘书将他的上司扶起来,趁乱带走了。

把人安抚在提前准备好的老宅一处空房间,周今休舒口气,他将唇贴在双眼紧闭的人耳边:“轻轻,你回来了吗?”

昏睡的男人没有半点动静。

周今休精实的胸膛一起一伏,显然有在压制情绪,他牵扯唇角露出微笑:“不急,还有很多时间,你慢慢玩,玩够了,把裴清然打赢了,记得回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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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今休哪都没去,那个叫陈子轻的灵魂说他会在九点三十九分回来。

千万不要让香灭掉。

周今休当时问他,过了那个时间没回来会怎样?

没说。

大抵是当事人也不清楚,没有把握。那不是个值得深入研究的走向。

周今休寸步不离地守着香跟床上的躯体。

临近那个时间点,倒计时三分钟,周今休坐在床边,左手指间捏着领带夹,被金属翅膀边角戳破的指尖血流不止,面上少有的惊慌。

怎么还没回来。

妈的,时间怎么走得这么快,能不能慢点。

三十七分了。

三十七分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十五秒,十六秒……”

计时表自带的滴答声里,周今休说话都在抖,他的气息里溢出阴冷焦躁的血腥,牙关不听使唤地咬紧,面部肌肉又冷又硬。

到三十八分钟,

周今休不再颤抖,他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枪,用沾着血迹的手给枪上了一颗子弹,而后把枪,和一杯温水放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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