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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点金光看着并不远, 但江顾御剑飞了一天一夜仍未到达,在高空中观望时仿佛丝毫没有前进。
江顾之前元神遭受反噬,支撑不了长时间御剑和法阵穿梭,不得已停下来休息。
有了金鹏玉冠, 玉甲没有再受到那黑雪的破坏, 甚至催动护身法衣之后,能将黑雪中污浊的灵力涤荡至清澈再自动吸收用来保护元神, 一重境中灵力浓郁, 很适合用来疗伤。
卫风的那团小元神飞在半空中, 它似乎学聪明了些, 不再去触碰那些雪花,在江顾给他捏的灵力罩中笨拙地学着江顾的样子盘腿想要修炼,但大概是本性难移,没过多久就四仰八叉睡了过去。
江顾调息结束,正准备将它拢回袖中, 背后倏然一凉, 他反应极快地将小元神捞了回来,数百道阵法瞬间结成, 赤雪剑正横在身前挡住了对方这一击, 然而对方来势汹汹, 他持剑硬是被击退了数十丈远,才弓步后撤抵住了棵古木稳定下身形。
肃杀的罡气将满地落叶掀起,漫天白雪中,江顾握剑抬眼望去, 眼底杀意迸发。
落叶飞雪里, 身着黑袍的修士身形挺拔,整个人包裹地密不透风, 没有泄露出半丝气息,他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厚重的靴子踩在雪地上,那些积雪便如火焰燃烧,泛着黑气涌入了他的体内。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胳膊,袖中露出了只被黑线缝起关节的手,密密麻麻的针脚疤痕缠绕在他腕间,苍白泛乌的手背上浮现出了一枚漆黑的长钉。
他指尖一点,长钉倏然飞出,及至半空化作了条细长的黑色丝线,径直探入江顾的衣袖,卷起了覆着灵力罩的那团小元神,他杀意毕现,灵力罩应声而碎。
小元神吓得瑟瑟发抖,嚎啕大哭起来,江顾长剑一翻将那黑线斩断,将小元神一捞塞进了灵境,在那黑线再次凝聚成钉袭来时,纵身凌空单手结印,数不清的阵法在空气中浮现,江顾的身影如鬼魅般在其间穿行,瞬息之间便到了那黑袍人的身后,在对方转身的刹那,赤雪剑已然缠绕住了他的脖颈,江顾的手掌径直穿透了对方的小腹。
没有元丹?
江顾一愣,赤雪剑陡然发力狠狠一拧,面前的黑袍人倏然消散不见。
江顾目光冷凝,神识谨慎地搜寻着周围的一草一木,忽而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自身后传来,阴冷的触感贴在了他的后脊,那只被缝合起来的手掌死死扣在了他的手腕上,他甚至感受到了对方的呼吸喷在了耳廓——这是个狎昵气息极浓厚的拥抱。
江顾面色一黑,护身大阵与炼器大阵叠加,强悍的灵力如利刃席卷而过,迫使对方远离了自己,方才他布置下的传送法阵陡然一收化作了失灵阵,将对方困在了其间一瞬,离火绳径直没入了对方眉心,赤雪剑自高空俯冲而下,趁对方动作凝滞的瞬间直刺其头顶百会穴。
黑袍人险险躲过这致命的一击,身上的黑袍被剑气撕裂,露出了里面劲瘦的腰身,结实的腹肌和赤裸的胸膛处有两道极长的疤痕,被黑线狰狞地缝起,他下意识伸手去扯衣袍去挡,江顾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抓住对方的脖颈一膝盖狠狠顶在了对方的腹部。
这失灵阵只有半炷香的效果,能暂时隔绝外界一切灵力,他五指成爪,掌心离火绳飞出,便要刺入对方的太阳穴,却被那黑袍人抬手一挡,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灵力失效,在落地之前骤然发力翻身,扣住江顾的手腕将人压在了身下,两条长腿死死绞住了江顾的膝弯。
他的脸掩盖在黑袍中看不清晰,急促的呼吸喷洒在江顾脸上,江顾眼底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
对方力道奇大禁锢地他不能动弹,江顾眸光一厉,手腕狠狠一折,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对方似乎愣了一下,但江顾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他抽出手腕聚气往对方侧颈狠狠一抵,骨头复位,他也已抵住了对方后颈的死穴,干脆利落地直接拧断了对方的脖子,离火绳与赤雪剑同时法力,将这装神弄鬼的元神彻底绞杀。
半炷香的失灵阵堪堪到了时间。
淡淡的血腥气在雪中弥漫,江顾神色冷凝,他隐约察觉到不对,这黑袍人似乎根本没有用出全力,而且目的不明,但他也不需要知道对方的目的,凡是威胁到他的,直接杀了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此地不宜久留。
他瞥了一眼灵境中哭得昏天黑地的小元神,跳上飞剑后将它从里面拎了出来。
小元神扑棱着翅膀就趴到了他的脸上,抱着他的鼻子嚎啕大哭。
“别哭。”江顾将它提了下来,缓和下声音道:“那不长眼的东西已经死了。”
小元神坐在他手掌心抽噎了一下,抱住他的手指不肯放。
江顾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而在他方才杀死黑袍人的地方,一团黑色的雾气重新聚拢成人形,他歪了歪头,将被拧断的脖子复位,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宽大的兜帽之下,露出了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他沙哑地笑出声,抬手法阵起落,整个人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漫天大雪之中。
——
江顾推断自己在淬神境的落点应当比较偏远,他一边疗伤一边赶路,沿途竟也没有遇到多少修士。
只有雪下得越来越大。
在临近古神殿遗址时,地上的雪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中露出了半具被雪花侵蚀的元神,透过骨眼,江顾看到了那元神浑浊漆黑的颜色,几乎与那积雪融为一体,身上护神的玉甲早已被灼烧地破败不堪。
难怪规则中会有元神受损淘汰这一条。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卫风那团小元神被他放进了灵境,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了他护身法衣上,悄无声息地融化。
江顾抬起头,看向了山下那片残破的古神殿遗址。
这座古神殿比之溪源秘境古神殿要破败许多,只剩了些残垣断壁,然而占地却非常广阔,几乎涵盖了一整片山谷,而在遗址的最中央,矗立着一尊上百丈高的古神像,这尊古神像应当是名男性神祇,鼻高眉深神态冷峻,发冠高束,右手撑着一柄厚重的宽刀,在他周围则是数个由玉石雕刻而成的仆从与弟子,在他披风后面,是一扇半掩的大门,从里面争先恐后伸出了成千上百只扭曲的胳膊,断裂的手指不甘地伸向他的披风,却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
“这是古神冥阴,传闻他掌管万千恶鬼,还为人修时便是以杀戮道飞升成神。”
一道陌生的声音伴随着数道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江顾藏身在隐匿阵中,躲到了古木中,他将气息放到了最微弱,透过树身看向来人。
来者甚众,目测有十一二人,其中领头的是名青年,他穿着华贵,周身都是罕见的珍贵法宝,眉心一点血红的朱砂痣,众人都隐隐以他为尊。
阎淮然身为生楼此次入试炼之境的榜首,无论是修为还是背景都十分强悍,根本就没将第一重境放在眼里,在他左右两边是一男一女,江顾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知道那身材壮硕戴着拳头大耳环的男修名为罗梵,是名魔修,而那肤色雪白容貌绝色的女人则是名妖修,名唤绮依。
听他们话里的语气,修为早已是真仙境大圆满。
“淬神之术只能从神殿中找,不过这冥阴神殿里恶鬼环伺,而且那些恶鬼根本杀不死,他们的攻击是专门针对元神。”罗梵抱着胳膊看向山下的古神殿遗址,“目前能找到这里的修士还不算多,我在此处守了几日,进去的修士没多少能出来的,只有个平泽修士全身而退。”
“平泽修士?”绮依有些诧异。
“不必管他们。”阎淮然显然对平泽的修士不感兴趣,沉声道:“第一重境既然规定了三个月的时间,这冥阴神殿想必有些东西,都戴好玉甲和护神法器,咱们进去一探究竟。”
十几道流光朝着山下的古神殿遗址飞去。
江顾自古木中缓缓显露出身形,方才他用骨眼看这些人的元神,只是稍有些黯淡,与金鹏和那红鳞妖比起来要干净许多。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望月修士的元神有问题。
想起之前卫风用来解毒的玉阶髓,他心下微微一沉。
不过淬神之术近在眼前,他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尽量谨慎小心,他心中默念法诀,紧随那群人朝着山下古神殿遗址而去。
在江顾踏入遗址的瞬间,周围的环境陡然一变,喧嚣声如潮水般涌来。
浓郁刺鼻的香粉味让江顾屏住了呼吸,脚下是潮湿的石板路,绵绵细雨在空气中飘散,周围的房屋阴气森森,却有许多人在其间忙碌,叮当声不绝于耳。
很快江顾便发现那叮当声来自于他们的脚下,每个人的脚腕上都扣着一对沉重的镣铐,他们面色青白或青黑,嘴里不停嘟念着什么话,搬运着包裹模样的东西,丝毫不敢停歇。
空气中的脂粉味愈发浓郁。
一行人穿着惨白的衣裳自江顾身边匆匆而过,带头的女子耳边簪着白花,用尖细的嗓音道:“今夜冥阴将军招亲,快些,再快些。”
“又招亲,又招亲。”
“会死的,会死会死……不要去,不要去。”
“夜夜招亲夜夜杀,嚼烂了骨头吞进肚子里怎么办?”
“得找个法子,保住神魂。”
那簪白花的女子身后有男有女,大都身量纤细容貌清丽,只是再好的容貌顶着张青白的脸也实在好看不起来。
江顾略一沉思,落在那一行人之后跟了上去。
这里并不是幻境,而更像一个实境——某些神祇残存的神力有造物造界之能,会自成一个小世界,但可持续的时间有限,短则几年,长则上千上万年,但神力一旦消耗尽,所谓实境便会烟消云散。
江顾想起了古籍中的记载,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实境,通常来说实境中会有极其强大的神器保存神力,借以维持整个实境的运转。
倘若能再得一件神器……江顾眯起眼睛,突破真仙境有望。
他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混在人群之中,跟随那一行人到了一栋漆黑阴森的高大的楼阁前,上面挂着白幡与红布,丝竹乐声不绝于耳,两座三丈余高的穷奇石像坐落在大敞的门厅前,巡逻的士兵穿着厚重的甲胄法衣来回穿梭。
那簪白花的女子带着这群人在门前站定,没过多久,又有十几位簪白花的女子带着人过来,身后无一例外都是纤细漂亮的男女,他们身着缟素面色青白,死气沉沉,不多久,又有十多个簪红花的男子带着人停在了穷奇兽另一侧,他们身后的男女则全都穿着火红的嫁衣,浓妆艳抹面色红润。
红与白在漆黑的夜色中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让人莫名悚然。
“冥阴将军请诸位进去。”一个头戴花环的小童出来道。
江顾认出了他同神像旁边的某个玉石小像生得颇为相似,应当是冥阴的仆从或弟子。
近百人井然有序地开始进入,江顾掐了个法诀变幻了容貌,混进了那群白衣队伍中。
他混在人群中,穿过曲折的长廊,来到了阴气森然的大殿。
殿中央的主座上,斜斜坐着个英武高大的男人,他一只脚踩在桌子上,吊儿郎当靠在旁边女子的怀中,吃着旁边少年递到他嘴边的酒水,锋利的眸子眯起,扫过底下这群人,大笑道:“都收了!今夜洞房!”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大殿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数不清的道贺声。
江顾释放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灵力,刚准备探寻,座上的冥阴将军忽然怒喝一声拍案而起,“谁!有活人混了进来!”
大殿中顿时尖叫声四起,一阵骚乱,从潮湿的墙壁中涌出了数不清的手臂,去抓大殿中逃窜的白衣人与红衣人,但凡反抗激烈者,便被撕扯成了碎片,而没有挣扎的却相对安全。
手臂越来越多,江顾见状不再反抗,任由几只胳膊抓住了他的脚腕和手腕,在他贴到潮湿的墙壁时,一只青白的手臂钻了出来,紧紧勒住了他的腰,前襟衣袖和衣摆被拉扯揉皱,那只手忽然五指成爪覆在了他腰侧,恶狠狠地捏了一下。
江顾微微蹙眉,阴冷黏腻的触感透过护身法衣浸透进了皮肤里,骨头缝都隐隐发寒。
此时大殿中的人已经全都被手臂“勒”在了墙壁上,冥阴已经从座位上起身,他扛着那柄宽刀,缓步走到了一名红衣人面前,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他眯起眼睛道:“好香,本座已经许久没闻到过这么干净的元神了。”
那红衣人脸色骤变,褪去了伪装,赫然是名身穿玉甲的试炼修士,冥阴伸出手,离得他越来越近,他意识到不妙,立马动手斩断了禁锢着自己的手臂,化作上百道分身朝着冥阴攻击而去,但冥阴却精准地抓到了他的本体,宽大的手掌狠狠一捏,护神玉甲便出现了裂隙。
那试炼修士顿时一惊,法宝与阵法齐下,终于找到了个空档,立马化作流光朝着门口逃窜而去,然而冥阴的速度却比他还要快,他在门口一把抓住了那修士的元神,痴迷地放在鼻间闻了闻,笑着张开嘴咬掉了元神的半边身子。
那试炼修士瞬间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
冥阴却笑得愈发开怀,几口便将那元神撕扯开来嚼了个干净,元神中的炼液滴滴答答落在了地面,化作了潮湿的水汽。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目光扫过墙壁上密密麻麻的“人”,深邃的眼眸泛着莹莹绿光,“本座实在饿极了,现在便洞房!”
话罢,他随手抓起旁边的白衣人便大口咀嚼了起来,整个大殿瞬间哭声一片,冥阴哈哈大笑,“莫哭莫哭,马上就轮到你们,与本座水乳交融是你们的荣幸,好吃,好吃!”
他一拍手掌,墙壁上那些禁锢着人群的胳膊瞬间活了起来,手掌化作了血盆大口,开始啃噬起被禁锢的“猎物”。
攥着江顾的那几只手掌也开始发力啃噬,金鹏玉冠的护身法衣已经隐隐出现了裂隙,江顾暗道不妙,心念斗转,方才在古木中仓促准备好的木偶身躯附着在了他元神之外,而后他催动了墨玉镯,准备来一招金蝉脱壳躲入镯内空间。
然而禁锢他的那五六条手臂却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五指化作了尖锐的丝线刺穿了木偶与护身法衣,缠绕在了他真正的元神上。
勒在他腰间的那条胳膊陡然收紧,带着血腥气的呼吸透过墙壁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耳廓,冰冷干燥的唇毫无阻隔地印在了他的后肩上,咬住一小块肌肤在齿间恶狠狠碾磨舔舐了一番。
抓在他身上的那几只手掌也骤然放肆,狎昵又暧昧地揉搓过他的腿弯与腰身,将他身上原本还算整齐的衣衫揉扯得乱七八糟。
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江顾在进入墨玉镯前猛地转头,只依稀看见了道黑色的身影。
成功进入墨玉镯空间,他抬手摸向自己的后肩,果然摸到了一手的黏腻,以及一道深深的齿痕。
江顾的心情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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