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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紫府内室, 床上躺着两具躯壳,其中一人衣衫尽褪,黑发散落在柔软的金丝被褥里,浑身上下布满了青紫的痕迹, 腹间还残留着枯萎变黑的鬼纹, 被暴力撕碎的外衫盖在身上,胳膊和腰间的指痕若隐若现, 反而格外显眼。
在他身后, 是个眉眼狠戾的青年, 劲瘦的胳膊强势地将人紧抱在怀中, 衣衫凌乱不堪,手紧紧覆在他的心口,而他们身下的被褥和衣袍纠缠在一起,空气中散发着汗湿和暧昧的气息……
江顾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这幅不堪入眼的画面, 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卫风几乎与他同时醒来, 他眼底的震惊比江顾更甚,他敢对天道发誓, 他当时真的只是在找江顾的心脏, 不过一时情急在走火入魔的边缘, 手下的力道没有轻重,绝对没有趁机对江顾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甚至只给江顾换过一身衣服,为了防止自己起邪念,每次来待的时间都没超过一刻钟!
但眼前这场景, 任凭他说破嘴恐怕也洗不清了……
尤其当他对上江顾一言难尽的目光。
“师父, 我对天道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信吗?”他目光真挚,然而开口便哑了嗓子,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又与江顾神交许久,六欲道心激荡,全身都散发出着情欲过后的气息,让他的话更没有说服力。
尤其是江顾早就知道他有办法瞒过天道的情况下,更像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
“手拿开。”江顾面无表情。
卫风低头,才发现他的爪子还按在江顾心口,他赶忙拿开,结果就看见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殷红的指痕,还隐隐泛着青紫,可见当时他的力道有多大。
江顾的眼神越发冰冷。
卫风简直冤枉得要命,他在江顾的注视下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抓起衣裳往江顾身上盖,结果那外衫被撕得乱七八糟,盖上还不如不盖,他又赶紧从纳戒中拽了件干净的里衣,披在了江顾身上,他眼巴巴地看着江顾:“师父,我当时只是在找心脏,虽然以前我趁你昏迷偷偷亲你,还趁你的护身大阵失效亲了你全身,但这次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他越描越黑,急得抓头发,但看见江顾起身,还是没忍住悄悄看了一眼他师父的腰,劲瘦的腰身线条明朗流畅,上面还带着掐痕,一闪而过被衣服遮盖得严严实实,他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江顾:“……”
江顾从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卫风被他一脚踹飞出去的时候,翻了个身稳稳落在了地上,幸好最后一刻灵机一动,假装腿软摔了下去,撞碎了紫府中他精心布置的家具,故意将元神弄得更散了些,在江顾踩住他的脖子上,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江顾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力道微松,但眉头皱得死紧,沉声道:“你最好是没做。”
卫风委屈地掉下泪来,他这回是真委屈,故而格外情真意切,如果他的爪子没有在摸江顾的小腿,就更真了。
他糟心地看了卫风一眼,松开脚,冷声道:“起来。”
卫风吸了吸鼻子,抬手使劲擦了擦眼泪。
江顾径直出了他的紫府,卫风的动作则迟缓了片刻才出了紫府。
方才在卫风的紫府里尚不明显,现在一出来,江顾才发觉自己里外都沾满了卫风的气息,他沉默了一瞬,转头去看卫风。
卫风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想离他太远,堪堪挨着他站好,抓住了他的袖子,低声道:“别生气。”
“手。”江顾道。
卫风险些又掉下泪来,但这是在外面,他硬生生忍住了,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但不等他松开,江顾就已经不耐烦,抓住了他的手腕,起符结印,强悍的金色灵力中还隐隐裹挟着神力,飞快地从他的经脉和骨骼蔓延开来,将他尚未修补的裂痕和断口全都修补好,止疼的疗愈法阵像繁星般散落在他周身各处,甚至还不忘掐了个引水诀,将他被血浸透的衣裳清洗了一遍。
卫风愕然地望着他。
江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微皱,垂着眼睛又将他的识海和紫府全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根本不经过他的同意,纯净的灵力便占据了他的识海,将他元神中的魔气和污浊之气驱逐了个干净,明心符和安神符不要钱似的附在了他的穴位中,原本萦绕不去的烦躁和频频走火入魔残留的戾气消散一空……卫风顿时觉得全身一轻,仿佛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身上的伤和脏东西全都被清理了出去。
江顾理好了他心口的离火绳,又在他的心脏上放了几个凝神的法阵,重新将金色的朱雀纹印记烙在了他的元丹上,才抬起眼来。
卫风抿紧了唇。
“心脏不能藏进骨头里,神器可以。”江顾对他道,“就算要找,也不用碾碎全身的骨头。”
卫风眼睛微微一亮,沉冤昭雪让他欢快起来:“师父你是不是知道我是清白的?”
他的眼神太热切,江顾嗯了一声,还是没忍住骂:“蠢货。”
他还不至于分不清,毕竟他骨头缝里都充斥着卫风的气息,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卫风急哭的样子。
被耍了一通,还平白挨了一脚,但卫风却开心极了,挨挨蹭蹭贴在江顾身边,认真道:“我当时着急,可疼了师父,你给我摸摸,再多加几个止疼的法阵,我肚子也疼,脖子也疼,你踹得太用力了……师父,还有这里,这里……”
他抓着江顾的手往自己衣服里摸,眼看他疼的地方越来越离谱,江顾反手捏住了他的手腕,淡淡道:“我根本没用力。”
他那一脚卫风都倒不了,这厮跌成这副惨样有八成在演。
卫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片刻后又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嘴角,耳梢通红,傻兮兮地冲江顾笑。
江顾任由那些透明的鬼纹钻进衣袖,看向下方的岛屿,问:“你方才说谁欺负你?”
卫风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从他醒来开始找江顾时那些不长眼的修士说他死了,到后来那些编造江顾生平的修士,着重表示了自己对那些冒牌徒弟和道侣的憎恨,再到那些总来抢赤雪剑和墨玉镯的杂碎……林林总总,他说得咬牙切齿愤愤不平,气得双眼冒火,江顾被他叽叽喳喳吵得耳朵疼。
他们落在岛屿上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卫风十几年都没说过这么多话,告状告得精神抖擞,但是一落地,他就忽然收了声,脸上丰富又生动的表情也一并消失,冷淡地看着街上的修士,紧紧扣住了江顾的手。
江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卫风微微偏头,在他耳边低声道:“师父,我要沉稳一些,让别人都怕我,就不敢来随便找麻烦了。”
江顾淡淡道:“无妨,你可以将他们淹死。”
“啊?”卫风愣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江顾在说他爱哭,咧嘴笑了笑,方才“沉稳”的气场一下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从这只言片语中,江顾隐约猜到他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又看见他乱七八糟的发带和破旧的衣服,心里莫名地不是滋味,这种感觉比方才发现卫风捏碎了自己的骨头还要怪异上几分。
一个时辰后。
卫风穿着身鲜艳的新衣裳,抱着赤雪剑,聚精会神地看江顾给他修补破损的护腕,头发也被人梳得整整齐齐,发带是江顾刚刚用离火绳炼出来的,上面还缀了几个小法阵,金闪闪地很是耀眼。
不知不觉便又睡了过去。
江顾给他戴好护腕,人也没醒,仿佛累到了极点后骤然的放松。
江顾垂眸望着他,抬手拢起了他脸颊上散落的一缕头发,放在指尖轻轻捻了捻。
一个冷淡又克制的吻。
他亲了亲卫风的嘴角,试图感受卫风的意图——这厮总是喜欢亲这里,有时候还喜欢用犬齿咬,可惜他感受不到什么特别,只觉得卫风的唇很软。
江顾微微蹙眉,他更喜欢卫风的眼睛,里面总是盛满了丰富又生动的情绪,散发着热烈的光芒,尤其含着泪时格外漂亮。
微凉的指腹擦过眼角,呼吸喷洒在皮肤上,而后是一片柔软的温热,凛冽又苦涩的气息将人彻底笼罩,强势又不容拒绝地将侵袭过每一寸皮肤,直到将人沾满了自己的味道,才克制地远离。
卫风的呼吸微微一滞,又恢复如常。
江顾仔细打量着面前装睡的人,虚空中不知岁月,对他而言不过不瞬息,卫风却独自挨过了十几年,虽然这也在他的计划之内,卫风现在也已经能独当一面,但到底时间长了一些。
江顾心绪复杂,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
当卫风终于撑不住睁开了眼睛,搂住他的腰扑进他怀里时,他下意识地将人抱住,终于明白了这种空无着落又酸涩的感觉是什么。
他应该是……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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