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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下山之后,执令进了好城。他是深知西门若水为人,以这个少女的性格,一旦取过衣服,定然会穷追自己不舍,但她有她的张良计,慕容焉也自有过墙梯。当天他并没有立刻起程,而是在好城住了下来。一直过了三天,他估计西门若水已经追出很远了,方收拾收拾,到衣饰店买了套晋国文士的行头,峨冠博带,白衣长衫,他这样打扮的目的正是为了逼过西门若水的耳目,毕竟其一头灰发是个大问题,但如今这一改装,看起来果然是名士风流。那股气质实在是远游学子,漂泊他乡,一包一剑,书剑飘零。
第四天一大早,他就买了匹瘦马出城东行,这几日内他暗暗打听断氏兄弟消息,却毫无所得,好在段王当日在他离开令支时赠有不少黄金,所以他这一路斧资颇丰。这日他一旦出了东城,顺着官道款款而行,如今的情况不再是西门若水追他,而是他追西门若水了。但又不可行得太快,否则若是追山那个女煞星,就大事不妙了。
慕容焉行了一日,到了翌日的午时,刚好赶到了一座小镇,镇名叫作‘琪丹镇’,乃是南上的必经之地,此地人丁虽然不盛,但相对颇为繁华,街上很有些摊位店铺、酒肆、柜坊之类,其间有不少是西出慕容的,也有不少是自西而归的,这里有一半人是过路的、打尖的,物色名目颇多,有生意人,江湖人,官府人,晋国人,鲜卑人,高句丽人,乌桓人,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慕容焉刚一进镇,突然发现人声嘈嗷,脚步杂沓,街上赫然围了不少的人,驻足围观。慕容焉骑在马上羁缰一看,圈中正有三个江湖人打扮的中年人,与一个老和尚在一个卖梨的摊前纠缠,那摊主吓得想跑掉,但因为被围在众人中间,逃不出去,是故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慕容焉下了马,牵着过来一观。但见那三个大汉一个高大健壮,满脸的大胡子,最奇怪的是头发还有些卷曲,但他绝非是胡人,又不似人为而成,想来天生如此。但整个人看起来仍不失威武之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炯炯闪光,手中提着柄中原名坊所铸的大梁氏铁剑。另外一个又矮又瘦,长得象根黄瓜,嘴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但嘴下却留了一撮黄瓜须,疏理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颇有特色,两只眼睛象老鼠一般灵活多变,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主儿,手中的兵器是一柄大刀,又宽又短,样子很奇怪。而第三个大汉最没有特色,他长得不高不低,不胖不瘦,不丑不俊,样样适中,但却是三人中最象样的,兵器是一条灵牙杖。
他们三个聚在一起,分明是一伙的,如今正凶神恶煞地欺负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和尚,但见这僧人身穿一件破旧不堪的百衲衣,足下光脚不靴,手中拿着一条百锡杖,生得是双瞳恬淡,须眉似雪,隐隐毫光满面,慈祥善目,这时正倒在地上,死抱住那条佛家的百锡杖不放,看样子是这三个要抢夺,但那和尚就是不给。
四下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都很可怜这个出家人。
慕容焉看那老和尚实在可怜,他的身上除了化缘用的铁钵外,就只剩下这条百锡杖了,这条杖的杖身乃是一种坚硬的南木所造,这种木材坚硬柔韧,是一种很少见的东西,看来这条杖还果然不错,可作一种上好的兵器,难怪三人非要抢到手呢。年轻人向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一打听,才知原来这三个大汉今日在这梨摊上吃了十个梨子,结果愣是不给钱,一个老和尚从此经过,与他们理论,那个拿灵牙杖的汉子眼睛一亮,竟转而看上了这老和尚的百锡杖,反而竟缠上了他,要抢了那条百锡杖,那老和尚抱着百锡杖死活不给,顿时被那个使灵牙杖的大汉一脚踹倒,四下的众人议论纷纷,都很可怜那个和尚。众目睽睽之下,这三人再不好意思用强,愣说那条杖是他们的。
那个‘黄瓜’不厌其烦地摆了摆手,大声道:“喂,你们嚷什么,你们千万莫看这老和尚可怜,那可是他装出来的,那条杖几年前就是我二哥丢的那条,当时正好被这老秃子拣了去。这件事听来希奇,其实却是千真万确。今天我要是不要回来,就大大地对不起我的兄弟了。”
那另外两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但围观的观众却没有几个赞同的,那‘黄瓜’看众人很不以为然,不满意纵目四览,道:“你们一定是有几个人不信,但江湖上人谁不知道我向来说话算话,光凭我手中的‘千牛刀’,你们也该彻彻底底地信任我了。”
老和尚抱着百锡杖,淡淡地道:“贫僧这条百锡杖是贫僧的上师替我摩顶受记时所赠,施主想要也不难,但须得有个让贫僧愿意送给你们的理由,贫僧听过相合,自然会无偿送给三位施主。”
使灵牙杖的道:“理由?你可真逗,大爷我要回自己的东西还要理由?!这个世界真是快没天理了,连个出家人都这么执着。我不是都说了吗,我要用它去杀两个人为我的兄弟报仇,这个理由你还不满意么?”
老僧摇了摇头,道:“杀人不行。”
一直手拄大梁氏铁剑的水草大王突然有些生气,将双眼一瞪,道:“我三弟都说过是我们丢的,你这老贼秃理由也听过了,你若是再不给,我可被逼要抢了!”
这人将‘被逼’二字大大加重一回,生怕别人会误解他们欺负人似的,但那老和尚全然不为动摇,一手紧抱那百锡杖,单掌念了声“阿弥陀佛”,还是不给。这下把三个都气坏了,那瘦者提刀就要去抢,这时慕容焉实在看不过去,挤进人群,上前一抱拳道:“三位大侠有礼了,晚辈刚才听了几位的事,对诸位的处境很是同情,所以想站出来为几位说句公道话,不知三位大侠愿不愿听?”
他这番话顿时惹来了一片希嘘,众人指指点点,都道文人无良,不知从哪冒出个大粗芽、愣头青来,溜须拍马,损人不利己。但三个江湖客却大为满意,竟如同被欺负的弱小见到了主持公道的大侠,连连道他知书达理。抱‘千牛刀’的瘦人更对‘大侠’两个字十分的满意,一把拉慕容焉到一边,低低地道:“啊,今天总算碰到个念过书的,知书达理的人我最喜欢了。要说这‘大侠’两个字,小子你可是第一个这么称呼我的,这猛一听起来,心情还真有点复杂,这心里啊,是有三分高兴,三分惆怅,五分莫名其妙啊!”
慕容焉听他说得实在可笑,感情这根‘黄瓜’还真感情丰富,‘大侠’两个字竟让其生出这么多的感想,哪知还没到他回过神儿来,瘦子又拉住他,接着道:“不过呢,小子你这‘大侠’两个字千万莫要再在我大哥二哥面前提,他们最不喜欢这个称呼了。至于我吗,他们不在的时候,你尽管叫好了,我为我的兄弟白月和卓鸢报仇,抢这老突驴一个破烂,当这个‘侠’字也不算过分。”
慕容焉闻言,神情忽震,几乎当场上马跑掉。他强定了定神,脑中电旋,已猜到这三人的身份——段国五狼中的老大、老二和老三。当日自己与屈云、白衣少女连杀了白月、卓鸢两个狼主,今日果然被找上门来了。但奇怪的是这三个人竟然没有立刻认出自己来,显然是想不到慕容焉竟然有胆跑出来评理,更没有仔细看他卷梁冠下的头发,才会立在当面,蒙然不知。
慕容焉神情渐趋平静,迟疑了一下,才道:“什么,你……‘大侠’你贵姓大名啊?”
此人闻言,先是睥睨自雄地纵目扫了众人一眼,继而低低地道:“这句话本来我是不该说的,其实我就是江湖上侠名早著的段国五大狼主的老三湛露,那个水草大王是我的大哥幽风,另外那个最丑的是我二哥冷心,我们本来是段国的狼主,在慕容境内亮名号有点欺负上门的感觉,所以才故意隐姓埋名,以免吓着他们。”
慕容焉心中一凛,原来这三个果然是段国‘五大狼主’的前三个,他们报仇的对象不用问就是自己无疑了,当下故意问道:“那你们的仇人是谁啊,他是不是很厉害?”
湛露咂了回嘴,有些犹豫,但一看到慕容焉信任略带崇拜的目光,顿时精神一振,道:“说起来他们还真的很厉害,要不然能杀了我的四弟、五弟?他们一个是个厉害的女贼,我们也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她的样子很奇怪,好认得很!倒是另外一个叫慕容焉,说起来这个人好象更厉害,不过听说这鸟人是个白头翁……”他说到此,突然咦了一声,望着慕容焉的冠下几缕白发,道:“这说起来,你还真有点和那小子相像,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焉故作不以为然,急忙道:“湛大侠,你也太抬举我了,你们的对手都应该是厉害得不得了,哪会象我这样子,那岂不是大侠你自贬身价么?”
湛露被他两句大侠叫得得意忘形,点了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连连称是。这时,那大哥幽风突然不耐地道:“喂,你们两个嘀咕嘀咕在干什么呢,要这么久,小子,你不是要为我们抱打不平么,你说来听听!”
慕容焉转过身来,一抱拳道:“不错不错,既然要讲理,我们就得从这梨子说起。”
“什么?还要说梨子,方才我都说过了,这梨子吃过之后,早晚是要原原本本地拉出来、尿出来的,说起来我们根本没占这恶贩半点便宜,我们为何要付钱给他。”
四下众人闻言,顿时响起一片抗议。
慕容焉也不禁晕倒,急忙道:“两位……好汉说得极是,极是。恕在下猜猜,两位都是江湖上很厉害的人物吧,而且都是出了名的讲道理,是不是?”
那幽风闻言,脸现一副天大的秘密被人发现的神色,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焉暗笑笨蛋,这当然是那瘦人湛露说的了,不过慕容焉那番称赞的话,却令‘铁剑’幽风,‘鬼杖’冷心二人大大的满意,纷纷看着慕容焉不放,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慕容焉接着道:“以三位如此的身份,那十个梨子虽然最后全又全部拉出、尿出来,但也是在三位体内经过了尸解,三位若是不付钱,势必会让人以为三位太自降身份,太瞧得起这个梨贩了,三位以为如何?”
‘千牛刀’湛露似乎对慕容焉很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闻言连连点头,幽风心里得意得很,也觉得很有道理。如今回头一想,若是不付钱的话,还真是太看得起这个小贩了,当下那‘鬼杖’冷心二话不说,拿了五分银子都给了那个小贩,连零头都不用找了,用他的话来说,他要好好地看不起这小贩一次。
四下众人见状,纷纷鼓掌喝彩,幽风三兄弟也不由得兴高采烈,还以为他们为自己鼓掌,与有荣焉。慕容焉心中好笑,接着拉住冷心道:“这位大哥实在是仪表不凡,一看就是仅次于那位用剑大哥的好汉,不知对是不对?”
冷心闻言,引为惊奇,竖立大拇指,道:“不错,我还真是那人的二弟,兄弟你好眼力!”
慕容焉看他很以为然,接着道:“以兄弟这么厉害的人物,向这老和尚索要你们丢失的兵器,自然是看的起他,那一定是要找某人拼命的,对不对?”
慕容焉向瘦人眨了下眼睛,湛露竟然丝毫不揭露他,还以为他引用自己的话为荣。那冷心却连连点头,连道:“不错不错!”
慕容焉道:“我看仁兄神姿高彻,英武不凡,简直是九皋鸣鹤,空谷白驹,定然武功高得不得了,尊驾的兵器虽然不比那和尚的杖有气势,但一个人的武功高低不是靠兵器的好坏来衡量的,在下四处游历,略见过些市面,听说世上的高手都是向来不用好兵器的,武功愈高,兵器就越差……”
这几句话倒是听得三人不停地点头,都很同意。冷心被他一句赞美,几乎震惊于自己的美貌,至于什么是九皋鸣鹤,空谷白驹,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
慕容焉道:“所以,仁兄若是用了手中的破烂灵牙杖报了仇,那才合你的身份,否则,天下的高手纷纷效尤,到时所有的人都以拥有好的兵器为荣,忽略武功修为,那都是仁兄带来的,到时仁兄恐怕要名垂青史了。”
这句话明着是责冷心,但却责得此人心里象是六月里吃了冰一般舒服,这冷心虽然平时倨傲,但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人可以臭名远扬得名垂青史的,听过之后,他当即下定了决心,就用手中的灵牙破杖报仇,再不为难那老和尚,一时场下又是掌声,这场中的纠纷就此告结。
待到众人走后,慕容焉扶起那老和尚,正待送些川资路费,不料却被幽风三人围住。三兄弟看慕容焉实在顺眼,非要拉着他喝酒,慕容焉吓得几乎当场昏倒,最后实在推唐不过,只好任他们拉着大吃大喝了一顿,方才作罢。饭后,慕容焉告辞,三人还有点依依不舍,但因为要赶着去追自己的仇人,只好抱拳告辞。直到三人走后,慕容焉头上直冒汗,心中还一直纳闷,这三人怎么竟然没有人出自己,还在一起大吃大喝了一回,而且还是那三个狼请的客,真是怪哉!
当天,他就在镇中留了一晚,第二天方才上路,希望与三狼和西门若水拉开距离。但他这次的估计却大大失误,直到第二天未牌时分,慕容焉正策骑穿过一片树林,突然听到林中乒乒乓乓地有人打架,里面不停地传出响亮急遽的大喝之声,看来打得还很激烈。当下未加思索,下马执缰而入,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吓得他脊梁直冒冷气——这时林中果然正有四个人打架,其中三个是昨日的三狼,另外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妙月尊主西门若水——所有要收拾自己的人竟然聚在了一堆儿。
原来,西门若水自当日取过衣服,早已大怒,一意狂追,结果走了几日,竟然连个影子也没见到,不禁心中纳闷:以慕容焉的脚程,就算骑上匹千里马,也不可能走出这么远,她又素知这少年诡计多端,当下想到了慕容焉又可能故意走慢,然后在后面追自己,那自己又怎么能找得到他呢。一念及此,这少女心中暗暗冷笑,立刻开始往回走,一路察看。一时没找到慕容焉,却碰见了同样正往回赶的魏笑笨和琥珀,他们似乎也在寻找慕容焉。
西门若水心中冷哼,心忖只要我跟着或是抓了他们,难道还怕你慕容焉不为朋友出面。当下她便先跟了二人一段路程,想靠他们带路寻到慕容焉。但结果这两人一边走一边玩,象没头苍蝇似的,直弄得冰冷的少女暗暗咬牙,正要上去制住他们,却不料这时魏笑笨神神秘秘地到了一片林中,一面让琥珀把风,一面自己入林去了,象是在藏匿什么宝贵的东西似的,鬼鬼祟祟的。西门若水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纹龙玉玦,当下芳心一喜,飞身掠上一棵高树远远窥看,见魏笑笨果然把个布包埋在一棵树下,然后将泥土弄好,还在其旁边插了几根棍作记号,生怕找不到。
西门若水妙目一霎,心中暗笑慕容言交友不慎,结下损友,看来这魏笑笨和琥珀有意私吞纹龙玉玦,才会如此偷偷摸摸,见不得人。
待两人走后,妙月尊主心中一阵激动,悄悄掠下去认准记号,立刻将那布包挖出,谁知打开一看,里面突然射出一条蛇来,一下正咬中她的纤纤玉手,直吓得这少女脸色惨白,“啊”地大叫一声,心胆皆丧,一把将那蛇扔出老远。这也难怪,你别看江湖上的人都挟刀挟剑的,厉害得不得了,但真正不怕蛇的,还真没有几个,更何况是西门若水这等妙龄女子,而且事发突然,还被咬了一回。这时,那快布打开落地,上面竟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写道:“恶女人,你暗中跟踪本侠,我们早就发现了,所以专门给你埋条蛇来让你挖掘,哎,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嘴发青,脸发绿,眼睛瞪得象乌鸡,这可是你最不美的时候哦,你大概恨不得追上来杀了我们,但你可不要学冬天的腊鸭——死撑啊,我还是劝你可要小心蛇毒,现在若是不打坐疗伤,待会追上我们时一旦发作,当场激动得晕倒,我一定会把你绑起来,脱光衣服,让你死也死得万人迷,哈哈哈哈!”
西门若水看完,早气得娇靥发白,柳眉倒竖,几乎当场吐血,浑身颤抖地隐忍许久,心道这条蛇说不定真的有毒,要是强追过去,真如那个痞子所说被剥光衣服死掉,也是非常丢人的事。当下她心中恨极,咬碎贝齿,不得不立即打坐调息,结果弄了半天,竟然没有发现一点中毒的痕迹,这才知道上了那‘劈侠’魏笑笨的大当,被他抓住时间跑掉——其实,他哪里有胆量去抓条毒蛇,这条蛇还是琥珀亲手捉的,但是他也是装作镇定、战战兢兢地将它埋在地下的。
西门若水一旦起身,正要去寻两人报仇,却不料刚一迈步,正碰上幽风三狼路过,三人一乍一见西门若水带着眼罩的鬼模样,吓了一跳,正要擦肩而过,幽风突然心中一震,立刻凭黄藤众人的描述认出了她就是杀害白月的人。不错,西门若水就是当日在五十里秀的那个白衣少女,可惜的是慕容焉看不见,无法对比,自然认不出来。当日她未报姓名,却原来就是妙月尊主,而她也没想到慕容焉这个山野村夫,竟然也到了段国,名震天下。
三狼一见,立刻相互看了一眼,霍地围了上来,自报了姓名,当场质问她是否杀了白月。这时西门若水正憋气又窝火,实在有气没地方撒,而且她向来讨厌五狼,正想找个人来欺负欺负,当下二话没说,一口承认,然后道:“怎么,你们段国五狼这么有名,今天也要一起欺负一个女人么?”奇怪,她正欺负别人,反而污蔑三个欺负自己。女人心,海底针,这话一点不假。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三狼相互使个颜色,大吼一声,二话没说,一起提了兵器就上,湛露抗着柄千牛刀,嘿嘿笑道:“这次你可说对了,老子我不但喜欢欺负人,尤其喜欢欺负女人,象你这样的我最爱欺负,更何况你杀了我的兄弟,今日我非欺负死你不可!”
西门若水妙目一霎,扬眉说道:“我也喜欢欺负人,尤其喜欢欺负那些欺负人的人,今日我们谁能欺负得了谁,那得看看咱们谁欺负人的本领高了。”
‘灵牙杖’冷心狡黠阴狠地道:“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老大幽风却两眼厉芒闪动,一挥手道:“干吗婆婆妈妈的那么多废话,一起上先杀了她再讲理,那不就顺利多了!”
其他两个听老大有吩咐,当即一涌而上,西门若水面布寒露,也立刻拔剑迎上,一时间银芒乱颤,青光飞舞,四人乒乒乓乓便打了起来,一直到慕容焉赶到林下。
三狼乍见慕容焉,‘千牛刀’湛露还热情地打个招呼,招呼、打架两不耽误。不料那西门若水见了此人,粉腮遽变,陡地倒掠出战圈,将娇靥一沉,轻呵斥道:“慕容焉!小贼休走!”
慕容焉一见四个大对头都在,更不知他们为何打在一起,当下不及思索,早不理会湛露,拨马抖缰,一溜烟跑了。这下弄傻了三狼,老大幽风昨天还和这小子一起喝酒,哪里想到他就是慕容焉。湛露更将一对眼睛瞪得大大,不信地上前拦住西门若水,道:“喂,女人,你刚才喊他什么,谁是慕容焉?”
西门若水冷冷望了他一眼,道:“我道你们三狼有多聪明呢,原来也是蠢得如猪,他就是‘白首荆山’慕容焉,快闪开,本姑娘还要去追他呢。”
冷心闻言,喉间早一阵激动地大骂,骂慕容焉狡猾。
湛露忽然掉下泪来,委屈地自语:“妈的,竟敢带顶帽子骗老子,亏我还请他吃了顿酒菜,这个黑心烂肺的无耻坏人……”
老大幽风直觉一阵丢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幸亏他们请慕容焉吃饭的事没人知道,否则不知将脸放在哪里,突然提剑上前,道:“慕容焉骑马跑得快,我们先杀了这个女的,再去找他算账!”
冷心、湛露一听,大觉有礼,又一涌而上和西门若水打了起来,但他们哪里是这个女煞星的对手,不过片刻就被打得团团乱转,最后还是老大幽风机灵,大喊一声“点子手硬!扯!”,当即提剑先走,其他两个兄弟也一起拿着家伙就逃。
西门若水本就无意杀了他们,而且眼下慕容焉又出现了,当即沿他溜的方向纵身追去,她的轻功何等厉害,不足一个时辰,早已遥遥望见慕容焉背影,但奇怪的是,那匹瘦马上不光有他,还另外有两个人,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魏笑笨和琥珀。原来,慕容焉在逃走时正碰上狼狈不堪,一直躲避西门若水追杀的魏笑笨和琥珀郡主。
那两人初遇到他,没有认出,直到慕容焉惊异地发现了他们,喊了一声,两人才喜得大叫一声,上来和慕容焉拉在一起。慕容焉问他们不是和屈云东归了么,为何到了这里,还弄得如此狼狈。提到此事,魏笑笨与琥珀都一阵后怕,魏笑笨四下望了一眼,道:“焉大哥,我们刚才碰到西门若水了……”
琥珀看他吓得结结巴巴,急忙简单地将戏弄西门若水,然后趁机逃走的事三言两语地说了,道:“我们还是赶紧走,一会儿她一定会追过来!”
慕容焉道:“你们说得没错,我刚才也是被她追得才放马跑的!”
“啊!”魏笑笨吓得几乎尿到裤子里去。
慕容焉道:“快,我们一起上马,赶快南下!”
说实在的,魏笑笨与琥珀早被女煞星吓坏了,这时见有马匹,也顾不了许多,三人一起上马,琥珀在前,慕容焉在后,只把不会骑马的魏大侠夹在中间,一匹瘦马驮了三个人,放踢狂奔,这一路上,慕容焉问及他们怎么折回,魏笑笨方和琥珀不好意思地说了实话。原来,他们在回五十里秀的途中,到处流览,到处都有胜景,早把未出过令支的琥珀看得五色目迷,心情大畅。结果她郡主的脾气又一上来,给顾无名、屈云留了张条子,马也没骑,单独和魏笑笨出来,说要去接应慕容焉,就出来了。
慕容焉难免又怪魏笑笨太莽撞,正说话间,背后突然有一道人影陡现,三人一见,早吓破了胆,魏笑笨催着赶快逃,但慕容焉却一羁缰绳,迳自甩镫下了马,琥珀也跟着下了马,结果那魏笑笨不好意思一个人逃,也只好下来。其实,以西门若水的轻功,只要你看见了她,再想逃走,只会自取其辱,到时候会伤得更惨,琥珀是练过几天武功的人,深知这一点。
三人刚一下马,那西门如水已经破风落地,静如山岳,冷冷地注定三人,挟剑不语。
慕容焉也挟剑上前,道:“西门若水,你一路紧追不舍,我慕容焉自问并未得罪你,你为何苦苦相逼,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
“生路,你手里拿了我东震剑宗的震派之宝,还想要生路?”言毕冷冷而笑。
慕容焉叹了口气,道:“还是为了纹龙玉玦?”
妙月道:“你既然知道,最好不用我亲自来取,否则,我可不能保证有那么好的耐性不顺便将你的人头取下来。”
魏笑笨吓了一跳,和琥珀低低商量了一回,转身谓慕容焉道:“大雁,那样破烂真的在你的身上么?”
慕容焉点了点头,这一肯定有让魏笑笨吓得半死,西门若水这恶女人武功实在不弱,而慕容焉手中又没有兵器,当下遂道:“焉兄,这玉玦我们送给她如何?”
慕容焉摇了摇头,道:“这玉玦乃是东震宗与西乾宗两宗的掌门印符,绝不能落入他人手中,这女子一来并非真的西门若水,而且她的背后可能另有高人,不过光看他们的手段就知道不是正派中人,若是给了他们,我怎么对得起陈逝川、顾云趾两位前辈。”
琥珀闻言,也道:“不错,我们可不能做不义之人,我支持焉大哥。”
说完两人都看着魏笑笨,魏笑笨苦笑道:“你们看我干吗,我又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妙月尊主看了三人一眼,不屑道:“怎么,你们商量好了吗,是活是死就看你们在此一举了,是应该好好商量商量。”她转了一双妙目,看着慕容焉道:“能告诉我你们商量的结果么?”
慕容焉道:“结果恐怕是让你失望得很,我们不会把玉玦交给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西门若水闻言,突然娇声笑了起来,道:“三个笨贼,以你们三个的武功,我只要杀了你们,还愁拿不到玉玦么,莫非我还要向死人请示不成。”一言甫毕,一双美眸不屑地罩定三人,象是三人早不能动弹,可任她摆布,随便挑着收拾一样。这个女人琼姿玉质,容姿美貌至极,可以说与薛涵烟各有擅胜,难见高下,任谁也想不到她如此蛮横。
但她的样子并未吓着几人,慕容焉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玉玦,西门若水一看,芳心早大是一震,掣剑就要发难,慕容焉却突然举起右手,作势欲将玉玦摔下,少女大吃一惊,急急停了下来,叱道:“住手,慕容焉你……你不能摔了它。”
琥珀想不到这玉玦竟能制住她,遂大放其心,故作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能?”
西门若水强忍了心中怒意,道:“你们要是摔碎了它,我……我就会立刻杀了你们,我就不信你们都不怕死。”言间,竟然专门转向了魏笑笨,生似这话是专门为他说的。
魏笑笨这回竟然哈哈一笑,对慕容焉和琥珀道:“这下我们可有救了,这鬼女人想杀我们,除非能保证一剑就能杀死我们,否则万一这块破石头一不小心掉在地上碎了,她还是得不到。”
琥珀闻言,早已娇笑着夸了他一回。
妙月尊主西门若水气得脸都绿了,一路上屡遭几人戏弄,早恨不得立刻收拾三人一顿,但魏笑笨说得一点没错,自己的剑虽快,但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一剑杀了慕容焉,在这段时间内,谁能保证那块玉玦没有摔下。
慕容焉见她果真没折,道:“西们若水,扔了你的剑退后二十丈,否则大家玉石俱焚。”
魏笑笨与琥珀两人早拍手叫好,西门若水气得直咬牙,但又不得不尔,但她并未将长剑丢到地下,而是用力掷到了二十丈外的地方,才后退了二十丈,结果那柄剑正好在自己的脚下,气的魏笑笨大跌其足,暗怪慕容焉没有让她直接将剑扔过来自己拣了,否则这刻手中就有了一件兵器了。
慕容焉也没料到这西门若水这么狡猾,当下遂道:“西门若水,你可要记住了,你若是敢靠近我们三人二十丈内,我就动手摔玉。”
西门若水捡起了长剑,冷冷地哼了一声,魏小笨却早乐歪了嘴,一边问慕容焉道:“焉,你为什么不让她走到几里外,干吗让她靠得这么近,我可不大喜欢屁股后面跟一大块冰来?”
慕容焉还未回答,琥珀却拍了他脑袋一记,道:“要她走那么远,我们又看不到,弄不好她躲起来突然偷袭,我们可防不胜防了。只要她靠近时我们有摔那玉玦的时间,她就不敢上来。”
魏笑笨听了,连叫自己笨蛋,当下三人也不管那西门若水气得玉面阴沉,迳自相携上路,魏笑笨则断后,边走边不时回头看那西门若水,监视她是否越界。西门若水看来确实很看重这枚玉玦,竟一路跟了下来。如此走了一日一夜,三人休息,她也休息,三人赶路她也赶路,时间久了,魏笑笨开始害怕起来,道:“焉兄,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这才不到两天,我就累得要死不活的,我们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西门若水在后面却听得真切,冷冷一笑道:“你们每次休息都有个人不能睡,这样走下去,时间久了,你们中总会有人支持不住,到那时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你们尽管得意几天好了。”
慕容焉懒得理他,四下看了一眼,叫琥珀取了块小石头带着,连西门若水在内几人俱是不解,慕容焉道:“她一路跟过来定是要跟到个没有石头的地方才抢,因为那样玉一下不一定能摔得碎,如今山越来越少了,我们先准备一块,好到没有石头的地方摔这玉玦用。”
西门若水听了,柳眉倒竖,玉面含煞,显然是被慕容焉说中了。魏笑笨见她大怒,又多捡了几块来。谁知西门若水却立刻又反而娇笑,她的笑很少见,如今卡来,不啻蓬莱仙子谪下凡尘,群裳霞举,仙袂风翻,但却弄得魏笑笨直起鸡皮疙瘩,瞪着眼睛,几乎是吼着道:“你……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西门若水娇声道:“你们最好带上块一百几十斤的大石,反正累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不高兴,只怕有的人又累又饿,还要揣几块硬邦邦的石头,那才叫自找罪受呢。到你们都累得连摔玉玦的力气都没有时,还怕它不是我的囊中之物。”言下得意洋洋,不可一世。
慕容焉一愣,忙将琥珀两人聚拢过来,三人聚首低声嘀咕了一阵。西门若水不知慕容焉这个鬼精灵又玩什么花样,待道三人各自散开,慕容焉谓她道:“西门若水,这次你的如意算盘恐怕又要不灵了,如今这块玉玦就在我们三人中一人的身上,就算你出手如电抓住了一个,也未必能拿到它。到时拿玉的那个会好不犹豫地摔烂,你要是敢赌,不妨试一试就知道了。”
西门若水想不到他竟来了如此一招,更看三人挤眉弄眼的,顿时气得浑身直打哆索,体似筛糠,一双妙目要吃人似地狠狠盯住慕容焉,象是要将他一口吃掉似的,半晌方吐出话来,道:“慕容焉,我先让你得意一时,到我抓到你时,我会叫你求我一万次才杀你。”
魏笑笨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害怕未去,色心又起,也不管慕容焉和西门若水在场,拉着琥珀要亲她,琥珀羞得脸上通红,拿眼偷睨了他们两人一眼,死活推开他不肯,那西门若水早羞啐了一口,将头扭了过去……
※※※
天气渐渐转凉了,四人行在路上,时时受着西风白露,确实都不好受。
西门若水的耐心在渐渐减少,又行了几日,三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慕容焉怕激怒了她,竟不再坚持二十丈这一界限,如今林间的飞禽走兽渐渐少了,而林子也以松柏为主,现在很少能遇到果树,四人的情况越来越困难了。
这一日,慕容焉三人整日都没吃找东西,魏笑笨早饿得两腿发软,行到申牌时,突然看到前面林缘有一高坡,坡上竟有座木屋,木屋四下用两尺来长的木棍围成了一座小院,那木屋向阳处还挂了两张兽皮,显见乃是一个猎人的居处。三人一见,顿时精神大震,有人就不愁没有吃的,魏笑笨首先高兴得忘乎所以,正在这当儿,那西门若水突然发难,身形疾掠过来,一把抓住了魏笑笨倏又陡然后掠,慕容焉与琥珀大呼一声,想反击时,却为时已晚。
西门若水看来也累的不轻,她抓了魏笑笨后也吁吁娇喘,魏笑笨早吓得魂都飞了,未及大呼,却被西门若水怕“啪!”地打了他一个耳光,直打得他知趣了许多,再不敢多嘴,倒是琥珀大惊失色就要上前拼命,终被慕容焉一把拉住。
慕容焉道:“西门若水,你就不怕我们把玉玦给砸了,快放了他。”
西门若水冷若冰霜,道:“七日来我们都因为这枚玉玦受尽了罪,是时候该结束了。你们先把玉玦扔过来,我就放了他,否则,我就当着他女人的面一剑一剑把他的耳朵、鼻子割下来,让他的脑袋变成一个真正的东瓜,到时看小贱人还要不要他。”
魏笑笨闻言,吓得几乎当场尿在裤裆里面,琥珀几乎昏阙过去,连忙求慕容焉,慕容焉却很坚持,一定要先放了魏笑笨才肯将玉玦给她,最后双方僵持不下,西门若水却突然灵机一动,笑道:“慕容焉,我知道你心眼多,但这么久拿不出手,莫非那玉玦在这个笨蛋手里?”说着向他怀中一摸,果然摸出了那块玉玦,慕容焉一见,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西门若水却兴奋的大笑起来,竟再不顾绝世仪态,倏然点了魏笑笨的大椎穴令他不能动弹,接着一脚将他踹到慕容焉两人面前,手中握着玉玦,竟然没有多看几眼立刻放入怀中——真是奇怪,她一直梦寐以求得到的玉玦如今到手,她竟然看也不看一眼,更没有那种得到美玉的惊喜。
慕容焉与琥珀连忙将魏笑笨扶起,但两人都不会解穴,推了他半晌,魏笑笨依然动也不动,这刻西门若水将那玉玦放好,陡地将目光转向了三人,冷冷一笑,说道:“我点了他的大椎穴,三日不解必然残废,你们若是想走,尽可现在丢下他就走,我看你们两个早就有此意吧。”
慕容焉与琥珀闻言俱是大怒,琥珀破口道:“你这恶女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怕是你心里早这么想,才回说出如此恶口。”
西门若水不屑地道:“我西门若水的眼光岂会如此的差,这个白头翁我怎么会放在眼里?即便是有这种想法,也不会在此地对着你们几个人。”说着冷冷看了三人一眼,迳自向那木屋行去,一边扬声道:“我现在要休息一会,来不来随你们。”说着竟不再理会三人,进了那院子。
慕容焉两人自然不会放弃魏笑笨不管,不得已只有抬着魏笑笨也进了院子。西门若水拍了拍门,里面竟没人应答,结果那木门被她野蛮得一脚踢开,进去一看,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碳盆,和一些风干了的果蔬与两块肉干,简陋至极,一看便知是野居猎人的窝居,地面上有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可见主人定是出去打猎多日未归。
西门若水早饿得心里发慌,四下看了一下,却并无煮物的东西,只好取了些柿干之类的吃了,这刻慕容焉和琥珀也扶了魏笑笨进来,他们三人也早饿得不轻,忙取了些果干之类的吃了,琥珀取了些柿干,掰开送到魏笑笨嘴里让他也添填肚子,西门若水扫了三人一眼,冷笑一声,拍了拍手,突然闪电般掠了过来,骈指正点在那琥珀郡主肩井,琥珀啊呀一声,颓然跌倒地上,顿时和魏笑笨倒成一团。两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女人,魏笑笨嘴中正有一块柿没能嚼了下去,但又饿得直发冷汗,口角口水直流。西门若水看了他那副狗看热油铛,要舐又舐不得,要舍又舍不得的模样,厌恶地一脚将他踢到一边。
慕容焉并没有跑,因为他知道自己跑也跑不掉。瞬即又恢复了镇定,看了西门若水一眼,道:“你要杀我了,是么?”
西门若水仔仔细细端详了他半晌,道:“你一直都很镇定,我不知你是故意装出来的还是生就一颗冷酷的心?”
慕容焉淡淡地道:“我之所以镇静不是我矫揉造作,而是你们这些江湖中人不值得我付出任何表情,因为你们的手段实在令我不耻。我不屑一笑,是因为未将你们放在心上;也不屑一惊,因为我不一点不怕。”
西门若水想不到他如此真对自己,本来想侮辱他,却自讨无趣了一回,顿时大怒,妙目益将他罩定,生怕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冷冷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没点了你的穴道么?”
慕容焉道:“我不想知道,也不屑知道。”
“我本来打算好好折磨你一番才让你死……”她美妙绝伦的玉面上竟突然现出了一丝娇笑,接着缓缓地道:“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决定先告诉你一件喜事,再好好地招待你这块顽石。而且,我还要你的两个朋友看着你怎么死。”说着,她行过来,将魏笑笨与琥珀扶正靠在门墙边,使他们正好能看到院子。魏笑笨看着她将慕容焉逼到院中,早吓的脸色大变,不知她将如何杀了慕容焉。
西门若水立定,笑着道:“小恶贼,你可知道你最爱的人如今身在何处?”
慕容焉闻言,心中猛地一震,他以为说的是芙蓉眷主薛涵烟呢,其实,年轻人确实对薛涵烟有些好感,更有遗憾,要说他有最爱的人的话,那就应该是她了。这刻西门若水看他并不回答,璨齿一笑道:“在辽西我看紫柯整日跟随你左右,就知道她喜欢你,你也很喜欢她,所以,我早将那远嫁到汉国的薛涵烟换成了你的爱人紫柯,怎么样?”言间,拿眼盯住他的双眼,等着看他生气发怒的样子。
慕容焉脑中轰地一下如遭雷击,顿时一片茫然,眼中突然溢出了一泡清泪。紫柯姑娘的命最苦了,她一生坎坷,父母失散,如今又被人强嫁给了汉国,作了薛涵烟的替死鬼!这且不算,若是到了汉国而被发现她不是薛涵烟,恐怕多数难逃一死。一念及此,怎不让他悲痛欲绝,吊影惭魂。这恐怕是他在凌重九与屈云的父亲去世后很少流泪的一次了。
西门若水见状,心中大快,顿时涌出一股征服的兴奋,畅意而故作委婉地道:“怎么,我们的大英雄不是连对我一笑一惊都不屑么,这是怎么了?”
“薛涵烟如今在哪儿?”慕容焉任那清泪流淌,只低沉地问她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啊。”西门若水益加得意忘形。
慕容焉突然大声喝道:“薛涵烟在哪里?”
西门若水见他大怒,反笑得益加娇嫣,道:“我当然知道她在哪里,但我也不屑告诉你?”
这刻,连魏笑笨两个也气得几乎跳起,但他试了好几回,却丝毫不能动弹。琥珀毕竟是女儿心性,闻言早泪流下来。恨不得立刻站起来,破口大骂她一回。慕容焉为怒难胜,目眦欲裂,突然身性暴起,猛地扑了过来,也不管这西门若水手中拿着兵器,这下倒是西门若水大为一惊,她如今还不想这少年去死,忙急急掣回长剑,抬脚将慕容焉踹出老远。慕容焉这次真的怒极了,发疯了似的立刻重又从地上起来,再次扑了过来,如是三次。直到第四次,西门若水也被他发怒的模样吓坏了,慕容焉趁机猛地一个转身,从后面死死抱住了西门若水的柳腰。这一突变使她“啊!”地一声惊叫,浑身象触电了一般,手脚一软,长剑“锵!”地一声坠到地上。
慕容焉却哪管得这许多,死死扣住她不放,虽然软玉温香抱个满怀,一股少女馨香盈在鼻端,他却蒙然不知,只怒得如同一头猛兽。那边的魏笑笨和琥珀都看傻了眼,任他们谁也想不到慕慕容焉会出此一招。那西门若水这下可惨了,被慕容焉口着她的若柳柔腰,大气喘不上来,脸上涨得通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后踢他,慕容焉挨了两脚,抱得更紧,怒气已极地在她肩上咬了一口,虽然没咬下块肉来,西门若水早疼得娇呼一声,一不小心被慕容焉一跤扳倒,他自己也用力过猛,竟和西门若水倒在地上绞成一团,扭打到一起。
魏笑笨两人直看傻愣愣得惊掉了眼球,想要爆笑,却又笑不出来。但见两人渐渐滚到了那院边的边缘,魏笑笨和琥珀都大惊失色,因为再往前滚,便是这高岗的边缘,这岗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不过若是平着摔下去,不摔断手折断脚,也得摔个半死,呕吐几大碗鲜血。但是……
他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慕容焉两人到了此地,早已危险,那西门若水又气得忘了自己是个黄花女子,她乃是东震宗的一代尊主,几曾受过如此打法,当下根本不顾跌下去的危险,拼命地踹他,打到边缘,突然一起跌了下去,接着便是两声惨叫,再没有了一点声息,只剩下魏笑笨与琥珀两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知下面的情况究竟如何。
也不知过拉多久,魏笑笨与琥珀又饿又累,加上浑身动弹不得,竟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待他们悠悠转醒,还未睁眼便听见唏哩哗啦的声音。这时屋外星光满天,不知天光到了什么时辰。两人抬头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原来这刻慕容焉竟已返回屋中,妙月尊主西门若水也在,不过却昏昏沉沉象是睡着了,不问可知定是慕容焉将她拖回此地,至于慕容焉为何比西门若水醒来的早,必是摔下去时有人垫背,其时情景可想而知了。
这时慕容焉正拿了条绳子,将西门若水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方长长喘了口气颓然坐到地上。他歇息了片刻,又转过身来察看魏笑笨两人,看他们依然只会眨眼睛,心中黯然一叹,都怪自己武功低微不会解穴,坐着想了半晌,依然拿不出一个办法,西门若水曾经说过,被她点中之人几个时辰不解必致残废,如今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魏笑笨更急得脸上直冒汗,与屋外清冷的时令极不相符。
慕容焉急得团团直转,突然……
他脑中灵机一动,不知为何蓦地想起了当日顾云趾所授之事,当日他老人家曾赠给慕容焉一块纹龙玉玦和一只三足金蟾,并预言他来日将会遇到有缘弟子,让他代为授之。那块纹龙玉玦已被西门若水夺去,但如今那三足金蟾还在自己怀中。幼年时他读过一卷古书,上面就曾有记载,说三足金蟾乃是聚集了天地间精气神三宝的至灵之物,或许给两人吃了,能解了两人的穴道也说不定。
一念及此,他再不犹豫,当下急急从怀取出那只表浮淡淡金华的三足金蟾,蹲下来谓琥珀两人道:“小笨,琥珀,西门若水虽然被擒,但我不能让她为你们解穴,以她的性格,她不但不会救你们,还可能趁机狠施辣手,害了你们……”一言甫毕,他托着那只三足金蟾谓两人道:“这只金蟾乃是当今天下的高真大隐顾云趾前辈所赠,或许能救了你们,你们若是愿意一试,就眨一下眼吧。”
魏笑笨与琥珀闻言,一起眨了眨眼。慕容焉颔了颔首,当下将那只透明涵光的三足金蟾用力一掰,那金蟾竟脆的很,“啪!”地一声从中间极其对称地一分为二。谁知那金蟾一经分开,顿时涵晶透光,莹莹聚如春水,竟是象要融化了似的。慕容焉急急将其分别送入魏笑笨与琥珀口中,两人顿觉一股谧心的清凉化为甘露,似柑非柑妙不可言。他们本是不能动弹,连舌喉也不能稍动,所以那满口的甘露憋在喉口不能咽下,直到将要炸腔之时,任脉突然张开,那甘露顿时沥沥而下,过十二重楼,穿绛宫,汇入气海。
两人稍一注意,那股汇入气海的金液突然化为一团真气,膨胀了片刻,冷嗖嗖透过会阴,穿过夹脊铁壁,如同打雷一般,轰隆隆朝上昆仑,一时之间,耳中但闻龙吟虎啸之声,连绵不绝,一停便即过雀桥重新降如口中,汩汩不绝。两人又纳咽了半晌,方将金液尽数吞如气海,一停又散到四肢,完全不能自主,突然混混飘飘,象是飞上了云端。
在慕容焉看来,两人脸色通红,面上的表情看来舒适已极,显然到了非常紧要的关头,他不敢上前拉醒他们。还好在他没有如此,否则魏笑笨二人必然受惊而精气散去,如今这会儿他们正在开通奇经八脉,身心得大自在,岂会有半分感觉。
正在此刻,那西门若水竟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身上被一条绳子五花大绑捆住,任她百般扭捏也动弹不得,挣扎了一会儿,陡然发现了魏笑笨与琥珀两人的模样,乃是十足的要通奇经八脉之景,寻常修行之人非有十载之功绝难至此,有人穷其一生也求不到这一刻,任她想破脑袋也不会相信,半日前还不堪一击的两个无名小足竟然一夜之间,齐通八脉。顿时心中大异大惊,正要惊“咦!”一声,谁知她尚未开口,慕容焉突然蹑足过来,倏然伸手将她的檀口紧紧勒堵住,如此一来她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但少女心中的骇异却没减去半分,她绝不能让这两人轻松过关,否则,片刻之后他们一旦功成,自己恐怕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一想到此,她急急大喊了两声想要惊阻他们,但经慕容焉急急一勒,几乎微不可闻。西门若水顿时大怒,一想到昨日自己与他对打的模样,气炸了肺似的,猛地咬将下去。慕容焉登时疼得浑身一震,再看他的右手却已鲜血长流,几乎被西门若水将整个手背咬下。这个少女本来希望慕容焉一收回手,便将琥珀喊醒,谁知慕容焉竟不顾揪心惨痛,死勒她嘴不放,西门若水也咬住他不放,两人哼哼唧唧纠缠了半晌,仅是这刻功夫魏笑笨两人脸上红光倏收,悠悠转回。
两人一醒,发现自己身上的穴位已不解自解,浑身轻不着力,浮若片羽,舒适已极,不禁满腹纳闷惊异地相互看了一眼,一阵莫名其妙,转脸看见慕容焉与西门若水正咬在一起,急忙行了过来。谁知魏笑笨脚跟用力不稳,突然向右跌倒,眼看就要撞到墙上,不意魏笑笨陡然出手电,急急扶住那木屋西墙,几人耳中但闻“砰”地一声大震,再看魏笑笨却已跌到了屋外,但那堵墙却被打了一个极大的洞,那木屋晃了两晃几乎立刻坍塌。这一下可真把当场的人都吓呆了,直到魏笑笨跌跌撞撞从正门重新进入木屋,三人还在发愣,西门若水也忘了咬住慕容焉不放。
慕容焉怔了片刻,急急收回右手,惊异地抓住两人打量了半晌,道:“你们……你们的穴道解了,还……”
这回轮到魏笑笨吃惊了,他想不到自己有如此大的力气,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和琥珀重又到那大洞旁,仔细研究个究竟。还以为那墙定然是糟木搭成,才被他一吓撞到了屋外,谁知他摸了摸,木墙却很坚硬,乃是很厚的楸木所造。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琥珀和他重新推了一掌,那墙纹丝不动,谁知两人稍一用力,那墙顿时又被打下两大块去,将洞扩大了许多,这时那木屋更加摇摇欲坠,恐怕再加上一脚立时就会倒塌下来,琥珀惊喜地大叫一声,突然一脚将魏笑笨踹出屋外三丈开外,她似乎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呆了半晌,接着竟喜叫一声也跟着跑了出去。只剩下慕容焉与西门若水目瞪口呆地立在当地,疑为见鬼。
慕容焉急急出了木屋,魏笑笨跑过来抱住了他,道:“焉……焉大哥,我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觉醒来,身上就有了天下无敌的武功?”
琥珀却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焉大哥给我们的三足金蟾,一定是了……”
魏笑笨回想了片刻,连连点头,嗫嚅道:“一定是如此了,一定是如此了……”他对自己突然有了深厚的内力有点不知所措,浑身颤抖。心里甚至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能会成为武林盟主、天下第一什么的,便抿着嘴偷偷发笑。
三人回到木屋,慕容焉便让琥珀从那西门若水怀中取回玉玦。西门若水扫了三人一眼,最终狠狠注定了慕容焉,咬了咬嘴唇,道:“小恶贼,这块烂玉你们尽管拿去好了,本姑娘会让你们自动奉上的。”
魏笑笨也不知是有了武功还是猛然胆子大了起来,闻言竟有些大怒道:“你才是恶贼呢,到死了还敢嘴上逞能,小心我一脚踢你出屋。”
西门若水冷冷一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看来要是有了武功,狗叫起来都有点象起人来了,真是可笑死了。”
“这还了的!”魏笑笨正要老虎发威,慕容焉却拦住了他,转谓西门若水道:“西门若水,你好象话里别有所指?”
冰冷少女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看来你比狗倒是强一点,我不妨告诉你好了,在来的路上,我早就燃放了我们宗派的信号,派中弟子闻讯不刻就会赶过来,不管你们将我绑在何地,他们都会找到你们,到时看你们如何应付?”
魏笑笨与琥珀脸色惊变,一时不知所措。
慕容焉先是心头一震,继而灵机一动,忽然笑道:“西门若水,这会你可是百密一疏,你以为就凭东震剑宗的三个宗伯,能打得过我小笨兄弟和琥珀么?”
西门若水听得心中一惊,她凭刚才见到两人的功夫,已知修为高得不轻,若是凭东震剑宗仅剩的白、褐、青三大宗伯,恐怕还不是这两人的对手。这话在旁边的魏笑笨和琥珀听来,如同呓语,他们俩到现在为止,依然不能相信自己拥有这么厉害的实力,是以在慕容焉、西门若水说到他们时,两人瞪大了眼睛相互看了一眼,使劲分辨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自己。
西门若水瞬间又扬声冷笑,道:“就凭这对狗男女,他们也配?”
魏笑笨和琥珀被西门若水骂了一回,丝毫不知,还瞪大了眼睛望着慕容焉,看他如何说法,但这少年心中虽震,脸上故意装出浓浓的不屑,道:“他们不配,难道你配么?”
西门若水闻言大怒,妙目圆睁,秀眉双挑,说道:“本尊主当然配了,我不知到你给他们吃了什么,能让他们两个时辰内武功这么高,但再高也没用,因为他们根本不懂招数应敌,而且……”西门若水乍说到此,发现慕容焉神情一变,忽然释然,不觉猛地惊醒,才知道是慕容焉有意引自己上当,亲口说出了琥珀两人的缺点。这一下直气得她娇靥发白,柳眉倒竖,登时停下来,改而破口大骂,道:“慕容焉你这个伪君子,你……你竟然骗本姑娘,你……你放开我,我们再拼个高低,你要是不敢,你……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魏笑笨和琥珀不知他们为何说着说着就开始骂了起来,只是干瞪眼,慕容焉却只一笑,再不理会妙月尊主,拿了块食物将她的嘴塞结实,引领两人出了屋子,道:“笨兄弟,琥珀妹子,你们究竟有多高的功力,能否让我见识见识。”
魏笑笨一听说要看武功,这时的他初获武功的兴奋尚未冷却,表现欲特高,闻言突然一巴掌打烂一块石头,哈哈大笑。他正要再打,却早被慕容焉阻止,满意地点了点头,取过西门若水的那柄剑递给笑笨,又给琥珀拣了段形似长剑的树枝,道:“笑笨,虎珀,如今我们身处险境,我的功力基本用尽。你们的功夫虽足自保,但你们还没自保的能力,因为你们还不会施展身上的功力。我只好赶快教你们一手剑法,若是你们学得快,我们便能安然无恙,否则,必然丧身此地!”
两人见他说得如此慎重,不禁一阵紧张。当下,慕容焉只教了他们一手‘太微剑法’中的攻剑式‘九象破河’,反反复复地教两人临敌的策略,不想那一直讨厌剑术的魏笑笨这次竟然大显神威,不足半个时辰就学得有模有样,呼呼生风,错杂繁复,令人眼花缭乱。这小子可能是初得武功,兴头高得很,一个劲地挥舞不停。倒是琥珀,她女子心细,学起来虽能尽得精髓,但从短时间来看,却没有笑笨接受得快,慕容焉只好反复指点,颇费了不少时光。
就在慕容焉指点琥珀其间,不知魏笑笨挥着剑舞下高坡,一路大喝飞奔,其势惊人。待他不知不觉行到一片林间,乱舞了一阵,突然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架之声,立刻止住奔势,伏在旁边一看,见是几个大对头,顿时大吃一惊,以前的本能使他转身要跑,但立刻有拐了回来,他又想起了自己可能是天下第一,所以胆子也大了起来。仔细一看,却是东震剑宗的白、褐、青三大宗伯,正和西乾剑宗的‘飘花剑首’杨暄、‘悬露剑首’马季长打架,两边的弟子也有一大群,不下几十个,正乒乒乓乓打个不停,比菜市场还热闹。
这魏笑笨正要爬下偷看,那白、褐、青三大宗伯,和西乾剑宗的‘飘花剑首’杨暄、‘悬露剑首’马季长耳力何等之强,焉能听不到这狂奔之人,立刻警戒地收了兵器后退,相互看了一眼,杨暄突然暴喝一声,道:“阁下,你既然敢窥伺我们东震、西乾两宗派内之事,相必有名有号,给我出来,我们好好见个面儿!”言毕,那群打得热火朝天的两宗弟子也纷纷退到两边,一起拿眼向魏笑笨伏的那片草窠里直看。
魏笑笨闻言,还不知他们在说自己,抬起头来欲偷偷窥看,突然发现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都瞪着自己,先是吓了一跳,继而不知哪里来了股冲天牛气,提剑跳了出去,众人一看,都认出了他是魏笑笨,杨暄更因为他吃过屈云的憋,见他只有一个人,起了歹心,冷哼一声,上前道:“原来是‘劈侠’,我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偷听我们两宗的事……”一言及此,他警戒地往四下望了一回,道:“慕容焉和屈云呢,他们怎么不出来?”
魏笑笨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你找他们干什么”
杨暄闻言,大大地放心,忽然哈哈一笑,道:“没什么事,你想和几位亲近亲近,还有你,上次在‘大食居’没能如愿,今日可不能再失礼。”一言及此,早大笑着走了过来,魏笑笨看他剑未出鞘,而且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稍去戒心,仅此工夫,那杨暄突然加快速度上前猛地要和魏笑笨把臂,一双铁臂如同一道铁箍,力愈千金地欲一下夹死这少年。但他哪里知道如今这少年的修为,魏笑笨初时还以为他真心和解,心道何乐而不为,不想周身陡然如同被箍,几乎压扁,正当窒息欲死时,浑身真气不必运用,竟陡地自然发作,轰然布满一身,少年经此真气一冲,情势顿时缓了过来,重新若无其事,但那杨暄突觉对方浑身坚硬如石,不觉大惊,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少年,见他也正奇怪地瞪着自己,心中大怒,立刻将内力用到十分,但他内力愈胜,魏笑笨本能的反应也愈胜,杨暄顿时如同抱了一块大石,左左右右折腾了半天,弄得脸红脖子粗的,也没能把魏笑笨怎么样——这下他的脸可丢大了。
其他几位宗伯、剑首一见,知大事不妙,相互看了一眼,立时大喝一声,早有七、八名两宗弟子一涌而上,杨暄无耐地急忙退开,那七、八个人顿时一起拔剑,一涌而上,剑光霍霍地直扑了过来。
魏笑笨正奇怪他们的规矩怎么如此奇怪,先是猛抱,接着二话不说就要开打,如是换了往日,定然会被吓死,但今日他却艺高人胆大得出奇,学着屈云大吼一声,挥剑就上,顿时和那七八大汉打在一起。此时,慕容焉教他的剑法尚不能运用自如,好在他内力深厚,虽不会上蹿下跳的轻功,但却跑得特快,这样边打边跑过瘾得很,弄得那些剑客气喘吁吁,疲于奔命,他倒有机会熟识剑术,结果弄了半天,魏笑笨突然哈哈大笑,一剑挥出,九剑纵横,但闻那几人纷纷大叫一声,披靡倒了一地,撒手丢了兵器,直惊得其余诸人甚至魏笑笨本人也愣在当地,大眼瞪小眼,再看那几个两宗弟子,纷纷各自爬回人多处,臂上均划了道三寸来长的血槽,不轻不重,很是惊人。
一剑,魏笑笨只一剑就伤了七、八个人!
好厉害的‘太微剑法’!
“妈的,这是什么剑法,竟然这么威猛,厉害!”魏笑笨心里叹道。
那两宗弟子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突然同仇敌忾,三位宗伯、两位剑首和一众弟子都聚成了一堆儿,一致对外,纷纷警戒地瞪着魏笑笨。这下对我们的‘劈侠’的鼓舞实在大得惊人,他脑中一阵冲血,似乎天下再无对手,更学着天下高手的样子,大吼一声,然后猛地将眼一瞪,象没头苍蝇一般猛地冲向众人。两宗一大群人都吓了一跳,不知这小子是武功高得没边,还是不知死活,竟然敢对这么多人拔剑。一时间纷纷散开,挥剑迎上,三大宗伯和两大剑首岂是简单,五剑先上了个‘青衣宗伯’舒子宇和‘飘花剑首’杨暄,其余三人挟剑旁观。
这下可厉害了,但见场中一片纷乱嘈嗷,魏笑笨如同虎入羊群,更象一头发情的野鹿,四下狂奔突兀,左打右打,还不时地哈哈大笑,心中更加敬佩自己的高强武功,心道就算天下的武林盟主也不过如此,简直象头为自己的香味而发狂的麝鹿一样,一阵劈哩啪啦的大响,一群子弟被他这一招追着打,纷纷四散逃跑,作鸟兽散,就连舒、杨两位也不禁相形见拙,一阵忙乱。
旁边的白衣宗伯侯朔、褐衣宗伯高怀微和悬露剑首马季长三人看了许久,竟然丝毫未能看出招数来源,当下将门下弟子被打得作鸟兽散,一哄而上,顿时五位高手,五柄长剑一起递来,那位笑笨正打得起劲,就算那三人不来惹他,他也会上去主动找上他们。这下好了,他越打越起劲,一个对五个。
正在这时,那边的慕容焉和琥珀很久不见魏笑笨回来,暗暗担心,一起相携找了过来,忽然听到这边有打斗声,急忙转过一看之下,几乎笑破肚皮——原来,那五人联手依然破不了魏笑笨那招剑法,被他赶着追着打,最后众人实在打不过来,躲又躲不过,一起被逼得爬上了树,急得魏笑笨在树下大叫:“你们给我下来!我们下来打!”
那群几十个人分别轻功上了三棵树,顶上颇为拥挤,但却没有一个人理他——原来,魏笑笨内力虽高,却并无轻功,所以根本上不去,后来他实在急得没折,提着剑要爬上去,但因为那树太滑太高,屡试不成,最后急得猛用剑砍那棵树,想把树砍倒了,把树上的人都跌下来,再来打过。
白衣宗伯侯朔将状大急,惊恐地道:“诸位莫怕,这小子不会轻功,我们……我们发射暗器飞镖射他,把他打成个马蜂窝……”哪知他话未说完,魏笑笨早一溜烟跑到很远,跑到了对方发射的距离之外,望树大叫:“想发射暗器?老子怎么会上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想射我,哼哼,门儿都没有!”
这时,慕容焉正好与琥珀赶到,琥珀急忙拉住他看了许久,见并未受伤,方才放心。
青衣宗伯舒子宇望见慕容焉,神情忽然震地道:“慕容焉?你……你怎么会还活着,那……那我们妙月尊主她……她,你把她怎么样了?”
慕容焉未及回答,悬露剑首马季长冷笑道:“什么妙月尊主?我看八成是被白头老给废了,亏你们还把她当成尊主,真是失败啊,失败!”言毕,又哼哼几声,孰不知早气得东震三位宗主勃然大怒,白衣宗伯侯朔吹胡子瞪眼睛地道:“你不失败?你不失败跳下去和那个象头疯牛的疯子大干一架,那我才佩服得五体投地!”
众人相互攻讦,但说一千道一万,就是没有人肯下去。
魏笑笨不屑地道:“狗屁的东震、西乾,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呢,原来不过是群专门爬树的猿猴!”
两宗众人闻言,无不勃然色变,在树上顿脚直骂,‘飘花剑首’杨暄道:“你这个跳梁小丑,舔不知耻的小贼,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两大宗派评头论足,有种就跳上来,我们在树上一决高下,来啊!”
“跟你上树,别逗了!”魏笑笨揶揄地道:“我魏笑笨身为江湖上最有前途的少年剑客,怎么会下流到和猿猴比试爬树,有种你就下来!”
白衣宗伯侯朔不屑地道:“最有前途?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能有什么前途,难道要成为天下第一蠢么,我看你这龟儿子也只能如此了。”
魏笑笨闻言不怒反笑,这骂人可是他的专长,远比他新学的剑术变化多端得多,当下张口就来,顺手拈来,连绵不绝,双方顿时展开了一场奇怪的比试——对骂!这场别开声面的比试一旦开始,早惊得慕容焉和琥珀面面相觑,瞠目结舌,瞪大了眼睛旁立观看,在这场以一敌多的比试中,魏笑笨横刀立马,轻松地将所有人应下,还能时不时地反击几句,直到骂得众人狗血临头,张口结舌,冷汗颤颤而下,竟然比真刀真剑地干还累人,终于,青衣宗伯舒子宇忽然暴跳如雷地喝断双方肆言极骂,道:“小贼你可真有一手,老子骂不过你,你尽管骂好了,最好能累死你这个混蛋,骂得第一个翻肚!”
“没有出息的东西!是谁教你上树躲避的?”
正在这时,林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不早不晚,正在双方悍骂之时,倏然出现,舒子宇闻言先是大怒,刚要发作,但马上神情猛震,骤极惊呼:“是尊主,尊主没事,尊主来了!”
其余的东震弟子闻声,纷纷振臂欢呼,这是西门若水的声音,当此危难之际,妙月尊主突然出现,难免给众人极大的鼓舞和期待,因为眼下他们的处境实在很尴尬,那个瘟神魏笑笨象鬼一样在四周漂游觊觎,他上不来,众人也下不去,西门若水的出现无疑令众人接解脱了困境,如今就连一直与东震势不两立的‘飘花剑首’杨暄、‘悬露剑首’马季长也不禁精神一振,纷纷瞩目。
西门若水人未到而声先至,魏笑笨似乎对这个声音特别惧怕,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有了惊人的武功,第一个跳脚就走,当他一溜烟跑出十丈,才转过神来,回头一看,慕容焉与琥珀正在发愣西门若水是怎么自己解开捆绑的,急忙不好意思地折了回来,连道“抱歉抱歉”,仅此工夫,树后破风跳出一道人影,玉体姗姗,凌波微步,群裳霞举,仙袂风翻,但你若是仔细看时,又觉其快如雷出地奋,矫若惊鸿而无匆遽!
魏笑笨使劲定神不让自己表现出害怕的表情,转向慕容焉和琥珀道:“我们不是把她绑住了么,怎么……怎么她自己能出来?”
慕容焉心头巨震,面上却湛然不动,了无惧色,西门若水飘然掠到场中,一双妙目射出冰冷森杀的光芒,嗔目怒视地瞪了慕容焉一眼,向魏笑笨冷冷一笑,道:“区区一根绳子,也妄图困住本尊,小辈,你也太自不量力了。”
树上众人见靠山来了,精神一振,东震剑宗的弟子更是轰然叫了一声尊主,但可惜的是他们见礼都是在树上,有点令人啼笑皆非、莫名其妙罢了,琥珀天真未泯,见了这么奇怪的事早已忍不住嫣然一笑,那西门若水粉腮遽变,冷冷地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跳下来,还躲在树上丢人现眼么?!”
东震宗诸人闻言,不禁大窘,三位宗伯率先纵身掠下,其余弟子纷纷法随,西乾剑宗的也不好意思地掠下,西门若水柳眉倒竖,玉面含煞地凝注慕容焉,道:“冒犯本尊,其罪当诛,几日你们多次得罪我,你们打算如何偿还?”
“偿还?开什么玩笑,我魏笑笨借人东西从不偿还!”魏笑笨抱臂地道。
慕容焉神气无变,举止自若地道:“几日来是我们冒犯你还是你冒犯我们,我想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如今谁是谁非,都由你一言而决,我们无话可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西门若水本想好好将慕容焉折辱一番,如今见他悍不畏死,湛然不动,心里竟不由自主地大怒起来,娇靥上泛起一丝讥嘲的微哂,道:“要怎么样,你还冀希我能放过你们么?”一言及此,西门若水冷冷地洒了魏笑笨和琥珀一眼,道:“他们的人头今日我要定了,你慕容焉不是最重朋友么,我就是要看看你失去朋友的表情!”言毕一阵得意大笑。
魏笑笨被她的话吓得头皮发炸,这时竟然没有半分主张,惊恐地转想慕容焉,生似自己项上人头真的已经属于这个女人所有了。慕容焉智深勇沉地望了魏笑笨一眼,了无恐色,顺手从地上拣了柄西乾弟子丢下的长剑,穆然清恬地道:“你以为你一定能杀了我们,我却未敢同意,如今以小笨和琥珀的修为,你有几分胜算?”
西门若水先是一觑,妙目一霎,冷冷说道:“十分!”
慕容焉也冷道:“未必!”
西门若水脸色一变,面布寒露,冷哼一声,大有揶揄蔑视之意,道:“既然我们都很有信心,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今日我就成全了你们……”一言甫毕,西门若水说出手就出手,毫不迟疑。这时她趁那琥珀尚未寻到兵器,阴险地首先疾掠而出,快逾脱矢之箭,呼地卷起地上的四柄铁剑,洒出四道青朦朦的光华,掣出漫天剑影,寒光闪掣地当头罩下。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加上琥珀对慕容焉的剑法未能领悟透彻,手中又没有兵器,一见此景,立刻被吓得娇躯颤抖不已,竟然移动不了半步。
这下可吓坏慕容焉与魏笑笨二人,慕容焉此时内力早废,而且还受过内伤,举剑难臻流畅无碍,到饶是如此,他的剑依然快得惊人。因为他既然将琥珀和小笨带出了令支,就不能让他们有事,而这一剑,正是‘五帝朝元’,这一招乃是他剑术的精髓,神鬼莫测,快逾疾矢,一旦出手,顿时化为鳞鳞星相,变化无方,并不挡在琥珀身前,只是侧攻西门若水,口中同时喊了一声“小笨小心!”,他之所以出这一剑,是因为天下恐怕还没有人侧身就能躲过这一招的,西门若水要么退开,要么回身认真应剑。结果,她选择了前者。
西门若水不敢遽然接下,陡地挟剑撤身,倒掠如飞,与此同时,那四柄光华果然一起转向了旁边刚刚转过神儿的魏笑笨,而这也正是她的计策——声东击西,但可惜的是,她的计策还是被慕容焉识穿了,及早地通知了魏笑笨,若非如此,地上早被抛下一颗人头了。好在魏笑笨有刚才对敌的经验,否则定会和琥珀一样徒然等死而已。但西门若水的剑式实在骇人,魏笑笨早吓得闭上眼睛,手中长剑将那熟练的一招源源用出,耳中但闻一阵叮当乱想,乒乒乓乓过了半晌,这小子右眼撑开一条缝来看,发现自己并为被西门若水如何,一时间心花怒放,恐惧转为严重自大,哈哈大笑,只将这一招连续地用了出来,稀哩哗啦,还觑机向西门若水来个飞眼。
这下可气坏了这个冰冷的少女,登时柳眉倒竖,倏然娇喝一声,无形中加快了进攻,非要置这人于死地不可,但一时半刻她也未能奏效,这时见琥珀转忧为喜,美眸还直冲着慕容焉直笑,便莫名其妙地心往下沉,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勃然大怒,但即使是在段国京邑令支时,她对慕容焉身边的紫柯也是如此。
这少女娇靥玉曜,美面含煞,美眸闪过一丝一闪即逝的冷笑,立刻用出本门的绝技,每手只握一柄剑,连环交叠而出,流畅非凡,穿叉迂回,剑花翻飞,顿时将魏笑笨逼得连连后退,劈侠的自大又立刻变成了严重的信心不足,嘴里不停荷荷哈哈,一惊一炸的,大见危殆。旁边两人一见,顿时脸色泛灰,惊惶莫名,慕容焉立刻挥剑侧攻而上,从相反的方向威胁这个少女,以期减少劈侠的负担,结果他一加入,立刻就被西门若水缠住,令得慕容焉神情猛然一震,忽地恍然大悟,原来,西门若水是故意将自己引来缠住,下一步定有图谋!
他猜得很对,正在三人首尾悍战之时,西乾、东震两宗弟子纷纷喝彩。
西门若水以其精妙绝伦的缠术,令慕容焉二人如投蛛网,冲突难出,最惨的是慕容焉无法发挥惊人的剑术天分,实是因内力枯竭,仅能自保而保全魏笑笨,仅此工夫,西门若水妙目中闪过一丝冷笑,脸色一变,娇叱一声,道:“没用的东西,还站着笑什么笑,快给我杀了这个女的!”
直到此时,慕容焉才恍然大悟,好一招狠辣的调虎离山之计!
魏笑笨这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悚然惊出一身冷汗,但苦于无法脱身去救,骤极惊呼地道:“琥珀快跑!”但她哪里跑得了,东震、西乾那几个大宗师个个老谋深算,早看出了点苗头,如今见慕容焉、魏笑笨两大隐患都无暇分身,大大放心,正要拿住琥珀报刚才被魏笑笨欺辱之仇,所以不待她有所举动,立刻哗地围了过来,几十柄长剑纷纷出了鞘。
这位生在王室的千金小姐,娇美少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手忙脚乱,但可惜的是手中并无寸铁御敌,仓惶惊骇之下,四下乱找可以使用的兵器,结果只摸出怀中一块烂石,挥不能舞,危殆到了十分。但奇怪的是,这群人刚才还群情汹涌地要杀了他,但这会儿反而没有趁机攻上,琥珀奇怪地妙目一瞟,竟然发现那群人忽然扎在一堆儿,盯着自己,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起来。
“怎么回事?!”少女还以为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有所不妥,周身审查一回,见并无异样,大大奇怪地一整娇靥,瞪大了眼睛望着这群人,质问地道:“喂,你们怎么不开打,我都等了老半天了,为什么瞪着我看?”
众人没有一个回答她,这时琥珀才发现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手中那块烂石头上,那褐衣宗伯高怀微和‘悬露剑首’马季长还仔细地议论一回,弄得琥珀耐性大减,将石头托在掌中也仔细看了看,仅此工夫,那边的西门若水早已不耐,秀眉一挑,沉声说道:“你们这群没有的东西,还不快杀了她!”
“琥珀你怎么还不跑?!”劈侠和慕容焉一起叫道。
三人喊过,那边先是没有声音,但接着发生的事却让三人作梦也想不到……
东震、西乾几十号人不但没有尊从西门若水的格杀令,反而突然轰然跪了一地,纷纷望琥珀就拜。这一突变太过突兀奇绝,可谓奇峰叠起,就连琥珀也惊得连连后退,花容失色,妙目圆瞪,霎也不霎一下地望着群人,心里一个尽儿地直纳闷,嗫嚅着道:“你……你们打架的礼节还真奇怪,难道先要拜对手么,我要不要也跪下还礼?”
这话实在可笑得很,但两宗这么多人却无一人敢笑,马季长等连道不敢,道:“宗主,你……你就是我们两宗的真正宗主,你手里拿的是‘梯虚剑派’的宗主令符——纹龙玉玦!”
琥珀闻言大是不解,道:“什么梯虚剑派、纹龙玉玦,我都不知道……”
舒子宇恭声地道:“您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我东震剑宗、西乾剑宗都是已被灭门的‘梯虚剑派’的别支,分散多年,相互攻讦,无非是为了找到师门令符,名正言顺地统领两宗,我们五年前已约定了第一个拿到纹龙玉玦者,不管是两宗以内还是两宗以外的弟子,都要奉其为宗主,今日我等能一睹先师圣物,早心怀故宗,再无杀念,就请姑娘作我们的宗主,随我们回归中原。”
舒子宇一言方毕,两宗弟子轰然相应。
琥珀不是傻子,通过这些人断断续续的描述,也稍弄懂了几分,秀眉紧皱,道:“但我不是第一个拿到玉玦的人,这是慕容焉大哥的,你们应该让他作你们的宗主,对不对?”
白衣宗伯侯朔道:“此言差矣!若是这纹龙玉玦经过何人之手我们便奉他为宗主,我们岂不是有太多宗主了,我们只相信一起看到的,其他的一概不认!”
“不错!一定非你作我们宗主不可,其他人不行!”
这边众人一叫,打斗的三人俱听得清清楚楚,西门若水早勃然变色,娇靥一沉,叱喝说道:“高怀微,舒子宇,你们想造反么,我是梁行一的女儿,你们胆敢令立新主,你们……你们怎么对得起我的父亲?”
东震宗的诸人闻言,不禁俱是一怔,大感为难,旁边的慕容焉见大势可为,一边挥剑,口中却朗声说道:“东震剑宗的诸位,当日在竹溪荡你们也听到了,相必你们更不会忘记你们师姐西门水如的样子,眼前这个女人是有几分相像,但她又有什么证据说明她就是西门若水,她的剑术分明别有传承,一个人若非自幼就开始习练,绝对达不到今日这般修为,试问西门若水小时,在芒砀山是否练过这么奇怪的剑法,阴柔的内力?”
这一番话不啻旱天惊雷,震得西门若水浑身一颤,东震剑宗诸人更是如受当头棒喝,悚然惊醒,不知不觉间猛然沁出一身冷汗,瞠目无言地纷纷望向了西门若水,这时见她陡地恼羞成怒要杀了劈侠二人,分明是被说中了,白衣宗伯侯朔心胆俱裂,道:“你……你不是西门若水,究竟是谁,怎么……怎么对我师门的事一清二楚,你究竟是什么人?”
东震剑宗被这个冒充很久的妙月尊主惊呆了!
一个你熟悉的人,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他并不是你一直认为的那个人,你会如何?当然是疑惑,心惊胆绽,纷乱如麻的疑惑,悚然莫名的心惊,甚至西乾弟子也纷纷大怒。
这个所谓的西门若水只冷哼一声,并为回答,但她眼中的恐惧与杀机已分明证实了慕容焉所说的话,这个少女用快绝狠辣的剑法掩饰了自己的心,但见场中剑光闪掣,寒光漫空,剑剑辣绝,分明是有伤人之意。而慕容焉和魏大侠的局势就更危殆了,尤其是魏笑笨,因为他这会一招剑术,此招虽有二十式之变,式下又有招,但用久了难免被西门若水熟悉几式,所以场下的情势对他犹为不利,而这也正是琥珀所担心的。
这少女忽然灵机一动,转向跪着的众人道:“喂,我……我要是做了你们宗主,你们会不会听我的话?”
底下几人何等老练,闻言早明白几分。尤其是几个东宗宗伯,早对西门若水的欺骗深恶痛绝,白衣宗伯侯朔首先恭敬地地道:“这是当然!只要你作了我们两宗的宗主,天下任你行,金银任你取,即使你要我们杀某个人,我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取下她的人头!”
琥珀闻言,这一喜可不得了,当即就答应下来,那两宗弟子又拜,结果急得琥珀直跺脚,焦急地道:“拜什么拜,还不快起来救你们的宗主丈夫,小笨和我焉大哥要是死了,我就下令让你们集体自杀!”
众人闻言,果然纷纷拔出兵器就要上去。就在此时,场中惊变忽生,三人俱将场外之事听个仔细,慕容焉和魏笑笨自然是心中大安,慕容焉猛地想起当日遇到顾云趾前辈时,他将玉玦交给自己,说用自己的心去分辨,结果,他分辨出了假的西门若水,今日两宗认宗主,少年心中恍然大悟,对那顾云趾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此时最得意的人莫过于魏笑笨了,刚才白衣宗伯侯朔一句“天下任你行,金银任你取”早将他喜蒙了,自己未来的夫人既然是宗主,自己也算是两宗大半个人物了,不知美女任不任我看。他这心中一喜,嘴里也不老实,边打边哼一段小酸曲儿:“蜀国的妹子好漂亮嘞,我最喜爱,打架的贼眼婆嘞,我最讨厌……”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可惜的是还是给西门若水听去了,这下他可捅了蚂蜂窝了,那西门若水早就看他不顺眼,如今他的未来夫人又作了两宗宗主,正气不过,当下心生杀机,心道:“你琥珀作了宗主又能如何,我今日就让你变成寡妇!”当下他向魏笑笨一阵快攻,趁其不意,左手一扬,几点蓝色几不可见的光点嘶地飘如空中,直扑劈侠。魏笑笨甚至看也未曾看到,但慕容焉边打边察言观色,早觉不妥,他虽然速度有所不及,但胜在察觉及时,此时早已力尽,知对方发射的必是致命暗器!
“若是小笨出事,琥珀将会如何?”
他无暇多想,用尽力气飞身扑上,挡在了魏笑笨身前。
我们的劈侠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先是一惊,不知慕容焉打着打着,干吗抢自己的风头,当下毫不心甘地飞速闪过他从侧面挥拳侧击,但场中最惊的却不是魏笑笨,而是西门若水,她没想过要慕容焉的命,这临机一惊,让她看到了深蕴的内心。但见她神情猛然一震,陡地疾挥右剑飞速地追上那几不可见的暗器,轻轻一颤,那暗器四下惊飞,当她掣剑时,那剑尖仅停在安然无恙的慕容焉胸前不盈两寸!
好险的局面!
少女一旦救了慕容焉,心中一松,却不料那魏笑笨正好快速地一拳击到,正打在少女侧肩之上,西门若水急忙运功抵挡,准备硬接下来,众人耳中但闻“砰!”地一声大震,西门若水一拳被击出两丈,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魏笑笨惊主了!慕容焉也是满脑的奇怪,不知她为何不杀自己!
本来要上来帮忙的众人都驻足停下,琥珀急忙跑过来查看魏笑笨有没有事,慕容焉却一直看着西门若水,这时见她抬起头来,第一个幽怨地望向自己,但结果一触及到少年的目光,忽然又凶狠起来,撑着站起,冷冷地道:“慕容焉,你给我记住了,今日的仇我一定会报,还有你们……”西门若水转向琥珀和魏笑笨,道:“你们两位的厚赐他日我必十倍相还,告辞了!”一言及此,这倔强的少女不给任何人说话或是阻拦的机会,运气纵身飘去。
“奇怪,今日明明是我胜了,这句结束语好象应该由我来说!”魏笑笨不满地道。
但他话犹未毕,体力严重损失的慕容焉扑通一声,昏倒地上……
※※※
三日后,慕容焉病情大大好转,琥珀和劈侠一直照顾在他的身旁,都住在那间屋内,屋外面是两宗弟子。最后,慕容焉建议琥珀两人随着两宗弟子到蜀中嘉陵江剑门山东麓的西乾剑宗总坛避祸,一是避西门若水,二是琥珀暂时不能到慕容去,因为段王若是知道郡主到了慕容,可能会对慕容大举兴兵。琥珀和魏笑笨闻言,都觉有理,最后依依不舍地答应下来,门外两宗众人闻言,纷纷欢呼,并一起过来拜谢慕容焉不说,第四天,众人分道扬镳,声言卜期再会,兄弟分离,魏笑笨精神大大低落,临行时低低在慕容焉耳边道:“到了剑门山安排好老婆,我立刻就来找你!”
慕容焉一笑置之,挥袖告别!
三人依依不舍,挥袂霑襟,美秋之中,各赴前途……
※※※
秋风飒飒,在乙连城通往慕容京师棘城的官道上,轻烟霏迷,飘飘荡荡。其间行着一对人马,不下四十人,这群人正行间,前面忽然地动如雷,众人先是一惊,抬头一看,前面千骑纷纭,震地如雷般飚忽而至,但见马上骑士个个手执刀戈,光华映日。一膘人马铁骑争驰,铎声震地如雷地迎面而来,为首一人,一扎鞍辔,缨绋前导,生得短髯方面,虎目含威,看年纪约三十几岁,威风凛凛,气重如山。
那群四十来人的马队望见此人,纷纷飞快地甩镫下马,上前跪了一片,道:“属下等外归使节,未知皇甫将军大驾路经此地,有失远迎,实在罪甚!”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勇保慕容国君逃出魏武三相手掌的皇甫真,此人经过有年,更增稳重之气,闻言甩镫下马,道:“本座知道你们是跟随少主出使段国的使节,三公子如今安在?”
那为首的闻言,脸色一变,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封短笺,举过头顶恭敬地递了上去,道:“启秉将军,少主一入国境,见国中百姓无田耕作,官家却往往霸占千倾猎囿牧苑,就将其分与百姓,一路上为偏滞的地方定下分田、借牛、纳租之制,未到此地,就说有要事南下晋国,刻不容缓,属下劝阻不过,少主留笺孤身而去。”
皇甫真闻言大惊失色,急忙取过短笺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慕容处国中之国,未强盛时,需近交远攻;兴王之始,不攻而交,纳贡自保;强盛之际,远交近攻,今时将至,父王之命即大势所趋,元真安敢不顺天意,今孤身会见百济国五大左平之一的真勿潜,尽力与百济结盟,夹击高句丽国,慕容东南可平!”
皇甫真念毕,心中既是担心,又暗中高兴。他此行乃是奉了国君之命,接应护送公子元真回国,因为京师最近受到消息,冀州的流霞渚的主人‘北渚神剑’如今就身在燕代,高句丽国的刺客横行,流霞渚、高句丽国和慕容素有仇怨,慕容廆临行时虽然暗中授命自己的儿子私会百济国五大左平大人之一的真勿潜,收到消息后立刻取消会晤计划,命皇甫真率领大军星夜兼城,前来接应保护,一路护送公子回京,但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而皇甫真喜的,乃是公子元真外弱内强,登高望远,有澄清天下之才。当下仰溯凉风,暗暗祝愿他一路无恙,他并未去找,因为他太了解这位年轻的左贤王了,他想做的事,百无一废,他要去的地方,谁也找不道!
慕容大军当下列幡帜,整巾笏,军容雄壮地踏上归京之路……
※※※
三日后的一个傍晚,一座叫鸦儿镇的地方,在一家客栈的后庭,斜月空庭,竹影猗猗,一个孤寞的身影仰观天汉,希心高远。静静的日月交光轻轻蒙在他神姿高彻的脸颊上,显然是个年轻人,在此偏小幽静的小地方,此人益加显得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而负手独立的人,也倾心沉醉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寂静中。正在这时,他的身后如叶落一样飘下一个黑衣人来。
年轻人似是一个人醉吟,道:“驾虹霓,乘赤云,登彼九疑历玉门……”
来者倏地在两丈外停下,应道:“济天汉,至昆仑,霜刀洗尽天墟尘。”
年轻人闻言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倒是那来者等他片刻,终于忍不住先出口,道:“阁下是那堂的弟子?”
年轻人道:“总堂洗天墟。”
来者微微一震,急忙恭身施礼,道:“那明公您执的是什么牌?”
年轻人没有回答,舒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龙纹牌,一晃即手,黑衣人一见,脸色泛灰,神情猛震,当即跪了下去,伏拜不起,连连请罪地道:“属下不知是宗主玉趾驾到,刚才唐突冒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年轻人摆了摆手,道:“不知不为罪,但十日前吩咐的事若是未打听清楚,你自知该当如何处置,你起来回话!”
这少年年纪虽轻,但言语之间,有令人威慑的力量,黑衣人闻言,急忙起身,道:“这件事属下已与天晓堂分支打探清楚,我们派出门下找到了两百多个曾经与真勿潜有过接触的人,最少的只和他说过一句话。最后的结论是:真勿潜为百济国五位左平大人之一,权倾朝野,剑术不俗,人形微瘦,身高六尺八寸,最讨厌喝松花酒,喜欢中原的秦州春酒,不喜女色,这次会晤他并未取得其国君并王陛下的国书,乃是私下试探我国……”一言及此,黑衣人哺喃一回,神态犹豫,似是还有话,但却不知该不该手。
年轻人闻言连连点头,这时望见他手足无措投在地上的影子,道:“将话说尽!”
黑衣人没想到年轻宗主背着自己,竟然知道还有事情,当下凛然一惊,恭身说道:“我此来之前,听说附近刚刚发生了一场比剑,有个叫屈云的年轻人行到此地,被段国辅武王手下的‘两张羊皮’追杀,这少年一个人就废了张决天,羊翼和皮日坚两人也被顾无名和十五名剑客所废,更奇怪的是,张决天的亲兄弟张决日竟然帮着屈云和辅武王为敌!”
年轻的洗天墟宗主闻言,微微一笑,道:“本尊在令支从云林宫弟子处略有所闻,张决日名为辅武王的首席剑客,其实私下是左贤王段匹磾的人,两张虽然是亲兄弟,但终究各有所图,仍然会反目成仇,世人迷恋权位荣华,有何异哉?”
黑衣人闻言,惟惟诺诺,暗暗点头。
年轻人远瞩轻云托月,流霞满天,不禁凝如断山,轻轻啜叹:“兄弟相残,有违天道,我又如何……”
二十诸天:第三册《高鸿潜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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