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开学第七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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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未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依旧是她的,但是衣袖却不是,取而代之的是古装长袖。

她快走两步,走到池塘边。水中倒映出她的身影,穿着一身寻常丫鬟打扮。

棠未雨便明白了:看来她在这场剧本杀里的身份就是丫鬟,只是不知道是哪个院的丫鬟。

“阿棠,你愣着干什么啊,快回兰叶院啊,芸姨娘在等你呢。”一个抱着装满脏衣服的大木盆路过的丫鬟,看到她在池塘边傻站着,冲她提醒道, “芸姨娘不是还让你去大厨房要一碟芙蓉酥吗?你两手空空的,不会还没去吧?”

“我这就去了。”棠未雨不动声色地说。

很好,她知道她是哪个院的丫鬟了。

鬼屋的剧情是请了专业的编剧编写的,虽然鬼屋老板抠门,但是他运气不错,请的便宜编剧居然真的写出了一个不错的剧本:有悬疑,有惊悚,有狗血。

鬼屋在网上的热度这么高,剧本功不可没——芸姨娘,王爷,王妃,世子,丫鬟……每一个人都有成为凶手的动机和证据,但却又不能百分百实锤。网上甚至还开了一个词条来讨论凶手究竟是谁。网友们众说纷纭,热火朝天,写长篇大论来推断凶手。

还有人偷偷带手机进去拍照,用自己拍到的藏针的衣物,偷了毒的糕点和首饰匣的珠宝来证明自己的推测才是对的。

直到鬼屋因为闹鬼而停业,凶手也没被找出来。

柏雪峰在查看鬼屋情况的时候,问过老板,凶手到底是谁?

老板挠头,嘿嘿一笑,说: “不瞒你说,我都没细看过剧本,我们是鬼屋,又不是剧本杀,剧本随便写写就得了,真正吸引人的还是鬼屋恐不恐怖,营销够不够多。说实话,我都没想到它的剧情会在网上这么火,很多网友为了找凶手,反复买票呢。我多赚不少钱。”

柏雪峰: “那编剧呢,她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吗?”

老板: “编剧是我在网上找的,剧本上没明写凶手是谁,我也没问,结完尾款我们就断了联系,她不上线很久了。你需要她的联系方式吗?我可以给你,不过不能保证她还在不在线。”

柏雪峰若有所思,沉吟了一下,说: “那好,你先把它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

棠未雨走向大厨房,路上不断回忆,老师和师兄到底有没有说最终凶手是谁?

……好像没有。

他们不会是故意不说的吧?

她来到厨房院子,向一个看起来像管事的婆子说: “我是兰叶院的,我们家芸姨娘要的芙蓉酥做好了吗?”

婆子一听见是兰叶院要的,立刻满脸堆笑: “做好了做好了,姑娘跟我来。”

棠未雨跟她走进去。

这一进,从阳光明媚的院子一下子变成了阴暗的屠宰场,血腥味扑面而来。

厨房昏暗漆黑,厨子正在吭哧吭哧地剁肉,血花四溅,还飞出一根手指头,落到棠未雨面前。

棠未雨: “……”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厨房的食材不是人手人腿就是腐尸蛆虫,偏偏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仍像往日一般忙碌着,显得更怪异了。

婆子取了一盘红得似乎用人血染就的芙蓉酥,笑容满面地递给她: “芸姨娘最喜欢吃阿芜做的芙蓉酥了,只要姨娘还想吃,我随时让阿芜那丫头做!”

棠未雨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芙蓉酥,上面装饰的不是果脯,而是布满血丝的眼珠子。

她扯了扯嘴角,回了一个社交微笑: “好,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芸姨娘的事怎么能叫麻烦呢?”婆子一叠声叫着,把棠未雨送了出去, “阿棠姑娘路上慢些走,路滑着呢。”

王府的规格自然跟鬼屋不同,即使鬼屋的占地面积很大,但也无法跟真正的王府相提并论,好在建筑布局差不多,棠未雨根据脑子里记下的鬼屋路线,顺利找到了兰叶阁。

芸姨娘的大丫鬟瞪了她一眼: “是不是又偷懒了?让你去拿一碟芙蓉酥都花了这么久,下次再敢这样,就把你拔了舌头发卖掉!”

“下次不敢了。”棠未雨尽力维持人设,探头看了看前面的兰叶阁, “那我快把芙蓉酥送进去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棠未雨想,也不知道芸姨娘什么品位,吃眼珠子。

“轮得着你送?”大丫鬟夺过餐盒,又瞪了她一眼, “芸姨娘不喜欢跟外人接触,你这种小丫鬟是没有资格进门的!”

她提着餐盘进去了。

棠未雨有些失望,看来她暂时没办法见到芸姨娘了。

她走出院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然后突然想起她可是剑修,还能御剑啊,可以御剑避人耳目,飞到屋顶偷看。

飞光就在她腰间佩着,一路上见到的人,无论是婆子还是大丫鬟,都仿佛没注意到它的存在一样。

棠未雨刚想御剑,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声响起, “我试过了,不能御剑。”

她扭过头,看到了楚凯风,他应该也是被剧本杀拉进来的。

楚凯风说: “我们可以正常用剑,却无法御剑飞行,王府似乎是一种特殊的领域,能限制我们御剑。”

棠未雨不死心地试了试,果然不行,只好又把飞光戴到腰间。

“你被拉进来多久了,有见到其他人吗?”

楚凯风说: “我在看见烟花信号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杂物屋,已经进来半个小时了,暂时还没有见到其他人。”

棠未雨: “南乔是跟我一起进来的,我得去找她,你要一起吗?”

“一起吧。这剧本杀不比外面,一起行动会比较保险。”楚凯风说。

楚凯风进来比较早,已经查探过小半个王府了,他现在要去梅姑娘所在的芳菲苑调查。

棠未雨便跟他一起去芳菲苑,至于待会大丫鬟发现她不在,她才不管呢,反正这是剧本杀,又不是真的。

……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交换情报。

鬼屋里应该只剩四只鬼,有两只是棠未雨见过的:把头当皮球拍的百岁流氓小男孩鬼,杂物间门口树上的吊死鬼。

楚凯风又加了一个,他在鬼屋宅院看见过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女鬼赤着脚跑过,边跑边往后看,仿佛后面有人在追她似的。

王府剧本杀是因为鬼气过浓而形成的特殊领域,不能用常理来看待。棠未雨和楚凯风去往芳菲苑的短短时间内,天空就由正午艳阳变成了昏暗无日的傍晚。

芳菲苑建在后院,离小池塘很近。两人途径小池塘,突觉不对劲。

棠未雨停下脚步: “我记得厨房的婆子跟我说过,让我路上慢些走,路很滑。”

池塘的水不知何时漫到了地上,形成了浅浅一层没过鞋底的水迹。等到两人踩上去,水迹便变成了血迹,怪不得要慢些走。

楚凯风看向已然变成一池血水的池塘,冷静地说: “这是鬼气领域的小把戏,我们受到的惊吓越多,阳气就越弱,方便它们下手。”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些血迹黏黏的,踩上去好难受。”棠未雨抬脚走了两步,又说, “还好这双鞋不是我自己的鞋子。”

她的小靴子是过年期间,妈妈专门给她买的,她很喜欢。要是弄脏了,她要提着飞光把所有鬼都进行物理意义上的超度。

楚凯风说: “没事。等我们离开,应该就会恢复原样。”

果不其然,等两人走远之后,脚底的血迹就变成了正常水迹,回过头,一池冒着血泡的血水也缓慢消歇,变回了原本的池塘。

芳菲苑是一处精致的小院子,院中栽种着一株枝繁叶茂的桃花树,花开得正盛,不断往院中飘着血雨。

棠未雨“啊”一声: “里面下雨了,我们去找两把伞吧。”

她的声音带了一点微妙的嫌弃: “我昨天才洗的头,这血雨淋上去又得重洗。”

楚凯风: “?”

他怎么觉得棠同学每次的脑回路都不太正常,却似乎又很合理。

正说着,院子的血雨突兀地停了,似乎是觉得既然吓不到人,它还费这劲干嘛。桃花树变得安安静静,连花瓣也不飘了。

棠未雨和楚凯风对视一眼,慢慢地向院子走去。

院门并没有小厮把守,里面隐约传来交流声。棠未雨握住剑,率先走了进去。

院子里确实有两个人,但却不是王府的人,而是乾坤班的同学。

这两个人棠未雨都认识,男生叫原自在,女孩子叫乐安,好像是发小,彼此很熟稔。

棠未雨跟原自在不熟,但跟乐安的关系很不错。

此刻两人坐在院中闲聊,还拿着包子在啃。

乐安听见声音抬头,看到来人后很惊喜地打招呼: “未雨,楚同学,你们也进来啦?”

棠未雨: “你们怎么在这里?也是来调查的吗?”

乐安: “不是,我的身份是王妃派给梅姑娘的丫鬟小安,我男朋友他的身份是梅姑娘的傻子弟弟梅自在。”

这剧本杀起名很随意,都是拿本命化用的。

棠未雨想起她还没问过楚凯风的身份,便问: “你的身份是什么?”

楚凯风似乎有点不情愿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世子的侍卫,小凯子。”

棠未雨差点没忍住笑了,好在她及时地把笑声转为一声咳嗽: “噗哈……咳咳,我世子的侍卫这个身份很好,方便查探世子。我一直觉得他的嫌疑最大。”

而原自在就没那么客气了,他和楚凯风是室友,此刻笑得也最大声,拍拍楚凯风的肩膀说: “我觉得我叫没自在就很惨了,你比我更惨,小凯子哈哈哈哈,听起来像个太监。”

楚凯风拨开他的手: “你很符合你扮演的傻子人设。”

乐安问棠未雨: “吃包子吗?”

棠未雨刚才进来就看到他俩在啃包子,顿时疑惑: “你们的包子哪来的?”

“厨房拿的啊。”乐安说, “我刚传送进来,梅姑娘就遣我去厨房拿芙蓉酥,厨房的嬷嬷听说是芳菲苑来拿,额外给了我好多吃的,要我带回去给梅姨娘尝尝。我带回去后,梅姑娘说吃不下,便都给了我。正好我俩进鬼屋之前没吃饭,就先垫垫肚子。”

“……”想起厨房的样子,棠未雨的语气有点不忍, “不然你再低头看看呢。”

乐安低头一看,手中的牛肉包子不知何时变了,原本鲜嫩多汁的牛肉馅变成了一大团腐肉,散发着浓浓的臭味。

乐安的手颤抖起来: “这,这是什么?”

棠未雨安慰她: “还好你只咬了一口,还没咬到肉馅呢。”

原自在就没那么好运了: “我已经吃了两个了!”

他现在很想吐。

楚凯风: “你们怎么敢吃这里的东西?”

“我们当时没想这么多……”乐安苦着一张脸说。她把包子扔得远远的,短时间内都不会想吃包子了!

而原自在直接跑到桃树下面吐去了,但是干呕了一阵,什么也没吐出来。

楚凯风看着原自在苍白着一张脸走过来,才说: “不用担心,这只是障眼法,鬼气领域欺骗了我们的五感,才会造成你们吃了东西的错觉,其实你们什么也没有吃。”

原自在: “靠,你不早说,我差点没把肠子呕出来。”

楚凯风: “我忘说了。”

原自在: “你最好是真的忘了,而不是在记仇。”

四个人没寒暄太久,很快提起正事。

这个剧本杀的开启便是院子原自在和乐安导致的。

当时原自在上厕所的时候,听见了隔壁马桶突兀传来抽水声。他以为是鬼出现了,便小心翼翼地把隔间门拉开一小条缝,向里面偷看。

马桶轰隆隆响了半天,猛地从里面窜出一颗人头!

原自在目瞪口呆。

人头自言自语: “不对啊,我身体呢?我身体不是先传送过来吗?”

人头找不见自己的身体,急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嘴里喃喃道: “我身体不会卡在下水道吧?不应该啊,它是先传送的。不会是传错隔壁马桶了吧?”

想到这个靠谱的猜测,它顿时安心很多,拿额头顶开隔间门——

人头和原自在面面相觑。

“啊啊啊啊!”人头大喊, “你是不是流氓啊,居然偷看鬼上厕所。”

原自在也大喊: “谁偷看你上厕所啊,再说了,你才是被马桶拉出来的那个,不是你上厕所,而是厕所上你才对吧!”

原自在的叙述被乐安打断了,乐安捂住他的嘴,一幅受不的表情,说: “你就能不能把这些没营养的对话略过?”

“别略过啊。”棠未雨听得很乐呵, “我爱听。”

总之,原自在和人头打了一通嘴仗,人头恼羞成怒展开攻击,但因为身体不在而难以施展全力,最后被原自在打得字面意义上的“抱头”鼠窜,仓促逃跑。

原自在和等在厕所外面的乐安一路追击,来到了杂物间,进去的第一秒他们就意识到不对,匆忙向天空发射了烟花信号,然后就被传了进来。

棠未雨: “谢师兄说过,若是进到剧本杀领域,只要跟着剧情走,便可以破开领域。不过这个‘跟着剧情走’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什么也不做吗?”

“应该不是,但暂时该如何破局我也不清楚。”楚凯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刚刚还是傍晚,现在已经到了深夜,天空漆黑,无月无星。

“这里的时间流速明显不对劲,也许很快就会跳转到关键剧情点。”

棠未雨: “我们当前的剧情点应该是梅姑娘刚被纳入王府,距离她怀孕和生产还有一段时间。”

她往屋子看了一眼,降低了音量: “乐安,你见过她,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乐安说: “梅姑娘特别漂亮,看她的第一眼我都呆了,真的倾国倾城。可是她看上去冷冰冰的,话也不愿意说。其实我能理解,要是我莫名其妙被一个王爷强行纳成小妾,我阉了他的心都有。”

棠未雨点点头,说: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拥有的信息太少了。鬼屋剧情是倒叙,从梅姑娘死于生产之日开始写起,主要描述的都是她的冤魂怎么害人,并没有提到多少她进王府这段时间的事,我们得多找点线索。我是芸姨娘院里的丫鬟,楚凯风跟着世子,而你和原同学都是梅姑娘这边的,等分开之后,我们要多多留意。”

“其实除了我,南乔也被传了过来,不知道她的身份是什么,要是能找到她就好了。”

楚凯风接话: “传送进来的同学应该有不少,王府不算大,我们肯定会碰面的。”

聊着聊着,天色就已经有了转亮的趋势。

棠未雨想起什么: “对了,鬼屋的鬼魂也跟着进来了,它们很有可能在背后捣鬼,你们单独行动时小心一点。”

剩下的鬼魂都是筑基实力,炼气期的修士想要对付它们,还有些难度。

乐安: “放心吧,怎么说我们都是乾坤班的学生,区区鬼魂不在话下。”

棠未雨: “那就好。我们先来复盘一下各个鬼魂的情况吧。”

桃花树上,人头鬼和吊死鬼借用“它”的力量隐蔽身形和气息,偷听人类的谈话。除了它俩,还有几个修为更弱的小鬼围过来。它们都是“它”养的,还没到被“它”放出去害人的时候。

吊死鬼物理意义上伸长了耳朵: “他们提到你了人头。”

人头鬼: “他们说我什么?”

小鬼吹捧: “一定是这些人类害怕您的威名,正在心存恐惧地谈论您!”

风把人类的谈话吹上来: “那个人头从马桶钻出来,噫好脏啊。”

人头鬼暴怒: “我是灵体状态!沾染不到脏东西!”

这颗头怒气冲冲地想下去找人类理论,被吊死鬼伸长的舌头拦住了, “冷静,你打不过他们。”

人头鬼更生气了: “我冷静不下来,要是他们这么说你,你气不气?”

吊死鬼: “我又没钻马桶。再说了,他们能说我什么?我是一只成熟的鬼,无论人类如何诋毁,我都不会破防的。”

风继续把人类的谈话吹上来——

“我和南乔还见过一只吊死鬼,舌头特别长,在空中甩来甩去,真不讲卫生。对了——它长得特别特别丑。”

吊死鬼: “……”

吊死鬼: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

华月阁。

南乔从床上醒来。

她皱起眉头,在床边坐了会儿,花了些功夫捋清状况。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进入剧本杀的世界了。

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她的,而是一件簇新的华贵衣裙,能穿这种衣服的,想来身份不低。

南乔想站起身在屋内找些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没想到一站起身,脖子立即感受到一缕寒意拂过,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的眉心狠狠跳了跳,克制不住地想抬头向上看。

“别看。”宋青隐从屋外走进来, “这是一个在你屋中吊死的丫鬟。她忍受不了你的虐待,便于一个晚上偷溜进来在你床前上吊了,尸体日日悬挂,盯着你入睡。”

“谁?”南乔指了指自己, “我?”

宋青隐: “准确来说,是你扮演的这个身份,王府大小姐乔儿。”

乔儿是王妃的大女儿,在鬼屋剧情中着墨很少,但也不难看出她是一个骄扬跋扈的姑娘,平时没少找梅姑娘的茬。

南乔: “合着我是反派啊?”

宋青隐: “对。”

“那你呢?”

“我是你的贴身丫鬟小隐。”宋青隐说, “我进来的比你晚些,但你一直在沉睡,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就先自行去打探情报了。”

南乔不解: “可我为什么会沉睡?”

宋青隐: “是这样——听下人说,你拉着梅姑娘一起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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