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一章 此生殊途

伏羲的话还没能说完,就被喷血的声音掩盖过去。

一只手捂着胸口疯狂吐血。

万法终末之地,出血量爆炸,最后伏羲沉默着看着青衫女子献,然后青衫女子献也看着他,尴尬的沉默之后,面容美好, 约莫一米七出头的绝美女子轻轻提起裙摆,露出鞋子。

然后满脸嫌弃地后退了三步。

好像是嫌弃伏羲的血溅到鞋子上。

然后放下那一缕摇曳的裙摆,脸上浮现出优雅温和的微笑,嗓音温柔:“嗯,然后呢?”

嘲讽拉满。

众所周知,烛照九幽之龙, 是一位看上去光明正大一点都不小心眼不会伺机报复的的神灵。。伏羲沉默着转过头, 面容狰狞,直接双手提起那只凝聚了一丝丝力量的钓鱼竿,狞笑道:

“小比崽子你给爷上来!!!”

因为担心用力过猛直接把钓鱼线折断。

伏羲完全没办法使用真正的力量。

然后他居然钓不起来。

一阵僵持之后,伏羲只好放弃。

最后扶着老腰杆子在那里吐血。

有气无力地扒拉着钓鱼线。

看着钓鱼线的晃动,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嘴角抽了抽,而后在哪里开始了无能狂怒,青衫女子献看着伏羲抱着的蛇身咬牙切齿地在那里滚来滚去,鲜血乱喷惨不忍睹。

面不改色地往后撤了几步,道:“发生什么了?”

“那小子……”

伏羲嘴角抽了抽, 咬牙切齿:

“他用【鱼线】发了摩斯密码过来, 说他不上来……”

“有本事下去打他啊, 略略略……”

青衫女子献忍不住失笑:“是他会做的事情。”

“你拉不过来?”

伏羲擦了擦血:“能,但是为了防止被过去的十大巅峰察觉, 这钓鱼线的力量很微弱,一不小心一旦扯断的话, 他会被落在了时间的乱流里面,那样太危险了。”

青衫女子献讶异:“你居然会担心他?”

伏羲讶异:“你在说什么?”

两位十大巅峰对视之后。

伏羲理所当然道:“我只是担心,以现在他对于天地大道的掌握程度, 要是不小心仍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真的让他从过去修行到现在的话,参与到命运长河里面,这因果反噬之下,我会更倒霉……”

俊美青年拍着自己的心口,震声道:

“妈耶,现在拉着他的命运之线的是我啊!是我啊!”

“能不能为我考虑一下!”

伏羲骂骂咧咧。

然后直接变出一把刀来,咔嚓一声把自己的心口给戳爆了。

伏羲,扑街。

片刻后,伏羲再度爬起来,精神焕发,笑容爽朗:

“哎呀,万法终末之地就是好啊,也就是这里,可以无限卡,卡那什么来着,人间叫bug是吧?要不然我都得倒霉啊,这小子还真是能够给我找事情。”

这条渣蛇完全没有自己有多无耻的自觉,感慨着道:

“那小子,到底在过去扮演了什么角色啊。”

青衫女子献手掌撑着下巴,思考道:“是参与到大事情里吗?”

“这不可能。”

伏羲道:“那样的话,那小子已经被无数命格交错的恐怖伟力直接弹回来了,而且必然三魂七魄皆殇,离死不远,他小子活蹦乱跳,道行增长能够把握住我那没用了多少力量的钓鱼线。”

“显而易见没事。”

“可只是因果交错之际的震荡,就让我变成这样,这代表着他遇到了某些人,也只有我在万法终末之地,才能抗住这样的反噬,否则的话,换一个地方,差不多我和他就一起倒霉了。”

青衫女子道:“你会愿意和他一起倒霉?”

伏羲挠头爽朗笑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那我肯定第一时间把他扔到时间乱流里啊。”

“…………不愧是你。”

献道:“那么,他会对过去造成什么影响吗?”

伏羲道:“对于【过去的命运】这个概念,不会有干扰,否则的话,他立刻就会被命运弹回来,会被撕裂成齑粉,魂飞魄散,只能靠着不周山功体慢慢复苏;也就是说,他只会和少数几個存在相接触。”

“而起到的作用,也很有限,只是一场相遇。”

“有限?”

“是的……”伏羲道:“这代表着和他产生缘法的,要么就是本身游离于众生命运之外性格淡漠之人,要么,就是必死之徒,如果说,河流总是向前走的话,卫渊的出现,也只是让河流之上出现了两个微不足道的水花,水花会消失,涟漪会平复。”

“命运始终如一。”

“譬如,一个人原本会学习某个东西,卫渊的出现,或许会让他早点接触到这些,也或许会让他迟一点学习到这东西,这些变化,放到漫长的岁月之上,其实可以忽略不计。”

“或许他的出现让某个家伙早几年突破,但是那几年的时间,放入漫长的岁月里面,实在是如同水波涟漪一般,并没有价值,没有他,那家伙也会如常突破的,在以万年为基准的岁月里,区区一两年,没有意义。”

“而另一种可能就更简单了,既然和他接触的人注定要死。”

“那么此人死前是和谁说过话,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伏羲已经猜测出了卫渊和谁产生了交集,但是仍旧沉默。

伏羲呢喃道:“但是……这反噬之强烈,究竟是,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祂闷哼一声,嘴角的鲜血再度流出。

若非身处于命运和时间之外,这伤势之重几乎要让他直接沉睡。

该死……

玩砸了么……

……………………

小世界·遥远的过去。

那中年男子对于天道的阐述,简直已经超过了卫渊所知道的一切,不是以人心代天心的方向,不是卫渊之前所知道的【诸多法则的汇聚便是天道】,而是更为抽离,更为漠然高耸的存在。

无善无恶,非无非有。

无形无象,域中一大。

卫渊原本的认知被完全推翻,第一次论道造成的冲击让他面色苍白,神魂都有些失守,浑沌看着他,洒脱笑着离开,游览四方,而卫渊不知道多久之后才从那种消耗积累的顿悟当中恢复过来。

当同时感悟到【地】【天】两个道路的时候。

他竟然隐隐在这顿悟之下,看到了一丝丝微妙的丝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另一端飞出,似乎没入了某种不可窥测的地方,似乎能够感知到这丝线在拉扯自己。

也正是因为这东西在拉扯他,卫渊才感知到了此物的存在。

似乎是伏羲打算把他拉回去看看死了没。

但是卫渊却没有回应,被拉得烦了,直接用人间学习到的摩斯密码系统给回了一句吵吵吵吵什么吵,有本事你下来啊,而后那钓鱼线似乎震颤了几下,逐渐消失不见。

卫渊垂眸认真思考着天地,思考着撑天拄地。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后】和自称为【浑天】的家伙,都会来。

卫渊也尝尝做菜欢迎他们,彼此交流感知,其中【后】的境界对于卫渊来说已经足够高,但是显而易见在【浑天】的面前仍旧是尊敬万分,后者素来温和,只是对于【天】的追求和认可却极为地孤傲。

“我这一次外出的时候,找到了些许的灵材。”

在一日卫渊闭关醒来的时候,看到鹅黄色女子带来了不少的灵植,种在了瑶池的花园里面,后者笑着道:“否则的话,这里怕是要被【元】你吃光了。”

“咳咳,我也没有那么能吃的……”

卫渊尴尬。

柔美女子莞尔一笑,将灵植种下,而后取出来了数枚散发着灵光的材料,道:“我之前也想过了的,嗯,你的甲一之所以现在表现得不好,似乎是因为,材料太简陋了,我这次外出,找到了些灵材,或许会对你有关。”

“我,我可以试试看拆开它吗?”

柔美女子双手捧着灵材,一双眼睛亮莹莹的看着卫渊。

卫渊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好吧。”

然后在他准备做饭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咔啦啦的声音,急急奔出去的时候,看到甲一已经被拆成了一堆,长裙女子面容通红,手足无措,卫渊难得见到好友如此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柔美女子微怔,也只是自笑起来。

等到【浑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是见到了两人努力将碎裂的甲一重新修补起来的样子,甚至于修补之后的甲一,具备有了读写说的简单能力,勉勉强强算是有了初级的灵性。

而后见到,原本已经逐渐枯败的瑶池之中,多出了些许亮丽的颜色,正是【后】带来的灵植。

“哈哈,看来,这一次倒是就我一个空手上门。”

自称为【浑天】的浑沌大笑,想了想,而后自袖袍取出了诸多灵材,道:“此乃是中央外海之下,最为精纯的洗练之宝,我看你想要修补屋子,却因为缺少不少东西,没能如愿以偿,来,不要客气!”

卫渊大喜。

于是从此往后,无论是【后】还是【浑天】,来此讲道做客的时候,都会带着礼物,便说是和好友见面,自然需要准备礼物,又有时说,这正是食物的饭钱,大多玩笑。

有来自于大荒极南之地的火髓玉晶,其中如同有朱雀舞动。

又有昆仑之下的金铁,锐气难言。

更有中央海域之下,最为难得的问心玉铁。

而【浑天】和【后】闲暇的时候,却也见到卫渊非常努力地在修房子,毕竟作为神州的人,客人来了却风餐露宿的,实在是丢人,【浑天】和【后】有时候也会帮忙修建补充。

本来这一座瑶池宫殿,先是支撑天地被弄碎了。

后来索性直接推倒重来。

“这里是道路,需要以问心玉髓为主,这样的话来此的人都能够感知到此地威压,不敢乱动了。”【浑天】笑着拂袖铺下了白玉地面,【后】则是修正地面,培育灵植。

卫渊转世不知道多少次,见到了不知道多少的建筑风格。

他决定了自己这小窝的风格。

神州人的执念,总是要有家的。

只是到了最后,当卫渊看到那用诸多材料修建的行宫,连自己都陷入呆滞,整体风格,内敛朴素,但是却处处皆有心思,其中有三成左右可是【浑天】的手笔,四成左右是【后】,另外三成是卫渊。

“这,真的是太感谢了……”

卫渊感激两位好友,于是将前些年收获的灵果酿造了酒液取出来。

也就只有他这样的性格,在这里会选择种田,会修建屋子,而不是拼了死力的去悟道,而也是他选择了这些,才会让看到他的两位好友顺手帮忙,对于祂们来说,这只是随意之事,不会放在心上。

是夜,星光散落,三者落座于此。

推杯换盏,饮酒闲谈,卫渊完全没有想到,这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灵果,酿造出来的酒液竟然是无与伦比的浓烈,连他都被这酒液灌醉,在和【浑天】闲聊了天道之后,他竟然放声大笑,道:

“【浑天】,你说至高无上者为天?”

浑沌点头,语气温和道:“莫非,你有别的想法?”

“说起来,我也一直想要知道,你所说的【道】,真的是和我等一样的东西吗,运转的规则?”

“道,当然不是。”

卫渊半醉,踉跄起身,饮酒入喉,思及过去,这段时间的论道,印证,思索,与过去的种种所见相互勾连,终于于今日大醉之下喷薄而出,当年种种不甚明悟的东西,此刻所见,已经是俯仰可拾。

张口吐出一口酒气,放声大笑: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吾不知谁之子;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开口所言,而后便以自身所悟说知,详细论述这所谓先天地生的道为何物,历经磨砺,再加上眼前两位好友的一路指点,他终于也可以站在相同的高度,以自我解答这些问题。

旁边的机关甲一一如过去,奋笔疾书。

将【浑天】【元】【后】的论道记录于玉石刻板之上。

这是因为之前卫渊无法跟着两位好友的节奏,便只好先记录笔记。

后来有了甲一之后,他当然懒得自己记录笔记了。

现在这机关甲一哪怕没有被下命令,也非常勤恳地再记录。

卫渊说完之后,只觉得心念通畅,终于彻底将自己的感悟融合为一,虽然说,仍旧远不如眼前的两位好友,但是也终于有资格讨论,而非是自己被提携,而后又仰脖饮酒,放声道:“吾见天地,道大!”

“而域中非仅有天,非仅有道!”

“浑天你说,万物之中,唯天是大。”

“我说不然,域中有四大!”

“道大,天大,地大,而人亦大!”

白发道人长笑,域中四大,先天之道,没说一句,便斩出一剑,于是道剑缥缈浩瀚,天剑纵横浩渺,地剑厚重巍峨,人剑灿烂明亮,仗着两位好友的交流和配合,将自己的领悟催生至极限,四道剑痕,印入了四方。

卫渊说完之后,和两位好友相论证,不知多久后,已沉沉睡去。

苏醒的时候,却难得见到,【浑天】和【后】居然没有离开。

起身走出的时候,【浑天】似有所感。

卫渊道:“道友,如何?”

“你应该,遇到了某种关隘吧……”

“【后】不擅长隐藏情绪,她提起你的时候,总是会很担心……”

【浑天】嗓音温和:“见到了更远的道路,会去尝试闭死关。”

“仅此而已。”

死关!!!

卫渊看着那负手而立的中年男子,心中震动,沉默许久,道:“我还是觉得,你的【天道】过于孤傲宏大,域中四大之法,或许会更为沉静稳定的……”

【浑天】缓缓点头,道:“确实……”

卫渊眼底浮现一丝期冀,他希望好友能避开死劫。

【浑天】却笑着道:“但是,我也不打算改变。”

“我的【天】,必然凌驾于一切。”

中年男子神色温和,说出的话却带着无法劝说的坦然,道:“我选择了的道路,我也只会有两个结局,要么走在这一条道路的前方,要么,死在这一条道路上。”

“自身之道,岂容他人僭越?”

不退!

不避!

朝闻道,夕死,可矣!

中年男子的神色温和宁静,却带着一种恢弘浩大,如同岁月般的气势,祂最后笑了笑,道:“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段时间,也是我最为轻松的岁月了啊。”

“今日一别,不知道他日什么时候会见面。”

“元,好自为之。”

【浑天】从容而去。

而【后】也要真正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的道路。

“可惜啊,或许,有一段时间,不能够来这里了。”柔美女子看着眼前,由自己,【元】,【浑天】一同修建的宫殿,看着这和当年截然不同的灵植风光,笑着道:“若我有闲暇,可还能来此?”

卫渊微笑道:“自然。”

“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柔美女子微笑点头,而后同样洒脱离去,落落大方。

我辈中人,自然从容,复又数十年时间,卫渊终于彻底明悟了自己所能抵达最极限的【天】,【地】,【人】,五千年的旅行,最后的积累都全部都利用起来。

又是一年开花之时,却已经只剩下自己。

卫渊收拾了屋子,这里有他做的笔记,也有甲一写下来的。

玉石板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这漫长时间里,一次次论道的感悟。

一次次他们三个所说的话。

甲一很笨,所以只是全部都记录在这里。

竟然足足塞满了一个储物间,全部都是论道记录,卫渊最后看着这三者齐心合力修建的宫殿,看着甲一最后的杰作,那是最后一次三者聚会的画像,星光漫天,白发道人微笑纵剑言域中四大;浑天坦然,如见万物之颠灭安然,柔美女子如同万物之基,厚德载物,安静地看着他们。

但是连这个他都带不走。

最后将这东西放在这里,卫渊想着,回到人间之后,再来一次,确定空间坐标,之后呢,就带着【浑天】看看人间,带着【后】去吃吃看喜欢的东西,把所有的朋友都介绍给他们,把他们介绍给他所有的故人。

要带着两位好友去很多很多地方,见很多很多的人。

卫渊看向被取名为甲一的机关,洒脱并指一点,法力雄浑,在和钓鱼线相接触的时候,爆发出了无所顾忌的法力,直接点在那甲一的眉心,其体内的诸多灵材一一亮起。

初生的灵性抬起头。

看到白发的道人温和道:

“我出去一趟。”

“这段时间,这行宫也没人看着也不行啊,甲一,你在这里等着,若是【浑天】和【后】来了,便好生招待,呵……他们的实力比我可强得太多太多了……”

“问起来的话,就说我很快回来。”

灵性甲一点头。

看到白发道人消失离去。

甲一就像是过去的每一天那样,僵硬转身,开始扫地,看着花开花落,这行宫道场,一如既往。

只是说少去一个白发的道人,一个中年温和的男子,还有气质柔和的女子而已。

但是没关系。

没有关系。

甲一扫着地,照料者灵草,它想着:

‘他说了,很快就会回来。’

只是无论是他还是它都不知道,这所谓的出门一次。

会是多么多么,漫长而遥远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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