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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苛待聂桑榆,是因为她不识大体,惹人厌烦。但是现在面前这人,已经从泼妇变成大方得体,无欲无求的小女人了,想想两人的结发情谊,宁钰轩有点人性,还是会觉得不忍的。
聂桑榆要是以聂贵妃的娘家人身份进宫,那他陌玉侯府的面子往哪里搁?
沉默了一会儿,宁钰轩起身道:“你先跟我来。”
季曼抬头,不解地看着他。那厢马上就要上车了,跟他去干啥?
宁钰轩抬步就往前走了,季曼也只能跟上,一路上小心翼翼打量这人的侧脸,看他虽然没什么表情,却不是生气,也就稍微放了点心。
陌玉侯带她去了西院,让她在外头等着,然后进屋去,不一会儿,拿了个圆形的玉佩出来给她。
那玉佩真是圆,摸着手感极好,上头没什么花纹,却是方方正正刻着宁字。
老实说,这玉佩真难看,白瞎了一块羊脂玉。不过宁钰轩放在她手里的时候,甚至还犹豫了一下。
“你到底还是陌玉侯府的人。”陌玉侯手最终一松,那玉佩就落在了季曼的掌心。
季曼茫然,这东西代表什么意思她自然不知道,刚想张口问,宁钰轩就万分不耐地道:“要进宫就快些,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母亲说不定都在前面等着了。”
一会儿阴一会儿晴,这人的心思还真让人看不懂。季曼秉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态,收了玉佩挂在腰间,就小步跑回非晚阁,让苜蓿收拾一番,才能往正门口走。
“主子。”苜蓿看见她腰间的玉佩,惊讶得很:“这…侯爷给的?”
季曼点头,上头写着他的姓呢。
苜蓿脸上一喜,伸手就将她头上的银簪给拔了,换上从当铺赎回来的首饰,金色满头,又给换了一件妃色的长裙,挽奶白挽袖。
“这是干什么?”季曼不解。
“侯爷给了这玉佩,虽然没有宣告于庭,却也是大喜啊。”苜蓿高兴地道:“这是平妻才能佩戴的夫姓玉佩,侯爷定然是不忍心,想让您进宫的时候体面些,奴婢自然不能让您寒酸了。”
平妻?季曼咋舌,她不过是说了两句话,陌玉侯竟然这么大方?当初不是千方百计阻碍老夫人让她当平妻么?怎么这头倒是自己把玉佩给她了?
“奴婢方才还在想,要是进宫遇见聂夫人和老爷,您要怎么面对他们。现在倒是好了,您虽然犯下大错,侯爷却还是以您为平妻,旁人自然不敢小瞧了您去。”苜蓿一边说一边扶她起来,笑眯眯地道。
季曼侧着脑袋想了许久,走在路上都还在想,宁钰轩不像是一朝一夕就能原谅聂桑榆的人啊,突然给她这么大的恩惠,是要做什么?
同老夫人一起坐在车上的时候,老夫人也就看见了她的玉佩,眼里一亮,却没有太过意外:“轩儿终于舍得给你了。”
季曼乖巧地笑着,道:“回来还要多谢侯爷的恩典。”
“谢可以谢,可是蔷薇园里头正在闹别扭,别去当面添堵就是了。”老夫人嘱咐了一句。
季曼当然知道这个理,陌玉侯没宣告全府,她就当这玉佩是他借给她的,回去可能还要还给他。
老夫人坐在车上,小声念叨了两句:“如今你哥哥官运正好,父亲也是依旧受皇帝器重,只是聂家下头的枝叶剪了不少,也安分了,皇上才肯重新宠幸贵妃的。你啊,就老实些,别总往刀尖上冲。”
“桑榆明白。”季曼点头,心里隐隐有些反应过来了。陌玉侯这还是看在聂家的面子上,才肯对聂桑榆示好,给她个合理的身份去见贵妃,也让老夫人不那么为难。
所以跟她自身的表现没多大关系啊,她还以为乖巧这么一个多月,这男人就看得见聂桑榆的好呢。
不过想着能看看这个时代的皇宫,季曼还是高兴的,就当免费旅游了。
进宫之前过了三道检查,来来去去办了手续,老夫人才下车带着桑榆跟在宫人的后头往里走。这里被称为宋朝,经济环境也和历史上的大宋差不多,皇宫没有清朝之后那么华丽,红墙黄瓦并没有太过巍峨压人,只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毕竟与民间不同。
聂贵妃一直很受宠,住的地方也比其他地方更华丽。季曼低着头跟老夫人进去,就看见层层纱幔,后头隐约一个人影,香气扑鼻。
“妾身宁纪氏,给贵妃娘娘请安。”老夫人规规整整地跪在纱帘外头。
季曼赶紧跟着跪下,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干脆就不出声。
纱帘后头传来一声笑:“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这宫里寂寞,陪我说个话的人都没有。捧书你们先下去,把大门给本宫合上,除了皇帝,任何人都不要给本宫放进来,明白了么?”
“是。”宫女应了,连忙带着一众宫人下去,大门吱吱呀呀地合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快起来。”纱帘后头的人下了软塌,拨开层层阻隔,亲手扶起了老夫人。
“秀儿,你再不来跟我说话,我都快憋死自己了。”聂贵妃声音哽咽,哪有刚才笑得那么欢快。季曼站在一边,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看她。
这一看便是惊艳,聂贵妃按理说是与老夫人一样的年纪,虽说应该风韵犹存,但到底是老了。
但是面前的聂贵妃,脸蛋儿小小的,一双杏眼含情,波光流转。身段也是窈窕可人,哪里像三四十岁的人?
怨不得说大宋皇帝沉迷聂贵妃美色,这样倾国倾城的颜色,很少有人不沉迷啊。只是她的肌肤不算年轻了,有些微的细纹,还有些暗沉。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老夫人叹息一声,拉着聂贵妃手,与她一起坐在桌边:“桑榆不懂事,给了皇帝理由,否则,他是舍不得动你的。”
季曼顺着老夫人的话就又重新跪了下去:“桑榆对不起姑姑,来给姑姑请罪。”
聂贵妃转眼看着她,摇头伸手扶她:“也不能全怪你,他想替聂家修枝剪叶,你就算不闯宫,他也会找到其他理由,只是你这性子啊,也该改改了,这段时间定然也受了不少委屈吧?”
季曼努力咧嘴笑了笑,看着面前美貌的姑姑,摇头道:“桑榆不委屈,在侯府这么多年,也想通了,现在不会像以前那么冲动任性了,余生能好好伺候老夫人,伺候姑姑,就是有幸了。”
聂贵妃微微惊讶,伸手摸着季曼的头发:“还真是懂事了不少,前阵子听说你被钰轩贬为了侍妾,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想不开。”
聂桑榆的确是想不开了来着,但是她想得开啊,要不是因为聂家,宁钰轩肯定直接休了聂桑榆,还能在侯府等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已经是很难得了。
“再想不开,想想自己的家人,也就想开了。”季曼笑道:“比起侯爷给桑榆的宠爱,老夫人和姑姑给的更多,桑榆为什么要自己钻牛角尖?”
聂贵妃愣住了,将这话细细品了许久,眼睛又是一红:“小丫头都比我看得开了,秀儿,你瞧瞧,我准备了一肚子委屈,倒叫这丫头几句话给我说没了一半。”
老夫人赞许地看了季曼一眼,而后拉着聂贵妃的手轻声道:“你们姑侄俩是一个样,都是痴情种儿。但是娘娘啊,妾身一早说过,帝王家没有真感情,皇上肯宠您,您便珍惜着,不要同他闹小性子。皇后那头还虎视眈眈,太子最近也是勤政多功。您要是再不为三皇子争取些东西,到时候再说什么都晚了。”
聂贵妃与皇后表面上是平和,私下却斗得厉害,太子是嫡出长子,聪慧而风度优雅,颇为皇帝喜欢。三皇子是聂贵妃所出,不过喜爱山水,颇有些与世无争的味道,急死了聂贵妃也拿他没办法。
“他自己不想要,我争取又有什么用?”聂贵妃叹息一声:“明年宫里就又要进新人了,瞧着镜子里自己一天天老了,就觉得打心底里绝望。”
老夫人摇头:“后宫女人换了这么多,他不是依旧每个月都有几天是在您这里的么,您还担心什么?”
“可是……”聂贵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宫里的女人老得快啊,等我心力交瘁的时候,说不定会一夜白头。”
老夫人想起桑榆出门时候带的礼物,连忙转头道:“桑榆丫头好像有什么好东西要给娘娘,娘娘不如看看?”
季曼点头,出门去将刚刚交给宫女的包袱拿了回来。
“都是些美容养颜的东西,桑榆在宫外搜集的,娘娘用着要是舒坦,桑榆下次就替娘娘多弄些。”
听见美容养颜四个字,聂贵妃的眼睛就亮了。看见桑榆将一些瓶瓶罐罐拿出来,忍不住好奇地道:“有什么效果?”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往我脸上瞧就是了,只顾着伤心,没发现我今儿只用了淡妆,脸上的斑都少了不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