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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的不透露,其实也是一种透露。
地狱级。
陈子轻没有资格拒绝,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都是要去的。
而且不能再失败了。
陈子轻跟监护系统的一番交流让他的心境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评估的结果跟惩罚好比一块大石头,虽然砸下来的时候一波三折震耳欲聋,但好歹是下来了。
下来了就好了。
被传送到下一个任务前,他都在这里。
陈子轻的思绪被濒临窒息的吻搅乱,他扯宗怀棠的头发,得到的是抵死的深吻。
眼前发黑之际,人中上传来疼痛,陈子轻的气骂因为记起什么一滞。
早前宗怀棠也给他掐过人中,算上这次就是三次。
陈子轻腿软往下滑的时候,宗怀棠把他抱起来,抱小孩的方式抱的,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抱到椅子上坐下来,端起瓷缸喂他水喝。
热的,不烫嘴。
陈子轻拿走瓷缸自己喝,宗怀棠又开始亲他,从耳朵到脸颊,再到脖子,来来回回地亲,亲到停不下来。
宗怀棠忽然从他脖子里抬头:“你怎么没动静?”
陈子轻打开想要试验的手:“没有心情。”
“没有心情。”宗怀棠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次,“轻轻没有心情啊。”
陈子轻把瓷缸往桌上放的动作一晃,怎么给忘了,这个真正的1982年的宗怀棠精神状态不稳定,随时都会发疯。他要从对方腿上离开,哪知刚起来点就被摁了回去。
宗怀棠把高肿的那边脸偏到一边,将另一半脸对着他,笑着说:“那你把我这边脸也打了,打完看看有没有心情。”
陈子轻不那么做。
宗怀棠就强行抓住他的手,往自己那边脸上大力扇了一下,云淡风轻地问:“有心情了吗?”
陈子轻惊骇得白了脸。
“看来还是没有。”宗怀棠连续扇了起来。
啪啪的清脆响声震得陈子轻心底发麻,他瞪着额发凌乱脸上带笑的男人,大吼了出来:“有了有了!我有心情了!”
“总算是有了。”宗怀棠把他搂紧,微垂着眼在他耳边说,“不过考虑到你有扯谎的前科,我需要验一验。”
陈子轻只能闭上双眼,逼迫自己收回乱放的精力,全部集中在一点上面。
不多时,宗怀棠满意地笑了笑:“确实是有了。”
陈子轻推他肩膀:“现在我可以下来了吧。”
宗怀棠顿了顿,他掀起眼皮,露出不知何时变得湿红的双眼:“你能原谅我了吗?”
陈子轻看男人唇角破裂流下来的血丝,如果他说不,对方极大可能会再抓着他的手扇自己,到现在他的手还是火辣辣的疼。
可要是原谅吧……
得从头开始算,一时半会算不完,真算起来,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陈子轻为了不回答,又不刺激到宗怀棠,只能转移话题,而且是能成功压住宗怀棠这股疯劲的话题,他说:“我的脖子让你咬出血了。”
宗怀棠果然被引走了注意力:“我去拿毛巾给你敷一敷。”
陈子轻以为自己终于能下来了,结果宗怀棠抱着他站起来,抱着他去洗脸架那里,抱着他舀水到脸盆里。
全程抱着,全程用一只手托着他。
神经病。
陈子轻不挣扎了,他累了,任由宗怀棠把他当衣服上的一片毛絮,走哪抱哪。
宗怀棠吹吹陈子轻脖子上的那块咬痕,欲要说什么,发现他在看自己,一下就愣住了。
几秒后就把盆里的毛巾挤挤,放到他手上:“我脸肿得厉害,你给我敷。”
陈子轻没反应。
宗怀棠低头凑近他,微热的气息落在他被亲红的嘴上:“你不给我敷,你看什么,我以为你心疼坏了。”
陈子轻说:“我第一次扇一个人耳光。”
宗怀棠舔掉唇边的血迹,懒声笑道:“不巧,我第一次被人扇耳光,第一次抓着别人的手扇自己耳光,我们这算不算缘分。”
他自问自答,握住陈子轻的手包在掌中,力道控制不住地加重:“算吧,所以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子轻被握得有点疼,想把手抽出来,却不行。他转过头,视线对上了墙面那些有了生命的字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依旧感到惊悚。
任务的答案里为什么有宗怀棠呢,因为整个时空都是通过他这个桥梁建起来的,包括安排钟明跟两个师弟的鬼魂进入拉电线的循环轨迹,不断重现那一幕幕。
从某个层面来说,他是所有鬼魂的载体,他就是他们,所以他是参与进去了的。
就算后期那三人有了自主意识,依然不能抹除宗怀棠这个执笔人的存在。
陈子轻垂眼看紧紧拢在一起的手:“宗怀棠,你给我过什么提示,随便说一点。”
“名单上一模一样的字迹。”
“你说都是瘦金体!”陈子轻的胸口剧烈起伏,“我也怀疑怎么会是一样的字迹,所以就是你写的。”他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蔫蔫地说,“我就不该信你。”
宗怀棠眉间溢着愧疚:“我送你的字典,你有没有看?”
陈子轻一怔:“没有。”
宗怀棠给了他一个“我就知道你没看”的眼神。
“字典的一些注释里有我写的字谜,你多注意就能发现线索。”
陈子轻的嘴角抽搐,字谜?以他的智商再结合 “是不是该离开了,要不再等等”的纠结心态,他看了字典也不太可能猜得出来。
宗怀棠到底是想让他知道,还是不想……
陈子轻的眼尾一颤,他突兀地说:“宗怀棠,你知道我不是向宁。”
肯定的语气。
宗怀棠神态淡然:“对,你是轻轻,你来自未来,那个有无线网,有高楼大厦的时代,你说了。”
陈子轻的眼尾颤得更厉害,所以我总是在你面前执着于查清那场事故,执着于电线为什么会被拉断,以及哪个鬼魂下的手这些事,你是不是很容易就能想到我因为什么而来,得到了答案就会走。于是这个时空的你跟那个时空的你都在挣扎,都不受控制呢……
算了,不揣测了,现在想有什么用呢。
“算了。”陈子轻在心里喃喃,即便真的是他想的那个走向,宗怀棠也不是有意的吧,为了留住他就欺骗他之类。
不然也就不会给他提示了。
宗怀棠弯下腰,高肿的脸蹭进他手心,语气挺平和地问:“我醒来没有看到你,你去哪了?”
陈子轻含糊:“出去逛了逛。”
“下次再想逛要告诉我,我带你逛。”宗怀棠在他手心里闷笑了声,直起腰亲他,“以后别乱跑了,你让道士给抓了,我怎么办。”
陈子轻躲不开,让他亲了一脸:“都是你的口水。”
“好了才多久,这就开始嫌了。”宗怀棠一副失落至极沮丧至极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说“不过了”。
“是你总亲,我的脸皮都要被你亲烂了。”陈子轻在宗怀棠腿上调个边,他把桌上的脸盆搬过来,冷不防地发现了什么,见鬼似的后仰头撞上宗怀棠,又慢慢凑到盆边,往盆里看。
真的没看花眼,水里倒映着的,是他自己的脸。
吓死了。
没想到有一天见到自己的脸会吓得心脏骤停。
所以他现在不是鬼魂,是灵魂。
是陈子轻。
他顶着这张脸,宗怀棠竟然都不奇怪,不会是只有他自己能看得见自己的真实样子吧。
“宗怀棠,我长的是什么样子。”陈子轻往后扭头,“你描述一下。”
宗怀棠长了层胡渣的下巴刚才被他撞得发疼,配合肿成馒头的脸和破了的唇角,和一身皱巴巴的衣裤,乱糟糟的头发,怎么看都惨,像在沙漠行走的流浪汉,愣愣地看着属于自己的绿洲。
陈子轻又问了一遍。
“眉毛不粗不细,双眼皮,双得不窄不宽,眼型不长不短,卧蚕不深不浅,鼻梁不算高也不算矮,嘴不大不小,颜色不艳也不淡,下巴中间的窝坑不深不浅,脸型不长也不宽,所有都刚刚好。”宗怀棠摸他细细的一条腰,“不都说了吗,你是轻轻。”
陈子轻抿嘴,原主是单眼皮,小瓜子脸,没卧蚕,下巴也没窝,宗怀棠说的是他。
静了会,陈子轻把头转回去,后脑勺对着宗怀棠,手伸到脸盆里拿毛巾洗脸:“我其实长得挺普通的。”
宗怀棠依恋地趴在他背上:“告诉过你的,我情人眼里出西施。”
陈子轻的声音夹在哗啦啦的水声里:“那我换了脸,你怎么都不需要过渡,直接接受了。”
宗怀棠说:“你一来我就看见了。”
来,不是来这里,是那个时空。
“我”不是那个时空的宗技术,是这个时空的宗怀棠。
陈子轻:“……哦。”
“我们睡一会吧。”宗怀棠把放在陈子轻腰上的手拿起来,握住他洗脸的毛巾,在他的脸跟眼睛上擦了擦,丢回盆里,抱起他去床上,“我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我觉得自己不需要睡眠,现在你来了,我就想睡了。”
陈子轻的身子陷进了棉被里,他不适应地翻了几次身,宗怀棠用包着纱布的那只手箍住他,窝进他怀里睡着了。
像床头柜上的那艘木制帆船一样,穿过风雨和漩涡,奄奄一息地停靠在了码头。
再也不用在海上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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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在宗家住了下来。
宗怀棠把胡渣剃了,脏衣服裤子全换了,他穿上了白衬衣,配着熨过的黑西裤跟起早擦的皮鞋,还是那个风流倜谠的宗技术。
宗母看到小儿子这样,她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等小儿子去厨房拿了两只桶跟扁担,宗母才找回声音,难掩惊喜地喊:“怀棠,你是要去挑水啊,一个人行不行?”
宗怀棠已经大步出了院子,精气神十分好,他回道:“我不是一个人,有我对象陪着我。”
宗母捏着手绢一晃:“我就不该问。”她搓了搓胳膊,去烧饭了。
陈子轻这头跟宗怀棠去了河边。
草深水也深,宗怀棠蹲在一块石板上面,抓着桶在河里洗了洗,他叮嘱小孩子一样叮嘱身边人:“这边滑得很,你站远点。”
陈子轻蹲下来,丢了个小石头进水里,水花溅到他嘴上,他伸舌舔掉:“我又不是活人。”
宗怀棠把桶向下一按,“哗”地拎起来:“万一呢。”
“谁能承受得起后果,你能,还是我能?”他把沉沉的一桶水放到地上,桶里的水晃荡出来一些打在他裤子上,“我不能。”
陈子轻哑口无言。
宗怀棠把另一个桶也打好水,他抹掉扁担上的土,把两头的铁钩子往桶的把手上挑,忽地开口:“有野鸭子。”
陈子轻揪着草站起来:“哪呢哪呢。”
宗怀棠看着他笑。
他脸一红,恼怒道:“你又骗我是吧。”
“骗你什么,承诺书上不是写了吗,宗技术永远说话算话。”宗怀棠放下扁担,牵着他去了前面不远的芦苇荡。
野鸭子听到动静就从芦苇荡里游了出来,蛋还在,小小圆圆的,附在芦苇里。
“野鸭蛋吃着比鸡蛋香。”宗怀棠说,“尤其是水煮。”
陈子轻最喜欢吃水煮蛋了,他一听就有些激动:“不好进去,干脆我去拿蛋吧,反正我是魂……”
宗怀棠突然掐住他的脸:“你要说多少遍?”
陈子轻口齿不清:“我本来就是啊。”
宗怀棠嗯了一声:“我知道。”
转眼就变了神色,他扭曲着脸嘶吼:“我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
一声比一声撕裂,男人全身发抖,状似入魔,模样骇人。
芦苇轻轻摇曳,几只野鸭子在水里嬉戏,陈子轻在河边看宗怀棠发疯。
宗怀棠蓦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煞白着脸,不知所措地站着:“轻轻,我……”
“我不去捡野鸭蛋了,我不想弄脏衣服,也不想扎到自己。”陈子轻说,“你去吧。”
宗怀棠笑:“好,我去。”
他走了两步就回头:“那你在这里等我。”
陈子轻转过脸看游到河中央的野鸭子,对他摆摆手。
宗怀棠的速度很快,他脱掉皮鞋进芦苇荡里找了找,带回来十几个野鸭蛋,陈子轻牵起衣服兜着。
这要是有第三人在场,会觉得野鸭蛋飘在半空。
宗母就见到了这一幕,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出来了,就在厨房里待着吧。
都到这一步了,宗母再想躲避现实也不行了。
家里真的有鬼。
小儿媳真的是鬼。人鬼之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
宗母坐在锅洞前添柴火,手在裙摆上打了打,也不晓得会不会像聊斋里写得一样,鬼会吸活人的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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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怀棠跑了三趟才把水缸装满水。
陈子轻往水缸里凑了凑:“水这么浑浊,都发黄了,怎么吃。”
宗怀棠盖上木盖子:“你等会来看。”
过了会,陈子轻揭开木盖子瞧瞧,泥土全都沉到了水缸底下,水清澈得很。
陈子轻忍不住拿水瓢舀了一点喝,甜的,比那个1982年职工热水房打的水甜。
“别喝了,你喝不习惯就会拉肚子。”宗怀棠吃过早饭进来,手上是个水煮的野鸭蛋,他对着门敲一下,剥着碎开的壳说,“我们去合作社。”
陈子轻没留意过,那是什么地方?超市吧。他问道:“去买什么?”
宗怀棠说:“给你买罐头。”
陈子轻嘴微张,野鸭蛋顺着那点缝隙推了进来,他下意识咬住,满嘴都是棉腻的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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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里的合作社很大,好几个同志在里面当值。
布料,酱油米面,杂货……什么都有。
宗怀棠出门前被他妈塞了个酒瓶子,让他打点酱油回来。
这个时候的酒瓶子不像现代有个芯,是大口的,盖子一揭就能喝。
宗怀棠把盖子转下来,将酒瓶子放到案板上面。
陈子轻以为打酱油要票,他记得宗怀棠没有带,正想提醒就见对方掏出了一把零钱。
宗怀棠对看他看呆的同志说,“我打酱油,三毛钱的。”
“诶,好嘞。”同志边拿油瓢边偷瞄,宗家小儿子竟然出门了,看着不疯了啊。
以他这条件,精神正常的消息一传出去,过不了多久就又有媒婆上门了。
宗怀棠付了钱就带对象去买罐头。
路过卖布料的档口,宗怀棠停下脚步上下打量陈子轻:“给你……”
陈子轻飞快捂住宗怀棠的嘴巴:“别在有人的时候找我说话!”你是正常人,正常人怎么会对着虚空说话呢。
宗怀棠深黑的眼凝望他片刻,抬手借着抹脸的动作跟他说:“我想给你裁布做新衣服。”
陈子轻避开他滚烫的眼神:“不用了。”
“要用。”宗怀棠自言自语,他冲卖布的女同志笑,把人女同志耳朵都羞红了,昏头转向地按照他的要求裁好了布,都没好奇地打听是给谁穿的。
因为是男同志的颜色,却又不是他的尺寸。
陈子轻走到墙边看贴在上面的小报,讲的是多高裁多少布。
裁布要用到票,按人口发票,不是按身高体重,个矮的瘦的跟个高的胖的是一样的票,所以有的人票足够用,有的人就不够。
陈子轻想到了钟家兄妹,他俩的票就不够用,得亏他们是工人,一年四季都有工作服。
工人的待遇是真好,月月发福利发补贴,年底就更别说了。
陈子轻的手指被勾了勾,他跟上了宗怀棠,他们带着新买的布去做衣服,买罐头。
衣服一时半会做不好,得过天把,罐头倒是给了钱就能带走。
他们在合作社转了一边才出去,街上闹哄哄的,好像是有个男同志对女同志吹口哨,被抓走了。
大家伙议论纷纷。
“头让鬼摸了吧,好好一小伙,这下完了,十年打底。”
“肯定是喝酒了。”
“我就说酒害人,不能喝!”
“……”
陈子轻伸着脖子看了看,什么也看不着,都是人头,热闹的吸引力无限大。
腕上来了股力道,他被拉进了小巷,头顶是宗怀棠的揶揄:“你蹭我腿的时候,我去告发你,能让你在牢里蹲个五年八年。”
陈子轻:“……”
他试图反击:“那你亲我呢?”
宗怀棠皱眉:“我不是在确定关系以后才亲你的?”
陈子轻一噎,确实。
“轻轻,我们要小心点。”宗怀棠快速吻了吻他的额头,煞有其事道,“让人发现了,我们可能会被抓走,还会分开关。”
陈子轻心说,你想多了,除了你跟汤小光,都没别的人看到我,谁知道你跟个男的谈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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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陈子轻吃了一个罐头就躺下了,夜里他被说话声吵醒。
宗怀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侧身贴着他变成平躺,他听见对方在笑,胸腔震动着发出来笑声。
“今儿准备吃几个馒头啊。”
“五个?”
“五个哪够,我得吃七个,多吃点才能像钟师傅那么壮。”
“哈哈,钟师傅那可不是吃出来的,天生的懂不懂!”
“后天的努力也是不可忽略的。”
哄笑对话都是从同一个人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陈子轻“刺溜”一下爬起来,伸脚去踢疑似梦魇,手指用力在床单上划动的男人:“宗怀棠?”
宗怀棠醒得很快,他一睁眼就和往常没有无别:“怎么了?”
陈子轻犹豫着说:“刚才你……”
“我怎么了。”宗怀棠把他捞到身上,“我想梦到你,正在努力,快了,就快了……”
陈子轻惊魂未定,也不知道自己后来到底睡没睡着,他又一次听到了异响。
窗外月光皎白,原本搂着他的男人此时背对他站在墙边,那截被他扔了的筷子竟然重新回到了对方手上。
筷子头划开墙壁的声响和喜怒哀乐的说话声让他头皮发麻,浑身血液倒流。
他抱着腿靠在床头发了一会呆,决定当作没有看见,谁能管疯子啊,他不管了,然而他却跑下床,踉跄着冲过去。
“宗怀棠——”
“尿裤子了还是怎么了,叫这么慌。”
回答的声音在他旁边,他僵硬地转头,宗怀棠担忧地看着他。
陈子轻满身冷汗,原来是梦啊。
宗怀棠拨开他的腿,握住他颤动的膝盖:“给你看了,你没尿裤子。”
完了就抱着他拍拍:“天还没亮,睡吧。”
陈子轻哪里还能睡得着,他的脑子里闪过很多询问的方式,选了个直白点的:“你是不是被困住了?”
背上的手没停。
宗怀棠气息沉稳道:“没有。”
陈子轻步步紧逼:“那你为什么要建另一个1982年的启明制造厂?”
宗怀棠不回答,只是让他睡觉。
陈子轻告诉自己,跟我没关系,我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成了定局,随便吧,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一点点都没有!
他离宗怀棠远点,对方立刻就凑了上来,被他一拐子拐开。
“别挨着我。”
宗怀棠低笑:“你是我对象,我不挨着你怎么行。”
陈子轻又开始挪,宗怀棠始终追着他,两人从床的这边到了那边。
最终还是紧密相依。
陈子轻挂在床边,宗怀棠从后面抱着他,下巴垫在他肩头。
习惯了面对面,又把他扳过来,弓着腰埋到他脖子里,满意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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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没有睡好,第二天就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他不出门,宗怀棠便也不外出,不做什么,只和他躺一起,摸摸他的脸,亲亲他的嘴。
手上拿着根魔法棒。
陈子轻被宗怀棠带着去玩魔法棒,玩着玩着就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睡,等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光线幽暗,天都黑了。
睡了这么久,但脑子还是有点昏沉。
陈子轻够到床头柜底下的暖水瓶摇了摇,里面还剩一些水,倒出来后发现水是凉的,他也不介意,直接就把水倒进瓷缸里喝了两口。
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凉到了心里。
陈子轻只觉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神经末梢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可当陈子轻放下瓷缸,下意识地抬头看一眼柜子上的手表时,他愣住了,表盘上的时针指在“2”的位置。
陈子轻疑惑地看了窗户,虽然拉着窗帘,但透过缝隙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
窗外黑漆漆的,没有一点星光。
“什么情况?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吗?”
陈子轻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一觉睡到了睡到了第二天的凌晨。
房间里静悄悄的,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宗怀棠那家伙不知道去哪了。
陈子轻下了床,穿上宗怀棠给他买的新鞋子站起来,他把床被铺好叠起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
看着玻璃窗户,陈子轻全身瞬间冰冻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瞳孔骤缩嘴唇失去血色,仿佛看见了这个世上最难以想象的恐怖画面。
“咔咔!”
窗户的玻璃因为被挤压,隐隐发出崩裂声。
只见在并不是很大的玻璃窗外,一张张的人脸正密密麻麻地贴在玻璃上,这些人嘴巴张开,要说什么。
由于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争先恐后,互相推搡着,把窗外彻底挤满,不留一点空隙。
最让陈子轻心底发颤的是,这些人全都两眼瞪大,一齐盯向自己,在这同时,不停有人被挤下去,又有新的人挤上来,他们的脸死死地贴在窗户上,手脚并用,挣扎着似乎非常渴望进来……
看着这一张张因为挤压而不断变形扭曲的脸,这些脸孔陈子轻竟然全都见过,有些更是无比熟悉。
“钟明、小马……”
窗外的人脸互相叠压,不留缝隙地挤压在一起,连一丝光都照不进来。
陈子轻满脑子想的都是,都在这,他们都在这里,他不知道的是,现在其实根本不是凌晨两点,而是白天的下午两点。
直到宗怀棠推开了房间,泄进来一地的日光。
陈子轻回头看看背对门口的宗怀棠,再看看玻璃窗,那里已经不见一张人脸。
“小马!”
陈子轻喊马强强,挨个喊他们的名字,他把嗓子喊哑了,他们一个都没现身。
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他无助地看向宗怀棠。
宗怀棠拥住陈子轻:“不要管。”
陈子轻气得锤他后背,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对我摊牌?!
汤小光说,你会告诉的只有我一个人,前提是你愿意,我不知道我能待多久。
你的秘密只是你的秘密,对我已经结束了的任务造不成一丝影响。
所以我并没有多想知道。
陈子轻无力地想,宗怀棠,你要是犹豫久了,等我走了,那你想说了,可就没了倾听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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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母不了解小儿子房里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出小儿子情绪又差了,自已一个人坐在洋槐树底下捏豆荚,捏得白衬衣上都是粘液。
小两口吵架了吗?
宗母没有去找小儿子,她在家里四处走动。
踩着梯子坐到墙头的陈子轻看到这一幕,猜老人是在找他,想跟他交流,他下去没踩梯子,直接就往下蹦。
树底下的宗怀棠霎时就站了起来。
陈子轻看也不看宗怀棠,垂着头走了。他去书房,故意把门关上打开,再关上。
宗母闻声进来,唤小猫似的:“小儿媳?”
这个称呼让陈子轻脸一黑,他没说什么,只是走到摆着文房四宝的书桌前,拿毛笔在纸上写。
宗母见毛笔自己动了起来,随后纸上就出现了字迹。她克服恐惧抱着欣赏的态度打量。
“……”
字有些丑。
简单的字都能写错,画叉画得很熟练,好像握笔的姿势也不正确。
这一分神,宗母就不发毛了,她拿出最大的善意:“姑娘,不好意思,我早就知道你来我家了,现在才肯接受你。”
陈子轻没纠正自己的性别,他本来是要写自我介绍的,脑子一抽就写了一首诗歌,真是丢脸。
幸好他是魂魄,宗怀棠的妈妈见不到他的窘迫。
陈子轻在纸上回应:阿姨好。
宗母挤出笑容:“阿姨看不见你,想来你是长得比院子里那洋槐花还要好看,你来了,怀棠高兴。”
有了开场白,后面的话就轻松起来了。
宗母问他们是不是闹了矛盾,陈子轻写:是的。
“床头吵架床尾和。”宗母很有经验地说,“吵吵架能促进感情,但是不要过夜,过夜就不好了。”
陈子轻惊讶老人没有问吵架的原因,本来他还发愁怎么编造一个。
老人也没叫他让个步,哄一哄自己的小儿子。
宗母和陈子轻聊了一页纸,试探地说:“小儿媳,你会不会走啊,别走了啊,我给你点香烛,多少都给你点,让我小儿子守着你吧。”
管不了小儿子的精气会不会被吸走了,没了小儿媳,他又会变成之前那样,随便哪个普通的日子都有可能离开人世。
书房寂静无声。
片刻后,写满的纸被翻了过来,印着墨迹的纸上出现了三个字:对不起。
“要走啊。”
宗母急了:“那你来了,又要走,怀棠受不住的,他那个身体那个精神,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陈子轻放下了毛笔,他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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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母这一主动交流导致的结果是,不止她小儿子情绪萎靡,小儿媳也萎了。
陈子轻不跟宗怀棠说话了。
宗怀棠说他冷暴力,见他不理自己就背过身去踢墙角,把那块地儿都给踢秃噜皮了。
陈子轻蒙着被子睡觉,实际上毫无睡意。
宗怀棠还在神经质地踢墙。
陈子轻掀开被子跟宗怀棠吵了一通,吵完才惊觉原来自己对他有那么多的怨气,平时藏在心底都没发现。
房里被死寂笼罩住了。
宗怀棠低着头站在墙角,他泛白的唇拉成一条冷冽的直线,神情难辨,周身气流凝固成冰。
陈子轻偷瞄他一眼,又偷瞄一眼:“到床上来睡觉。”
宗怀棠上床上得那叫一个利索,不知等了多久,但他嘴硬,他嗓音闷哑道:“我上来不代表我就服软了。”
掀被子钻进被窝时还说:“关于你给我按的那些罪名,我有辩解的权利。”
陈子轻清完了心底的角角落落,从鬼魂堆里爬出来的灵魂得到了洗礼,语态都温柔了起来:“那你辩解嘛。”
宗怀棠半天没响动。
陈子轻刚一转眼,他就压上来:“你突然这么温柔,是不是要走了?”
“是不是?”宗怀棠神情可怕,后槽牙都在打颤。
陈子轻赶紧摇头。
宗怀棠的眼里依旧布满阴霾:“那你为什么要对我温柔?”
陈子轻:“……”
怎么说得好像他平时态度很差似的,如果他没记错,前期他都是凑上去讨好的吧。
虽然是对着那个时空的宗技术,但不都是一个人吗。
宗怀棠不在“是不是要走”这上面钻洞了,他不说话,只是压着陈子轻躺了好几分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子轻呼吸困难胸口疼,他扯住宗怀棠背上的衬衣,正要把人拽下去,有柔软的触感印在他耳廓上,伴随一声低问:“轻轻,你怕疼吗?”
几乎是宗怀棠才问出声,陈子轻就警惕起来:“谁不怕疼啊,谁不怕疼?”
宗怀棠被他的反应逗笑,翻身把他抱到自己身上,笑得整个身子都在抖:“随口问你一句,看把你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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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话题不了了之,陈子轻开始躲着宗怀棠,不把后背对着他,总感觉凉飕飕的。
没过两天,宗怀棠邀功般跟他说:“我让我妈去走亲戚了。她要到傍晚才回来,我们有一天的时间。”
陈子轻东张西望。
宗怀棠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溜:“周围也没邻居。”
陈子轻身上发热:“你哥不在家?”
“我哥他,”宗怀棠一顿,“你这要是也介意,那我们就去地窖。”
陈子轻反抗道:“我不去。”
宗怀棠弓着腰握住他的双手捧在自己的面颊两侧,宛如在虔诚地祈祷佛祖庇佑。
“我想要你,在那里顾虑太多没有要成,这里我找不到不要你的理由了,轻轻。”
陈子轻静默了下来。
都是要走的人了,按理说,纠缠得越少越好。
他就不该住在宗怀棠的家里。
可是他在宿舍眨个眼就出现在了宗怀棠的房间,没给他选择落脚地的机会,后来他上街了,不回来倒是可以。
可他赶回来的时候,宗怀棠已经要跳井了……
陈子轻久久没有回答,宗怀棠的耐心流失得所剩无几,他偏要装出耐心十足的样子,装得脖颈鼓出隐忍的青筋。
“你慢慢想,我不急,我只想你知道我对你的渴望,我们是爱人关系,你应该完整地属于我,我同样也完整地属于你。”
宗怀棠咬他的指尖,亲他的手心:“你就不想要我?”
陈子轻的视线飘到他喉结的小痣上面。
“你处心积虑勾引到我了。”宗怀棠握着他的手,解开自己的白衬衣领扣,“是时候验收成果了,还等什么。”
陈子轻把眼一闭:“你会吗?”
说着就掰手指告诉他要做哪些准备,要多少东西。
宗怀棠越听,脸色越难看,听到最后那脸色已经没法看了,他倏地想到什么,紧绷的下颚线条舒展开来。
“你为什么懂这么多?”
“我忘了,你来的地方跟这里不一样,你有学习的途径。”
“既然你很懂,那就靠你指挥了。”
宗怀棠一条腿瘸着,照样能把一个成年人扛到肩上:“地窖脏,还是在房里吧,我把门窗关上。”
陈子轻被他扛着走,两条腿在他身后乱蹬:“小马他们都在你身边,你跟我睡觉,现场直播啊!”
宗怀棠没听过直播这种说法,能猜出个大概意思,他体内流窜的燥热滞了下,像受到了无形的阻挡。
陈子轻趁热打铁:“你让他们走。”
宗怀棠把他放了下来。
“你不能让他们回到那个时空去?”陈子轻揪着男人的衬衣领子,“你能的吧,宗怀棠。”
宗怀棠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我的头很疼。”
“你自己玩一会,就在院子里玩,不要到外头去。”宗怀棠高大的身形一下变得颓废起来,他径自回了房间。
陈子轻跟进去:“我现在看不到了,但我能感觉到他们都在,线都在走,字也还在动,难道他们能两个时空穿梭,只是没有相关的……”
“砰——”
瓷缸被宗怀棠砸过来,掉在了他后面的墙上。
陈子轻抖着手指宗怀棠:“你往哪砸呢,宗怀棠,你是不是要砸我头上?”
宗怀棠:“……”
他无奈地笑出声:“我疯了吗,我砸你头上。”
陈子轻说:“你现在还不够疯?”
宗怀棠避开他的眼神,苦笑道:“不会砸你头上的,真要砸,也是砸我自己头上,我哪舍得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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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冷战了。
宗母一把年纪了,旧愁没抚平又多了新愁,她想了又想,干脆让小两口去赶集。
到了赶集前一天,宗怀棠主动示好,就是不提那些鬼魂的事。
陈子轻也不逼迫了,反正他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他要看宗怀棠能忍到什么时候。
没想到宗怀棠示好没多久就给他开了一个罐头,对他说:“等清明,我都告诉你。”
陈子轻吃着宗怀棠喂过来的罐头,非要清明吗?今年的清明早就已经过去了,明年清明的话,他不一定能待到那时候。
只能看运气了。
院子里响起宗母的提醒:“怀棠,你早点,你们睡,明天赶集要起大早,睡晚了起不来。”
“知道了。”宗怀棠道,“我们等会就睡。”
“那罐头,睡觉前尽量不好吃,太甜了,对牙齿……”宗母闭上嘴巴,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说的,多烦人,她也不愿意做招儿媳烦的婆婆。
陈子轻其实是听到了点的,可罐头太好吃了,宗怀棠又一口接一口地喂到他嘴里,他就没有去顾虑他的牙齿了,大不了吃完刷个牙。
宗怀棠喂完最后一块,让他把汁喝了,亲亲他甜丝丝的嘴唇。
原本只想亲一口的,结果从椅子上亲到了床上。
陈子轻把人一推,刷牙去了,他浑身上下丝毫不见情动的痕迹,坚守阵地绝不放松戒备。
宗怀棠手脚大张着瘫在床上,他粗喘了会,眯起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墙壁上纵横交错的线条。
“宗怀棠,明天几点出发?”陈子轻蹲在房门口刷着牙问。
“天不亮就走。”宗怀棠说,“到时你困了也没事,我抱着你。”
陈子轻吐掉牙膏沫,他多大的人了,怎么可能让人抱着走大路,再困也不可能。
哪知还真就被抱着去赶集了。
宗怀棠非要抱,他脸红脖子粗地使劲挣脱了几次,筋疲力尽地随着对方去了。
集市上热闹无比,大人买东西也卖东西,小孩蹦跳玩闹。
陈子轻从宗怀棠怀里下来,他穿着一身才做的新衣服走在人群里,看什么都新鲜。
时髦的女同志烫钢丝发,戴大耳圈,衣服的肩膀部位垫得高高的,像里面支了个撑子。
时髦的男同志戴hama镜,穿喇叭裤,穿港裤,上身衣服短,显得腿特长。
勉强能过双人的走道周围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宗怀棠陪在陈子轻身边,他不经意间发现了什么,一把搂住了陈子轻的腰:“我们去买一样东西。”
陈子轻不知道宗怀棠要买什么,那么急迫,他猜了几样,真相跟他猜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宗怀棠买的是一个——大红色的手工绢花。
买完就拉着陈子轻去了集市后面的桥上。四下无人,他把绢花整理整理,递给陈子轻:“你戴上。”
“只有我看得到,你戴给我看。”
陈子轻愕然:“我不戴。”
宗怀棠懒洋洋地笑道:“新娘子都戴这个。”
陈子轻垂眼看脚上的新鞋:“那我更不能戴了,我又不是新娘子。”
宗怀棠的语气逐渐下沉:“你是我对象。”
五个字,从肺腑拉扯出来的,泛着血腥,烫得人心慌。
陈子轻咽了口唾沫:“我是男的。”
宗怀棠俯视着着他,把他的紧张不安收进眼底,忽而就缓慢地笑了起来。
“那我是你的新娘子。”宗怀棠在他抬头看过来时说,“行不行?”
无所谓,不在这上面纠结,只要是他,怎么都好。
陈子轻拿过绢花瞧瞧,后面是个夹子,能夹在头发上面,他把绢花戴到男人头上,又拿下来塞到对方手上,把头伸过去。
宗怀棠的气息粗重了起来,他笨拙地给陈子轻夹上绢花。
陈子轻对上宗怀棠沉溺在幸福中的目光,背脊过电似的不舒服,他想,快点走吧,他想去下一个世界了。
钟明小马那群鬼魂何去何从,宗怀棠怎么才能恢复正常他都管不了了。
他想走了,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有点歪了,我给你重新戴一下。”宗怀棠取下绢花,专心地调整着角度去给他戴,仿佛是在婚礼现场,手上拿的不是绢花,而是戒指。
“我看看这样是不是正的。”宗怀棠捧着陈子轻的脑袋看了又看,眼里含着能让人沉醉的深情笑意,“是正的,好了,新娘子。”
陈子轻坐到桥墩上面,望着宗怀棠不说话。
宗怀棠半蹲着看他,大手拢住他的脸,拇指抹上他眼角:“我家轻轻又掉珍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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