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茶艺速成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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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缩在巷子角落,背靠墙壁气喘吁吁,他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暴露行踪的。

他以一个新的身份在一个小地方生活,社交圈干净到几乎没有,迟帘到底是靠什么蛛丝马迹找过来的?

该不会是……

那个被他拒绝了的男孩子做了什么吧?失恋在朋友圈发疯,被截图发短视频之类。

陈子轻的思绪被一股力道打散了。

迟帘抓住他身前的T恤,指骨触到的是被汗液浸湿的布料。

换个人,迟帘就该嫌脏了。

但对着眼前这个人,迟帘只把指间布料攥得更紧,仿佛这块布料就是眼前人的皮肉。他拧着眉发怒:“老子在问你话!”

十七八岁的少年好似和事业有成的男人重叠了。

陈子轻迎上迟帘漆黑幽深的瞳孔,他恍惚地说:“在我的印象里,你很多年不这么横了啊。”

迟帘因为激烈运动,脸,耳朵,脖子都从冷白中泛出一片粉,他俯视过去,凉凉地自嘲:“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你跟别人谈的时候装孙子,我还不是为了不破坏你甜甜的爱情?”

说到后面牙齿都咬紧了。

陈子轻干巴巴地撇撇嘴,现在他手上没甜甜的爱情需要经营。

所以迟帘不顾忌了,随心所欲了。

陈子轻用手背蹭掉快流到眼睛里的汗珠,迟帘也有在收着性子,成全他走他要走的路。

“我跑是因为……不想见你。”陈子轻慢吞吞地说。

这块空间骤然遭到挤压,空气都稀薄了。

“不想见我,”迟帘弯腰凑近他,混着烟草味的气息喷吐在他脸上,“你连车牌都没看就跑,怎么就确定车里坐着的是我,就没想过是其他两个里面的谁?”

陈子轻舔了舔干燥的嘴巴:“那我也跑,不管是谁来了,我都会跑。”

迟帘的目光恶狼似的,盯着他探出来的那一点红软舌尖,喉头狼狈地攒动,声音都哑了:“原来不是针对我啊。”

陈子轻感受到了把他裹住的荷尔蒙气息,他往后仰了仰头,拉开点距离:“你别扯着我了,我身上都是汗,热得要不行了。”

迟帘眼神火热翻腾地瞪了他一会,像是要把他吞入腹中,却在他警惕不安中哧一声,松开手中布料,捋起散落在额前的几缕发丝,冷眉躁眼地叉着腰踱步。

陈子轻把肩上的背包拿下来放在地上,他一屁股坐上去,累死了,站都站不住,头发里都在滴水。

大夏天的,狂跑几条街,狗都吃不消。

他想到这,抬头看了眼全身上下毫无一丝疲惫的男人,默默收回后半句。

巷子里没人经过,只有坐在背包上的小市民,和一颗真心满腹欲望送不出去的总裁。

这是什么氛围,老情人的重逢略微不对味,也不是寻仇,就这么微妙的蔓延着。

陈子轻看着眼皮底下那双手工定制的皮鞋,心想我穿的是运动鞋,怎么还被追上了呢,不应该啊。

迟帘又是皮鞋又是西裤的,一身正装,怎么一点都不受影响?

似是从陈子轻的视线里推测出他的想法,迟帘冷道:“我要是换上休闲装,你还能跑几条街?半条街都跑不了就被我扣住了。”

陈子轻瞟了眼他的大长腿,没反驳。

迟帘继续踱步,心底积攒太久的情感无处宣泄,他想一股脑的拿出来,却因为长时间没有表达过,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局促急迫又害羞,也没底。

能在杀人不见血的生意场上游刃有余的人,这会儿成了个不自信的愣头青。

他的自尊骄傲和信心,都被同一个人给搅碎了。

迟帘踱步的速度提高了些,灰尘沾上皮鞋跟西裤的裤腿,构成一层烦躁的痕迹。

陈子轻忍不住地说:“你别转了,我头都晕了。”

皮鞋一转,鞋尖抵着他。

像利刃,要把他从腿间劈开,他有点不自在地把叉开的腿并拢。

头顶响起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这儿钓十八岁的男高生,这么快活。”

陈子轻嘴角动了动,他的暴露,竟然真的跟那个男孩子有关。

迟帘看着眼皮底下的人,看他被巷子上空投进来的晨曦笼罩,整个人柔软没有棱角。

实际上他感情线冷硬分明到近似残酷,一段一段的切割开来,不掺和在一起,不念旧情。

迟帘早就忘了这个人全心全意哄着自己,爱着自己的模样了。

那是气话。

迟帘不曾忘记分毫,美好的甜蜜时刻是拿不走的,他记得,它们就不会被时光浸泡抹去,永远存在,永远鲜亮。

为什么就一定要放下,开始新的生活?他自己的人生,他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迟帘抬起一只手,指尖若有似无地触摸眼前人的发丝:“我们都不是十八岁了,你不稀罕了。”

陈子轻不自觉地嘀咕:“十八岁的我也不稀罕。”

“是,你不稀罕,你把京市三大高门的年轻家主全招了个遍,你是他们的白月光心头血,还有什么能入你眼的。”迟帘隐忍着不发出哽咽,“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的有多苦。”

陈子轻欲言又止:“你现在习惯带上同伴了。”

迟帘嘲弄,是习惯了。

因为他发现只要他带上了,他求而不得的酸楚就不至于把他活埋,能让他有点空隙喘个气。

迟帘受伤又无奈:“我火急火燎赶到小岛上,季易燃说你走了,去了我们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我们三个,你一个都不选。”

陈子轻在心里说,是啊,我不选啊。

不然能怎么办。

没奶奶的遗愿,我也不选,谁让你们开叉了呢,我哪能一对三。

脸被掐住抬起来,他要挣扎。

“别动,”迟帘危险地警告,“你再动我就在这里把你办了。”

陈子轻捕捉到迟帘眼底厚重浓郁的渴望,一下就没了动静。

迟帘捏肉丸子一样捏他的脸:“没瘦。”

陈子轻咽了口唾沫,他这半年学技能走走逛逛,是他在这个世界过得最轻松的时候。

迟帘的手指黏在他脸上,迟迟不撤离,他的脸都被捏疼了。

陈子轻试图扭了扭脸。

迟帘突然把他从背包上拉起来,伸手摸进他裤子口袋,两指捏着证件,一字一顿地念上面的名字:“望、北、遥。”

陈子轻眼神一飘。

迟帘意味不明:“你这假证件比真的还真,怎么做到的?”

陈子轻犹豫要不要说是自己在网上找人买的,感觉这个说法的可信度不高,算了吧,装作没听见好了。

反正迟帘不会为难他的。

迟帘果真没撬开他的嘴索要答案,兀自一笑:“你什么做不到,你在这个世界都快无所不能了。”

陈子轻飞快看了迟帘一眼。

迟帘的心头犹如被青春年少时的那阵风吹吹拂,这么多年了,这家伙的小习惯还是没有变过。他用开玩笑的口吻道:“顾知之,你要说这个世界是你创造的,我都信。”

陈子轻脸不红心不跳,那真不是。

迟帘把证件塞进他口袋里:“大清早的,准备去哪?”

陈子轻弯腰去拿地上的背包:“你别管。”

迟帘有些好笑,他们的爱情早八百年前就结束了,可真的说起话来,接触模式却好像没怎么改变。

生疏都是泡沫,一戳就破。

尤其是现在,没了感情的顾知之,对他更是自然。

陈子轻觉察到迟帘心情很好,他正想说点什么,背包就被夺走了。

“诶,我的包——”陈子轻追上大步朝巷口走去的人,“迟帘,你把我的包还给我!”

迟帘还了。

他是在踏进陈子轻的出租屋以后还的。

陈子轻先不管迟帘了,他拿了衣服去洗澡,浑身上下都被汗打湿了,黏腻还难受。

迟帘把老破小的出租屋打量了个遍,他个高,把这地方衬得越发逼仄。

“当了那么多年的季家儿媳,班也上了几年,手上没积蓄?”迟帘把撞歪的茶几扶正,“这种屋子也能住得下。”

浴室那边传来水声,迟帘过去,站在门口听。

里面的人是被男人的精元灌大的,从内往外渗着不浑浊不刻意的诱味,看不出有二十八岁,大概是心思简单。

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摊在脚下,往前走,不后退,不走岔路。

迟帘双手插进西裤口袋,上半身前倾,额头抵着门。

这门没有隔音效果,不堪一击,他抬个腿就能踹开,门不是阻碍,是勒住他体内邪念的绳索。

迟帘心猿意马地打了个电话,让助理给他送换洗的衣物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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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洗好澡出来的时候,迟帘把他客厅的电视打开了,在那看抗战片。

突突突的背景音响个不停。

陈子轻擦着头发说:“迟帘,你要在这我……”

迟帘拎起手边的袋子,打断他说:“借你的浴室用一下。”

陈子轻眼睁睁看着迟帘进浴室,他把头上的毛巾拿下来,擦掉下巴上的水珠。

直觉是对的,左右眼一起跳是王炸。

陈子轻叹着气在沙发上坐下来,心不在焉地看起了电视。迟帘这一出现,他就知道他的悠闲生活结束了。

六万积分买的身份用不了了,不划算,真的不划算。

陈子轻想象了一下三个前任都出现在他这个出租屋,他在厨房煮一大锅葱油面的场景,头马上就疼了起来。

“444,你可以帮帮我吗。”陈子轻病急乱投医,把渺茫的希望寄托给新的监护系统身上。

系统:“怎么帮?照着你的数据复制三个你,分给你感情线上的挂坠们?”

陈子轻想了想:“可行诶。”

系统:“……”

陈子轻说:“我讲玩笑话呢,你们可别真的复制啊。”

系统:“怎么,怕你的挂坠们爱上你的替身,把你给忘了?”

“444,你别那么形容他们,”陈子轻没在意系统的戏谑,“他们不是挂坠,他们是人。”

系统:“我就那么形容。”

陈子轻无语,新系统不光毒蛇,还任性。

“那你帮不帮我啊?”陈子轻不放弃地再次恳求。

系统:“他们关系到你的任务,我帮不了,送你一首歌,你自己坚强吧。”

陈子轻的脑中响起了歌声,是《明天会更好》,他感动地说:“444,谢谢你安慰我。”

系统:“…………”

浴室里氤氲着热气。

这个天气,上一个用过的人洗的是热水澡,水温偏高。

迟帘扫了眼水池边换下来的衣物,一脸的冷静自持不以为然:“我又不是变态。”

他点了一根烟,倚着台子边沿,不紧不慢地抽了起来。

烟燃烧过半,浴室里的热气混着沐浴露的香味冲进迟帘下腹,他拿过布料最少的那件,鼻尖蹭进去。

牙齿深陷进烟蒂里,双眼阖在一起,

手背绷起青筋,圈动,拇指按住,重碾,俊美的脸孔因为某种激烈感受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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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把两集看完了,迟帘才从浴室出来,周身布满慵懒的味道。

电视被陈子轻关掉,他挠挠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咬的蚊子包,问道:“迟帘,你要把我的行踪告诉他们吗?”

迟帘坐在他身边。

头发上打的蜡洗掉了,脱离精心梳理的痕迹,发丝柔软随意地垂落下来,再配着清爽的白T恤跟运动裤,扑面而来一股子少年感。

陈子轻一扭头见到他这样子,整个人呆住了。

迟帘勾唇,人真是个奇怪的物种,年少时想着快点滋生出成熟的魅力,成熟了却又利用年少。

陈子轻好半天才回神:“平时你这个时候已经在上班了吧,你推行程这种反常的事,他们会有警觉的。”

迟帘道:“我来庐市看望姑姑。”

陈子轻说:“这里又不是庐市。”

迟帘懒洋洋地睨他一眼:“我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在附近城镇转转?”

陈子轻翻了个白眼,你找什么借口都没用。

迟帘戴腕表:“跟我去庐市。”

陈子轻高度警觉:“我上班呢。”

“你上班?”迟帘言辞锐厉,“要是我没抓到你,这会你都出省了,你跟我说你要上班?”

陈子轻心虚,明天是周末,他要去县里走第十个遗愿的进度条。

今天就……

跑的时候确实没想过上班的事,只想着赶紧撤。

现在他被找到了,电子厂能不能继续干下去都是个问题。

陈子轻双手捂住脸,抹了抹放下来:“去庐市见姑姑吗?”

“不是。”迟帘在他的茫然与疑惑中,用心找回曾经的孩子气吓他,“去庐市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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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是不可能的。

车停在姑姑的小楼前,陈子轻隔着车窗看见姑姑站在门口等。他赶紧解开安全带下车。

姑姑抱了抱他,喜极而泣十分激动。

陈子轻感慨,姑姑老了,那种老态遍布在她眼角,刻在她眼里,爬在她头发上。

姑姑有所感,笑呵呵地说:“我老了是吧,我这还是没结婚没男人没小孩的情况下呢。要是那三全占,啧啧啧。”

“都会老的。”陈子轻安慰。

“姑姑还以为你要说岁月不败美人呢。”姑姑佯装怪罪,她拍了拍陈子轻的手背,余光一瞥侄子。

迟帘走近。

陈子轻看姑姑把迟帘的手拿过来,跟自己的手放一起,笑道:“还是黑白配。”

迟帘扯了扯唇,有种被老天爷狠抽耳光七窍流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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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是在姑姑家里吃的,两辈人都有下厨露一手。

陈子轻意外的是,当年那个煎鸡蛋都要他夸的人,现在能炒菜烧汤了,味道还很不错。

迟帘一直用左手吃饭。

本来他是左右手都可以用,后来他只用左手,至于右手,早就被他屏蔽了。

有姑姑在,桌上的气愤始终是轻快的。

陈子轻吃了两碗饭。

姑姑见他放下碗筷,就问他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

得知老人的死讯后,姑姑感慨万千,当年她从小顾嘴里套问出他的奶奶在一个被封锁消息的医院,她没把这事告诉她哥,以防她哥拿老人家做文章。

没想到老人家竟然已经不在了。

姑姑暗自观察侄子,看样子对于这件事,他是知情的,可他不能陪在顾知之身边。

那个时候,顾知之身边有季家那位。

姑姑拉着侄子念念不忘的人问生活问工作,也问感情。

陈子轻小声:“不想有了。”

姑姑母爱泛滥地揉揉他的手:“是不是累了啊。”

陈子轻为难道:“姑姑,我不方便说。”

“那就不说了。”姑姑笑,“明天正好是周末,你在我这多待几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陈子轻粗了蹙眉心,他想说自己周末有事,可对上姑姑挽留的眼神……

那就下个周末再去县里吧,不差一周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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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帘下午没回京市。

陈子轻跟他在姑姑家待着,没发生过不愉快。

阳光很刺眼,陈子轻把门口的竹帘子放下来挡阳光挡蚊虫,他回到客厅,犹豫着问迟帘:“你爸妈还好吗?”

迟帘迟帘长腿交叠,只手撑着下巴:“事业上蒸蒸日上,婚姻上多年如一日,育儿上一塌糊涂。”

陈子轻说:“……他们肯定恨死我了。”

迟帘眼皮一掀,深深地看他许久:“少给自己加戏,他们早把你这么个小人物忘了。”

陈子轻接下迟帘的假话:“那就好。”

蝉在鸣叫,蝈蝈跟青蛙也在叫,外面很热闹,屋里很安静。

陈子轻有点困顿:“你的心脏病呢?”

忽有侵迫感十足的气息逼近,他瞬间打起精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面庞。

迟帘目光灼热:“只有我的对象才能关心我的病。”

“当我什么都没问,我去睡一会。”陈子轻立马竖起盾牌,他冲一楼的里间喊,“姑姑,楼上的房间还在的吧?”

“在的。”姑姑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都是老样子,你跟阿帘上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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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是以前的装修摆设,陈子轻踩上最后一层楼梯站在小客厅,左边是他曾经住过的房间,右边是迟帘的房间,中间是个小客厅。

一切仿佛从头开始。

但那也只能是仿佛,他在做第十个遗愿,做完就等着走到感情线的终点,被抽离这个世界。

陈子轻刚稳定心神,身边的倏然躲到他身后。

那么个高挺的体格,硬是委屈别扭地藏在后面,低吼道:“蟑螂,操,有蟑螂。”

陈子轻:“……”

他哭笑不得地说:“你都快三十了,怎么还怕蟑螂?”

迟帘刚才是下意识的行为,这会儿他脸色青红交加:“我就是八十了,我也怕蟑螂,不行吗。”

“行行行。”陈子轻一如当年地徒手去捉蟑螂。

迟帘直起身理了理衣裤,这样挺好的,这样就好了,这个人身边没有碍眼的存在,他们心平气和,老朋友一样。

去他妈的老朋友。

陈子轻见迟帘气压极低,他投过去询问的眼神,又怎么了?还有别的蟑螂?

迟帘道:“我去阳台抽烟。”

陈子轻随口说了一句:“你在我那边抽过了,现在又抽?”

迟帘一顿,不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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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是真的想睡觉,迟帘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盯着他,让他睡不着,他就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瘫着,哈欠连天。

迟帘看他眼角沁出生理性水光:“你那时候第一次茶我就是在这。”

陈子轻刷地一个激灵,今天的日常还没做。

迟帘眯了眯眼,闪过一丝算计。

从小到大,他都很讨厌绿茶,最开始的态度就是他对绿茶的真实反应,之后就不说了。

这家伙的茶艺这么低级,谁听不出来是故意的。

迟帘想着,他只是在讨好我,有什么不对吗,除了我,还有谁配让他这么下功夫。

还真有,一个,两个。

迟帘把玩手中打火机,像这么坐在一起,他等了很多年。

陈子轻又开始昏昏入睡。

迟帘趁他糊里糊涂之际,试图达成自己的目的:“顾知之,很多事一旦失去了时效性,说出来就没了意义,也记不起来当时的感受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陈子轻无意识地把头转向迟帘,生理性的水光有所残留,他的眼睛水蒙蒙的。

迟帘试探地离他近了一点:“当年我没有故意开车撞谢浮。”

陈子轻的眼睛微微睁大。

迟帘见他听入神,就不动声色地又离他近点。

年少时轰轰烈烈的爱过,恨过,再也不会有人能给他那种青涩又炙热的感觉了。

迟帘说:“谢浮为了从我手上把你抢走,他挑拨离间,算计我,害我有生命危险,他就还我一次,那场车祸是他引导的,从始至终都是,我只是他计划里的一枚棋子。”

陈子轻缓慢眨眼。

迟帘心酸:“我心脏病发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病危通知都下了两次。”

陈子轻久久没有响动。

迟帘的嗓音里透满了哀伤:“你想想,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子在国外被开胸,鲜血淋漓的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随着他往后说,那一幕像是能够从旧时光里跳出来,在他们中间敞开。

陈子轻不知不觉有些晃神。

直到上唇被含住吮了两下,他才骤然清醒,一把将迟帘推开,恼怒地瞪过去:“迟帘,你干什么?”

迟帘斯文败类地笑:“很明显,我在偷亲。”

陈子轻赶紧离他远点。

迟帘怀念他唇上的味道,总算是又一次尝到了。

“我听你说话听得认真,你趁那个机会乱来,你这样,我对你那次的凶险经历就……”陈子轻没说话就被迟帘打断了。

“无所谓,你又不会因为我差点被你前未婚夫害死就同情我,可怜我,想要补偿我,和我在一起,或者给我睡。”迟帘调笑,“还是说,你会那么做?”

陈子轻没说话。

迟帘起身走到他面前,半蹲着开口:“这些年你有没有认真看过我的眉眼变化?”

陈子轻没有,后面两段感情都要忠诚,他哪能去看一个前任。更何况还是一直放不下他的前任,给点火星子就能燎原。

“十年了。”迟帘叹息,“顾知之,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年。”

陈子轻垂眼:“你试着找别人吧。”

迟帘不怒反笑;“顾知之,你说的是人话?”

陈子轻说:“不是。”

迟帘见这家伙肯承受,他心里好受了点,忽然低咳一声:“我还是你喜欢的,粉的。”

陈子轻目瞪口呆:“不可能。”

迟帘不爽自己被质疑:“除了你,我没有第二个人,我十年没有做过,怎么不可能。”

陈子轻说:“那不还有色素沉淀吗。”

迟帘正经得好似入党:“你要是不信,可以亲自验证。”

陈子轻坚决不上当,色字头上一把刀。

迟帘握住他的肩头;“现在你单身,我也单身,我们,”

陈子轻肩骨被握得发烫发疼:“迟帘,你没想过我当初为什么跟季易燃离婚吗?”

迟帘哑然。

陈子轻严肃地说:“不是感情破裂,是不得已。”

迟帘不想听。

陈子轻却是要把话说完:“我不能跟你们任何一个在一起。”

用的是不能,强制性的。

迟帘一派冷静:“那就不在一起。双箭头不可以有,单箭头总可以吧,我守着你。”

陈子轻有气无力:“你别守了,你守十年下来不都有答案了吗。”

迟帘偏执地冷下脸:“这是我的事,你没有权利替我做决定,就像我没权利干涉你。”

陈子轻看着近在眼前的大帅哥,态度坚定地强调:“反正我不能对你们有情感瓜葛。”

迟帘沉吟片刻:“知道金主和小情人吗,他们之间没有情感瓜葛。”

陈子轻瞪眼:“你疯了啊,你让我当你小情人?”

迟帘说:“我是。”

陈子轻没反应过来:“啊?”

迟帘毫无心理障碍:“我说,我是你情人,你是我金主。”

陈子轻:“……”

别了,我不想给三个情人当金主。

“妈的,我的妙计肯定要被照抄。”迟帘低骂,“后面两个全跟在我后面比较,我得到的,他们就要成倍得到。”

陈子轻一言难尽,你这算什么妙计,真不知道是你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

迟帘执拗地说:“顾知之,我们签个走肾不走心的协议,你跟我走。”

陈子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做大梦。我签了,剩下两个呢?

感情线非要开叉,非要开叉,陈子轻又一次烦死了。

“我不签,也不跟你走。”陈子轻说,“我在这里是有正事的。”

迟帘听他说正事,眉头就皱了皱。

又是哪个鬼?迟帘想起来了,下属拿给他关于望北遥的行迹报告上有显示,那个莲花怨的合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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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一天都没出姑姑家,迟帘守宝藏一样守着他。

到了晚上,他们又在二楼小客厅熬鹰。

陈子轻有股子尿急的急迫感,日常到这会都没做,怎么办,他要去够茶几上的手机,被一份文件拨开。

“想知道现在几点?”迟帘体贴温柔地告诉他,“距离零点还有一小时。”

陈子轻两眼一抹黑。

迟帘翻了翻文件,签字丢一边,拿起另一份翻看。

“你非要我茶你啊。”陈子轻说。

“顾知之,你这么误会我,想没想过我的感受?”迟帘气愤又伤心,“我什么时候说你必须要茶我了?你大可以去街上找人茶去。”

陈子轻欲哭无泪:“大半夜的,我上哪找去啊。”

“这就是你的事了。”迟帘说。

陈子轻做心理建设,他只是被警告过一次,还剩三次,大不了就拿次警告。

小客厅响着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响。

冷不丁的,迟帘出声:“十一点十五。”

陈子轻有点心悸,他搓搓出了点汗的手,用力捏了捏:“迟帘,我……”

迟帘的视线在文件上,看似随意地开口:“顾知之,我们再来一次。”

陈子轻一愣:“再来一次什么啊?”

迟帘放下文件去房里,他出来时手上多了一瓶水。

陈子轻的眼皮颤了颤。

迟帘把水放在茶几上面,颔首示意他开始。

陈子轻迟迟没有回应。

迟帘眼底一点一滴地生出阴霾,慢慢被酸苦取代,这都不愿意,顾知之这都不愿意。

下一刻,那瓶水被递到他面前,伴随他好多年没听过的,扭扭捏捏的声音:“哥哥,我拧不开水,你能帮我拧一下吗?”

迟帘猛然偏头,他笑出声,眼泪对着虚空静静落下。

值了。

这辈子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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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帘深夜回了京市,他安排人手盯着另外两位,他们也同样如此。

彼此之间互相监视,只要谁找到人,其他的都会知道。

迟帘调整好自己接下来的行程,他把那两个沉得住气的发小约出来,三人坐在包间里喝酒。

无论是在圈内还是在商界,他们都是另类,没男女关系,没艳遇,没花边新闻,没结婚,没再婚。

周围的诱惑层出不穷,他们却过着和尚生活。

好似上了贞操锁。

“都别去了。”迟帘猛灌一口烈酒,“他可以和别人谈恋爱,只有我们不行。”

迟帘抱着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念头,从自己指向两个发小,挨个指了几遍:“只有我们,不行。”

包间寂静无声。

迟帘拿起酒瓶:“虽然他没透露,但很明显,那是他奶奶的遗愿。”

“老人的遗愿,不止是要他和我离婚。”季易燃垂眸,“怪不得他一个都不要。”

谢浮的反应平淡,显然在这之前就推断出来了。

多年前防止落下来的那把刀,多年后还是没避免,砍在了他的脖子上面,也砍在了他的生路上面。

让他做过的一切都是徒劳。

那时候他为了老人这个隐患,想出了两种措施,如果他当时采用的是另一种,会怎样?

谢浮转瞬就掐掉这个毫无价值的念头。

“我要是排在老季的后面就好了。”迟帘也走起了悔不当初的路子,“我他妈第一个,只有半年。”

迟帘长时间在意这个点,午夜梦回都嫉妒得发狂:“你们一个四年,一个五年多,还都给他戴了戒指,都公开了。”

谢浮微笑:“要比?”

迟帘眉间笼着怒意:“不能比?”

谢浮的眼底窜出藏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气:“你是第一个得到他的人,只有你被他认真追求过,他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你,这还不够?”

迟帘捏着酒杯转了转,呵,他是顾知之的初恋。

顾知之是他们三人的初恋。

迟帘把酒杯丢到桌上,并不是谢浮说的那样,顾知之给了他所有的宠爱,但一定是最多的。

“那又怎样,不还是成了前任。”迟帘挖苦道,“你谋划这个谋划那个,照样变成前任。”

他指着季易燃嘲笑:“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学着我们的经验装乖的,也成了前任。”

季易燃一语不发地喝酒,离婚后他瘦削了许多,面颊线条愈发冷硬,只有他西装革履,满身禁欲严整一丝不乱,另外两人只穿衬衫西裤,要松弛不少。

三个前任各自借酒消愁。

喝高了的谢浮撑头吸烟,脸上带笑,神情却是瘆人:“老季,我跟我老婆订婚那年年初,你利用迟帘插足破坏我们的感情,后来我跟他分了,你在他为了给鬼魂做事,不得已去你家需要你帮忙期间满足私欲,你们的那场婚姻,是你趁虚而入。”

季易燃至今没透露他的前妻有过选择性失忆,后来不是一下记起第二段感情才让他有机可趁,他面不改色:“我们谁也别说谁,你算计阿帘的事,我查到过。”

末了说:“我不会像你那么没下限。”

“你了不起,你用你母亲的魂设阵,害你父亲。”谢浮唇边弧度更大,“你手段光明正大,亲生父母都这么对待。”

季易燃被当场扯开遮羞布,他没半分尴尬。

迟帘冷眼旁观两个挖墙脚的互相揭短:“你们的手段真够下三滥的。”

谢浮内心的阴郁化作无差别攻击的穿肠毒药:“你高风亮节,我们三个里面,只有你把他的头打破了。”

迟帘徒然暴起。

谢浮躲开他的拳头,欺身扯住他衣领,和他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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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沉默着喝酒,一杯接一杯,他酒量好,没体会过神智被酒精啃噬的感觉。

这个时候却是有点不清醒了。

不然他也不会摘下脖子上的项链,将挂在上面的婚戒取下来,戴在无名指上面,假装他还是有主,还是有人要的。

打累了的迟帘跟谢浮一个躺在地上,一个靠在沙发边,全无坐在会议室把控项目方向的架势。

都是个失败者。

“他找的初恋是左撇子,前未婚夫会写瘦金体,前夫语言障碍,三样合在一起,大概就是他透过我们三个替身看到的正主。”迟帘自说自话,“语言障碍算什么残疾。”要把季易燃踢出去。

完了就捂着跳动失常有些疼的心口说:“我的心脏病才是残疾。”

谢浮舔掉唇上的血,笑了笑:“我精神病不是?”

一直没动静的季易燃咽下一口酒,他站起身,卸下平时的伪装在包间里走了几步。

两个发小这才知道他左腿瘸了。

是残疾了。

季易燃要么不出牌,一出牌就出个大的,他坐回去:“这些年下来,我得到的小礼物最少。”

迟帘很想谩骂一句,你怎么不想想你拥有他几年?我们三,就你没脸摆出怨夫脸。

“嫌少就自己给自己买,”迟帘假惺惺地说,“你要是求我帮忙,我可以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照着我得到的小礼物在网上给你买一份。”

话音刚落,就听季易燃说:“不过我有52朵玫瑰。”

包间的气流霎时间冻结成冰。

谢浮轻心口抽痛,幽幽地叹息:“我才19朵。”

只有一朵的迟帘面部肌肉抽颤,淤青的唇角紧紧抿在一起。

妈的。

一个个的,觉得他比来比去幼稚,实际上比较起来都下死手。

迟帘撑着沙发坐上去,手骨带着血点给自己倒酒:“他会遇到比我们更好的人,陪着他,听他说茶话,他不愁没人喜欢,十八岁小男生都能被他迷得找不着北。”

“而我们,”迟帘顿了顿,“见了不如不见,不能在一起,见了面等于自虐。”

谢浮颇为认同:“可不就是自虐。”

“所以我准备放下,开始新生活了。”迟帘把两个发小的酒杯倒满,“你们要是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那就干了这杯酒跟过去告别,谁都别去找他,谁去谁是狗。”

三人碰杯了,喝了,喝得不省人事,各自在秘书的搀扶下分头回家。

车在半道掉头,去往同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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