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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真的大,出租屋里的人是真的多,碗里的葱油面是真的少。
迟帘欲求不满:“面才这么点,塞牙都不够。”
陈子轻说:“那你别吃了,分给他们吃。一样的数量,就你有意见。”
“他们不也——”迟帘看去。
谢浮优雅地挑着面条,季易燃一言不发地细嚼慢咽。
迟帘:“……”
因为顾知之,他才知道他这两个相识相知多年的发小,全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行了,没别的事了吧。”陈子轻装作困得打哈欠,“你们吃完面把碗筷洗了,是自己洗自己的,还是怎么安排我不管,我去睡了。”
根本睡不着。
三个前任都要留下来过夜,他心多大啊,敢呼呼大睡。
陈子轻看一眼阳台,那边噼啦啪啦直响,雨像是要把窗户敲碎掉,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指尖碰到一处,悄悄嘶了一声。
热水下面的时候被烫了,那块皮现在还疼。
陈子轻把客厅的空调遥控器放桌上,转身朝房间走去,背后忽然响起谢浮温和带笑的声音: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个城市?”
陈子轻的脚步一停,他感觉自己什么都可以瞒不过谢浮,要不是系统会屏蔽宿主相关,谢浮肯定也能推断出来。
“还没想好,过完夏天吧。”陈子轻捏了捏光滑的后脖子。
“那茶语?”又是谢浮问。
陈子轻撇撇嘴,上次谢浮提议三人轮流,他用“现在不行,过段时间吧,等我处理好我的事,你们也别来找我了”做借口打发了,他们真就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直到今晚。
看来这三位是通过底下人知道他做完正事了,迫不及待的聚齐在他这里。
还要他遵守承诺,实施每日一茶方案。
陈子轻仰头看天花板围着灯火飞转的蚊虫,他已经做回顾知之了,在大街上找人茶跟花钱雇一个,确实存在不定的隐患。
但对他们茶,也会有问题。
陈子轻权衡利弊,茶一茶,算情感瓜葛吗?
不算吧,他那是纯走白茶绿茶话术模式,早就娴熟到张口就来。
“你实在不愿意,”
陈子轻冒声儿打断:“就那么来吧。”
说着就进房间,把外面的空间留给前任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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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世界都好似黯然失色,桌前的三个男人放下碗筷,索然无趣地给下属打电话。
不多时,他们站在门外楼道里处理公务,翻阅文件声和签字的沙沙声成了主场。
三家的下属眼观鼻鼻观心,对老板的奇装异服视若无睹。他们心知肚明,老板是商场得意,情场失意。
迟帘没接管家族企业,也没去守母亲半生打下的江山,他在把分公司经营稳固后就出来单干了,事业规模目前不如根基粗壮的“启荣”跟季氏集团,这会儿他第一个结束工作状态进门,坐回桌边,随后是谢浮跟季易燃。
他们脱去位高权重的掌权人那层外衣,又回到前任军队情境。
迟帘拿起筷子划了划碗里的薄薄一层面油,送到唇边尝尝。
谢浮是时隔五年多再吃那个人做的葱油面。
季易燃半年前还吃着。
只有他上次吃是十年前,十年,既是弹指一挥,也是日日月月堆积起来的漫长时光。
他们三个发小接触情爱前是兄弟和世交,接触情爱后经历过怀疑,妒恨,反目决裂,到了生意场上就是虚伪疏离以及经年不衰的妒恨,参加同一场酒局都不坐一起。
现在能围着一张小饭桌分吃面条,这是下属们都要惊掉下巴的程度。
现实让他们粉饰太平。
迟帘懒懒地用筷子敲碗边:“碗怎么办?你们怎么说?”
“我洗不了,”谢浮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这辈子没洗过碗。”
“你们在一起生活了四年,”迟帘冷下眉眼,“就算有阿姨,但总有心血来潮两个人做饭的时候,碗是他洗?谢浮,你就是那么对他的?”
“他不让我做,”谢浮摇头笑,“在他眼里,我的手是上帝打造的艺术品,他总捧着摸,爱不释手,不舍得让我的十根手指沾阳春水。”
迟帘面部铁青,他一双手修长冷白,比谢浮那种非人类的级别差一点,但赢季易燃绰绰有余。
“你们国内国外的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也不让你洗碗?”迟帘把对谢浮的羡慕嫉妒转化成讥诮,一股脑地甩向季易燃,“就你那手,一看就是搬砖干活的手。”
季易燃双手交扣于桌面,淡声道:“他说我的手比一般人的手长一截,只是以前打篮球导致轻微变形,骨节分明有力,显得很有安全感跟男人味。”
指骨匀称纤细,温润文弱的谢浮扣下手机。
“在国外,我行动方便的时候,饭是我做,碗他洗,他希望我们是分工合作,他告诉我,那是他喜欢的婚姻模式。”季易燃平平稳稳的嗓音响着,字里行间都是旁边两位不曾拥有的岁月静好和柴米油盐。
迟帘呵笑:“我去把他喊出来,让他看你们这两个被他宠的连碗都洗不了的废物前任,叫他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谢浮说:“你会洗就洗,这是个表现的机会。”
迟帘没有表情:“我需要表现的机会,自然会争取,用不着你们施舍。”
谢浮疑惑:“施舍吗。”
“这怎么能是施舍,这是不可多得的证明自己已经成长起来的机遇,你难得有个我跟季易燃掌握不了的技能。”他叹息,“我是真的不会洗,不然我就拿走这个机会了。”
迟帘死死地盯着谢浮,“证明成长”四个字戳到他心肺了,他当年就是死在这上头。
气氛正剑拔弩张之时,三人不约而同地前头,目光投向一处。
进房间的人不知何时站在拐角,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
谢浮跟季易燃端碗筷去厨房。
真正没洗过碗的迟帘走到拐角:“我的等会洗。”他贪婪又克制地凝视眼前人:“不是睡了吗?”
陈子轻说:“我出来看看阳台的窗户,感觉没关。”
“如果没关,阳台的地板就要被雨水打湿。”迟帘没让他动动脑子,没骂他蠢,只是耐心地讲着常识,“到时我们三个发现了,会去关上的。”
陈子轻心说,这可没准儿。你们忙着显摆跟互捅,连我出来了都没及时察觉。
厨房传出水声,陈子轻不担心那两人打起来,也想象不出他们并排站在水池边洗碗筷的场景。他把出租屋的门窗检查了个遍。
迟帘跟着他,见他摸什么拽什么,就说关好了,锁上了。他这强迫症,除了对自己产生质疑,其他人说的他都信。
“你出个门要返回来多少次?是不是还要检查厨房煤气灶?”迟帘无奈。从前他不清楚这个人有这毛病。
陈子轻不想说次数。
迟帘趁他不注意凑到他耳边,说:“你可以拍照录像,不确定的时候就打开手机看。”
陈子轻眼睛刷亮:“我怎么没想到!”
迟帘的唇角轻抽:“那我是不是还比较聪明,”
“他们快洗好了,你去洗吧。”陈子轻打断他瞬,“别跟着我了,我回房了。”
迟帘睨了眼把他利用完就丢的人:“当初你的那句‘我男朋友的手最好看’,男朋友不是我的专属,它只是个框架。”
陈子轻蹙眉:“不要翻旧账,迟帘。”
迟帘冷冷比撇开脸,口中吐出的却是委屈郁闷:“谢浮的手最好看,季易燃的手最有男人味,只有我,两样都沾点,都达不到‘最’那个水平。”
陈子轻:“……”
“迟总,你用自己的短处跟别人的长处比?”
迟帘勾唇:“你在安慰我。”
陈子轻推开拦路的他,抬脚就要走,却被他重新落在胸膛跟墙壁之间。
“迟帘,你别乱来。”陈子轻警惕地说。
嘴被捂住,他瞪大圆溜的眼睛,迟帘低下头,唇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面。
隔着手背和他接吻。
他愣愣地站着,湿热的呼吸从重到轻,再到没有。
“我们这样,”迟帘把脑袋埋在他脖子里,“像在偷情。”
嘴上的手毫无预兆地撤开,陈子轻踹过去,迟帘立在原地挨了他一脚。
脑袋还埋在他脖子里。
——仿佛那个地方是自己来处,是归处,也是坟墓。
陈子轻用尽全力去拨迟帘的脑袋,扯他的头发,听到他闷哼也不减轻力道。
“不让我埋,那要让谁埋,谢浮还是季易燃?或者是别的哪个十八岁的高中生?”迟帘贪恋地深嗅他的味道。
陈子轻态度狠决:“我谁都不让埋!”
迟帘的气息滞了一瞬:“好。”
他直起身,脑袋和面颊离开挚爱的脖颈,带着残留的温度。
陈子轻飞快进房间。
“你给我画几张符。”迟帘一条腿伸进来,阻止他关门,“我常出差,有时候到了陌生地方会觉得背后发凉。”
陈子轻一个头两个大,三个人里,就迟帘的处事风格跳跃,不直接找他要爱,却拐着弯变着花样的搞小动作,防不胜防。
算了,符而已。
陈子轻前脚答应了迟帘,后脚视野里就多道挺拔的身影,季易燃面容凌冽地停在不远处。
“你也想要符?”陈子轻试探。
季易燃没说不要,那就是要。
正因为他给的信息少,陈子轻才胡思乱想到季家风水,季常林身上。
陈子轻将内心的疑虑问了出来:“你爸怎么样?”
季易燃眉梢微动,季常林能吃能睡,比他还有精气神的样子,他道:“时好时坏。”
陈子轻再次自我揣测了一番,他抿抿嘴,正色道:“那给你画点。”
然后谢浮就过来了。
陈子轻在他开口前说:“你阳气不弱。”
这话一出,谢浮还没言语,迟帘就气急败坏了:“谁规定感应到脏东西,就代表阳气弱?”
陈子轻瞪迟帘一眼。迟帘不得不压下不快。
谢浮拿着纸巾,有条不紊地,一根根地擦拭手上的水:“我的阳气确实重,天生如此。”
迟帘的脸色很难看。
季易燃心道,争什么,到了明年,精元就要走下坡了。
窄小的走道上挤着三个身高腿长的京市商界风云人物。
其中一个的腿还塞在房门里。
陈子轻的视线从那条腿移向后面点的谢浮:“你用不到符的。”
“我不那么认为,虽然我阳气重,但我是个精神病,我想要个附身符。”谢浮笑着说,“可以有吗。”
陈子轻望着谢浮白玉般的手点了点头,行行行,都给你们画,你们留着当饭吃吧。
一个个的找他要符留作纪念,怎么有种临终遗言既视感,陈子轻摇摇头,当着他们的面把房门关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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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躺回床上烙饼,怎么都睡不着,他索性爬起来,坐在书桌边给他们画符,驱鬼辟邪的都画点。
雨没有要停的迹象,不知道是不是想把这座小城淹了。
三个前任或站或坐在阳台,他们身上的T恤短裤都短了小了,但他们的身材,气质跟气场太过出挑,不会不伦不类,更不显难看。
“既然都搞不死对方,那就都守着吧。”迟帘抱着胳膊,“反正谁也不会再得到,再吃到,再拥有了。”
有老人的遗愿在,疯子也只敢在合适的尺度,合适的范围发疯。然而他们谁不疯,没一个正常人。
谢浮吸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吐出,烟雾落在玻璃上,靠外的那一面蜿蜒而下的扭曲水痕。
“我看淡了。”上次说放下了的迟帘捋了捋额发,“这回是真话。”
谢浮轻笑:“是吗。”
“你看淡了就看淡了,没人在意你的想法。”他说。
迟帘冷笑:“我也没要你们在意。”
“那你说什么?”谢浮恹恹地弹掉烟灰,“聒噪。”
迟帘眼底生出几分暴戾:“扎你心窝了,让你第无数次的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成全和等待是个笑话?我,季易燃,我们谁没成全,谁不是笑话?”
“不过是人算不如天算。”迟帘发泄完,眼角眉梢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尽显颓态。
季易燃坐在小板凳上听雨,长腿抵着阳台玻璃墙伸展不开:“都别说了。”
迟帘嘲讽:“你装什么成熟稳重的和事佬,当自己是大房?”
季易燃皱眉:“谢浮,别录像。”
迟帘这才发现谢浮把他们的嘴脸录下来了,他低骂一声:“有病。”
谢浮耸肩:“是啊,有病。”
三人在这争来争去,吵来吵去,明枪暗箭的,妒火只横冲直撞了片刻就化作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迟帘蹲下来看了会手机屏保上的彩虹,指间是做成挂件的超人玩具,他多次想打探季易燃跟谢浮收到过哪些小玩意,每次都生硬地将那个问题嚼碎吞咽。
像他们这种背景出身,逢年过节收到的礼物都是几大类,各种有意挑选的,定制的他们见多了,根本无法挑起他们的神经。
他们的生活繁忙又单调,放松是去会所消费,和朋友聚在一起一掷千金,吃喝玩乐寻求刺激。
哪有童趣。
顾知之送的,是天之骄子的世界没存在过的小玩意,他必定是用心良苦,而非价值观低下不舍得花钱。
在迟帘的理解里,顾知之给三段感情里的另一方准备小礼物,前提是自己觉得有意思的,好玩的,他想着,多尝试多买,也许有哪个就能让自家男人也觉得有意思呢。
顾知之是个不套路化的人,他的内核与众不用,难以估算出厚度。
迟帘盘算过,当年他还是顾知之男朋友的时候,他有四样东西没发进小群里,一是他跟顾知之戳破关系的小纸条,二是做错事要写检讨信。
三是生日投影玩具,投在墙上的“生日快乐,健健康康”,四是当年一中男生宿舍阳台视角的雨后彩虹照片。
他有他的独一无二。
血的教训告诉他,有好东西要捂着,别往外宣扬。
谢浮在朋友圈炫耀那么多,怕是什么都不剩了,全抖露出来了。
迟帘想到了谢浮带顾知之跳伞,纹身的事,不知道季易燃有没有在哪里覆盖。
季易燃是最后一个,他上桌晚,吃得最久,吃得最好,只有他获取了顾知之抽烟的小秘密。
指不定还有别的小秘密。
季易燃吸取他们的经验,把什么都藏着捂着。
迟帘徒然朝季易燃坐着的小板凳踢了一脚,发出的巨大摩擦声十分刺耳。
季易燃站起身。
迟帘并没有跟他大打出手,而是不甘心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他像面团,也像雪糕,谁碰了,就是谁的形状。”
阳台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空气都是湿的,黏的,热的,像极了那条进入仙境的,又细窄又滑溜,吸附力很强,容纳力可观的过道。
有爱才有性,他们因为爱,才回味无穷。
迟帘嫉妒的眼睛发红:“我只是你们的零头。”又陷进时间的长短上了。永远的意难平。
“谢浮,你用我用剩下的东西,我剩那么多,有些玩具我都没来得及体验。”迟帘对着在他后面接盘的人点名道姓。
谢浮在翻看庞大的相册,这算什么,他离开前被顾知之挽留参加某种不为人知的考核,他自认发挥良好,以他们的契合度结合他的表现,怎么都该进前十的名次。
既然是那类事,奖品也会和那类事有关。
想必都给季易燃用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套,他也不能幸免。但他不会找季易燃求证,不会自虐地打听使用感受。
那是他跟陪顾知之度过的醉生梦死。
谢浮轻描淡写:“你最幸福,我跟季易燃谈的时候都知道他要离开,开始就进入分开倒计时。”
“我不知道?”迟帘自嘲,“他的抽离我没感觉到?”
那段时间的患得患失让他记忆深刻,终生难忘,他得了分离焦虑症,乱吃药引起父母注意。
所有崩盘的源头,就是他某一瞬间抓捕到顾知之想和他分手却又不提不说。
谢浮说笑:“起码他抽离前,你不清楚你们会结束,不清楚他要和你的发小谈。”
迟帘这次没出声。
季易燃的情况和他们不太一样,他后面没人接棒,一切都只是遗愿作祟。
因此他就没参与这场讨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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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一时只有雨点密集的敲打声。
蚊子有很多,肆无忌惮地寻找存在感,生怕三个丧家犬发现不到他们的身影。
迟帘拍死腿上喝到飞不动的两只,溅出来的血迹令他恶心,他正要去用下属送来的驱蚊用品,忽地改变了主意。
“这里的蚊子叮过顾知之,还是不驱了。”
迟帘随意说完,两道视线向他扫来,他从容不迫地展示自己的恋爱脑:“看什么,五十步笑百步。”
“比不上你,我甘拜下风。”谢浮含着烟戴上耳机看录像,他不在意旁边两人有所察觉。
他们忍得下,可以一起看他怎么和顾知之亲热。
谢浮忽略了自身的状况,所有录像他都看过很多遍,依旧热烈新鲜。
画面里的人仅仅只是趴在床上被他叼住后颈,又疼又痒地喊他“老公”,他就将烟头摁灭在掌中,借着那点灼痛让自己稍作冷静过后,若无其事地起身去了卫生间。
迟帘怀疑谢浮看什么起反应了,他眯了眯眼,谢浮以前做的时候录视频了?
操。
迟帘浑身气血冲到头顶,他眼前晕眩,心脏刺痛,侧头盯着季易燃问:“你录没录过?”
季易燃不在状态外一般,淡漠地反问:“录什么?”
迟帘按着心口靠在墙边深吸气,这家伙的城府太深,录了也不会告诉他。
可能只有他什么都没录,他的次数本来就最少,连个无限播放的画面都没有。
迟帘酸涩地咽下不断翻涌上来的腿后悔:“地铺怎么打?”
季易燃道:“我有个躺的地方就行。”
迟帘嗤笑:“谁不是。”
三人只能躺在客厅沙发前的那块空地,顾知之给他们丢了个席子,不够分。
剩下一个只能躺席子外面。那么谁在外面是个问题。
实在做不出石头剪刀布这种行为。
“轮流吧。”迟帘因为身体不适,脸色惨白渗出汗液,他疲倦地说,“下次再打地铺,换人躺地上。”
说不清以后要打多少次地铺。
微信小群来了信息。
迟帘听到提示点进去看了眼,是他们这群发小里唯一的看客在明知故问。
孟一堃:又集体失踪?忙着我干什么大项目?
没人理会。
孟一堃私聊迟帘:哥们,你们三没打架吧?
迟帘:那两人一死一伤。
孟一堃火急火燎的电话没打过来。
迟帘神色古怪,孟一堃凭的什么不信他的说辞?
聊天框里有了孟一堃的信息,给他解惑来了。
孟一堃:顾知之是你们之间的平衡点,有他在,不会出那种事。
迟帘哂笑:一直忘了问你,作为一路看过来的人,什么感想?
孟一堃:信命中注定,戒爱情,警惕真命天女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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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雨夜很漫长。
谢浮在卫生间待了一阵出去没多久,陈子轻进去上厕所,看见了谢浮落在台子上的手机。
陈子轻没多想,脸不经意间晃过,屏锁就开了,他怔了怔,拿起手机点进微信,直奔发小的群里。
不多时,孟一堃收到一条好友申请,他在见到来人上报的姓名后就立刻同意。
顾知之加他了。
为什么?孟一堃在书房踱步,无论是高三时期,还是大学时期,工作时期,那家伙都没加过他,现在竟然来了这一出。
顾知之是通过哪个的微信加的?
老谢吗?
孟一堃等了会没等到顾知之的动静,他揉了揉额角,主动询问:什么事?
顾知之:没什么事,就是加一下你。
孟一堃丝毫不放松:没事加我?
顾知之:以防有事的时候联系不上。
孟一堃:但凡你有个事,你那三个前任会抢着上,轮得到你找他们以外的人帮忙?
没有回了。
孟一堃握拳捶书桌,顾知之那家伙大晚上的搞突击,没按好心。
他是不是想对哪个旧情复燃?
孟一堃不好问,三个都是他的发小,他做得多错得多,很有可能会被他们扣上偏心的头衔。
三足鼎立其实是某种意义上的和谐,一旦平衡被打破,一团乱。
可三足都蠢蠢欲动,不满足于现状。
这是个死局。
顾知之不在了,局可能就破了。
孟一堃抽自己,上次他这么想是在老季跟顾知之的婚宴上,怎么时隔多年,他又往这方面想了。
顾知之不在了,天塌地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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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陈子轻收了收画好的黄符,分成三份折成四方块,装进三个小袋子里面,他用记号笔在袋子上做记号。
不是写名字或者姓,而是写的数字,1,2,3。
对应的是谈恋爱的顺序。
陈子轻把三个袋子挂在椅子角上,他踢掉拖鞋爬上床,心血来潮地查看自己的账户。
最后一个遗愿的积分到账了,他的进度只差第九个遗愿涉及到的今生今世部分。
各种坎坷都跨过去了,这个任务他肯定能成功。
陈子轻闭上双眼酝酿睡意,下一刻就猛地睁开眼睛:“444,我第一个遗愿的酬劳,是不是没进账?”
系统:“心真大,自己的利益都不重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富有,实际就大几万的积分,宿主界垫底的。”
陈子轻讪讪:“我重视的,我非常重视,就是之前没想起来。”
他又说:“同行们的积分比我多是正常的,谁会像我一样,次次都失败呢。”
“444,我们不说这伤心事了。”
系统:“我说话了?”
陈子轻习惯了给真狗跟假狗顺毛,对着暂时监护他的系统说:“别生气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是我用词不当,444,你能不能告诉我,第一个遗愿的酬劳为什么没有啊。”
系统:“那是三段爱情,需要根据恋爱质量核算酬劳,还在算。”
陈子轻惊讶地说:“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系统:“你问我,我问谁?”
陈子轻嘀嘀咕咕:“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系统:“少拍马屁。”
陈子轻说:“实话啦~”
系统:“别对我用夹子音,我是直男,谢谢。”
陈子轻:“……噢。”
陈子轻:“444,我这次登出,可以早一点提醒我吗?提前一天两天这样。”
系统:“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会在什时候登出?”
“可以吗。”陈子轻不敢置信能有这么好的事。
系统:“你猜。”
陈子轻没有太失望:“是我让你为难了。”
系统:“走你的感情线吧,奇奇。”
陈子轻不解:“444,你为什么这么叫我啊?”
系统:“奇观的奇,奇葩的奇。”
“……”陈子轻闭眼,手放在小毯子上自我催眠:“我睡了,我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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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陈子轻脑子里哐当哐当的开火车,停不下来,静不下来,他把灯打开,爬起来四处捉蚊子,打蚊子。
房门外立着一道身影,是季易燃,他背后一片漆黑,眼下是从门缝里泄出的微光。
季易燃轻敲门。
那声响让陈子轻一惊,第一反应是性情最浮躁的迟帘。他如临大敌地靠近门边,手心里的蚊子尸体都忘了捻掉。
陈子轻后知后觉可以发微信打电话劝退迟帘,他就要去拿手机——
门外响起低唤:“知之。”
陈子轻没料到是沉稳的季易燃,他以为有要紧事,赶紧把房门开了个缝隙。
季易燃身着他的衣服站在暗处,轮廓身形只露出细长一条,和缝隙重叠。
陈子轻眼神迷茫:“你怎么不睡觉?”说着就下意识看他瘸了的左腿。
季易燃道:“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就我们两个。”
陈子轻还没答应,季易燃就踏步往里迈,他被那股强大的威压震得后退。
季易燃带上房门,收去威压,换了称呼:“轻轻。”
陈子轻看了看他,没应声。
季易燃不当着第三人的面叫出这个名字,不愿意和人分享。
房里很小,季易燃两秒就将他前妻的私密空间收尽眼底。
陈子轻频频看房门,即便关着,他依然不踏实,那门一脚就能踢开?能防谁啊。
“什么话你赶紧说。”陈子轻催促。
季易燃的脖颈一处露着项链,戒指藏在领口底下,他摩挲指腹:“我来这里,在这里,都让你难做。”
陈子轻给了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季易燃低叹:“是他们都来,都在,我跟着他们。”
像是抄答案的学生。
陈子轻的埋怨有所弱化,他说:“没结果的,何必呢,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季易燃忽而笑了。
很少笑的人,唇边有个浅淡的弧度都引人注目。
尤其是常年面瘫冷脸。
季易燃俯视单纯看帅哥看呆的人:“我不求什么,只想见见你。”
顿了半晌,他微抿薄唇:“总感觉见一面少一面。”
陈子轻手心冒汗,季易燃感应出什么了吗,不应该啊,他自己都不知道终点停在哪,只能过一天是一天,走一步是一步。
“这世上得每个人都这样,都是减法,这是自然规律。”陈子轻说。
季易燃目光复杂,神色难辨:“你看的透。”
陈子轻没否认没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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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进来没做什么,他只是唤了那声谨慎隐藏的称呼,解释自己的行为,表达了他的内心所想救离开了。
陈子轻拧了拧门锁,坏的,季易燃没直接进来是他足够隐忍克制,不代表其他两位也能这么做。
要不……今晚还是别睡了,刷手机吧。
哪只刷课没半小时就睡着了。
陈子轻要是知道他睡着以后,房里多了个人,他说死都不刷手机看人修驴蹄子。
他放在身前小毯子上的一条手臂被握住,有药膏涂抹在他的烫伤处。
冰冰凉凉的触感刚一碰到他皮肉,就被轻柔的风吹散了。
“煮个面怎么还烫到了。”谢浮坐在床边的地上,下巴垫在床上人的手中,他借着手机手电筒打在墙上散开的幽光,端详那张睡颜。
陈子轻睡得很沉。
昏暗中响起一声错觉似的叹息。
下一瞬,坐在床上地上的谢浮就蓦然起身,与此同时,打在墙上的那束光也被移向床上人。
他的T恤领子被下拉,露出清晰的锁骨。
光亮尽数集中过来。
再是谢浮的指尖,目光,和快要贴上去的面孔。
他细细地巡视,寸寸地抚摸,一丝洗过纹身的脉络纹理都没找到。
“没有洗掉。”
谢浮轻轻地笑起来:“没有洗掉啊。”
是藏起来了。
谢浮笑得眼眶充血湿润,他知足了。
这么想的,谢浮就吻上被藏起来的“谢浮的老婆”,
哪怕过了五年多没吻没看,他照样记得每个字的位置和大小。
谢浮阖起眼眸,伸舌,一个字,一个字地,缠绵地湿吻到头。
他张开唇齿——
“嘭”
房门被踹开的响动惊醒了陈子轻,他迷迷瞪瞪不太清醒。
锁骨下面突然一痛。
陈子轻骤然发觉谢浮在他边上,咬住了他的一块皮,刚好就是曾经留下纹身的地方。
紧接着,他的思绪被迟帘的怒吼打断。
“大家约好都别犯规,我跟季易燃在外面打地铺,你他妈进来吃独食!”
迟帘把谢浮扯出去,谢浮不反抗,甚至还笑了笑。
季易燃关上了房门。
陈子轻捂住破皮的地方跑下床,他拉门锁却拉不动,是季易燃在门外握着,不准他出去劝架。
“别打脸!都别打脸!”陈子轻大喊大叫,“我不想看到你们鼻青脸肿成为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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