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寡夫门前是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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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整个惊呆了。

面前这个弯着腰和他说话的漂亮少年是谁啊,不认识。

他泛湿的睫毛抖动着垂下眼睛,视线落在少年裤腿下的那一小截仿真皮革上面。

哦,这是梁津川,他小叔子。

可小叔子怎么这样。

这种耍流氓的话都能直接说出来。

他看错了,梁津川不但会说脏话,还会说黄话,不流里流气,面无表情的说。

黄得流水。

陈子轻的思绪没一会就乱了散了稀巴烂了,他眼泪包着的那一弯生理性泪水掉出眼眶,打湿脸颊埋进脖子里,所过之处留下盈盈水光。

梁津川口干舌草,想舔。

别犯贱。

他咬破舌尖咽下混着腥甜,仿佛那不是他舌尖的血丝,是别的东西。

隐晦的,幽深的,需要他扒开,凑上去汲取的东西。

“怎么,没听清,要我再问一次?”梁津川好整以暇,“那我就再问一次,这个,”他捏着指间的小玩意,举起来点,“是不是测你,”

陈子轻呼吸急乱地大声喊:“是!”

他脸上火辣,下一刻又说话,声音比蚊子嗡嗡还要小:“其实我这没什么的。”

梁津川天生听力就好,他一字不漏:“没什么是吗。”

“是啦,寡夫都这样……”陈子轻擦擦有汗也有泪的脸,他临场发挥,煞有其事地瞎扯一通,“男人离了死了,没有再嫁,总要自己想办法解决需求,我就用,用小球让自己舒服,这不是多奇怪的事情,更不是一种病,我没病的。”

末尾那几个字的音量一再降低,颇有几分遮遮掩掩的难为情。

梁津川发出轻哧,鼻息落在近在咫尺的通红耳朵上面:“那你跟我说是指南针?”

陈子轻支支吾吾:“我不想在你面前说出它的真实用途,你是小孩子,大人的事……”

梁津川摩挲桃核大小的圆球。

里面空心,塞有流动的能滚动的东西,被他用两指的指腹夹着,若有似无的振动,只是这样就已经让他指尖被振得发麻。

如果在更热,夹劲更大的地方,会振得更明显,更厉害。

甚至都能有响声。

圆球外面一层铜,四周没有缝隙,壳很薄,稍微一捏就能破的样子。

他指尖慢慢用力,做出要捏碎的架势。

陈子轻慌忙蹦跳起来,边伸手去够,边哀求着说:“别别别。”

梁津川居高临下:“我是小孩?”

陈子轻扒住梁津川的袖子,不敢用太大力气攀上去,怕让梁津川摔倒,连带着自己也一起倒地上。

山路崎岖,很不安全。

陈子轻刚才哭是生理上的,这会儿他又要哭了,被梁津川搞的。

“你不是,你是成年人了。”陈子轻拉了拉梁津川的衣袖,识时务地说,“你是个成年男性,你和我一样,我不该总是把你当没长大的小孩,你已经长大了。”很大了,不要再长了的那种大。

梁津川听着他越发混乱忍不住轻喘的呼吸,看着他无意识咬住下嘴唇,腿并一起全身小幅度的哆嗦。

不徐不急,

伤敌一千自损一万地问:“怎么用?”

陈子轻真要完蛋了,他偷偷掐手心不让自己呻吟出来:“这你就别问了吧,你又用不着。”

梁津川轻描淡写:“没准我用得着。”

陈子轻脑子成了浆糊,不清醒地仰头瞪向梁津川,你是0……你是gay啊?

转而一想,是他片面了,狭隘了。他很小声地自言自语:“给媳妇用也行,湿得快。”

梁津川猝然捏紧铜球,后背密密麻麻地爬上一层燎原的烫热。

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个人知不知道,正值十八岁,处在青春躁动期的少年人听了是怎样的刺激。

他无所畏惧,根本不管别人死活。

妈的。

梁津川勾着被他捏热振个不止的圆球转动,他去小书摊看过和这个相关的书籍,淫秽色情的书籍。

都能用,只是前后用法不同。

用在前面的,不是这个尺寸。大概豆子大小,拿三两个,放在头跟皮之间。

梁津川始终维持着弯腰的动作,脑袋凑在眼前人耳边,他重复问:“怎么用。”

陈子轻站不稳地靠住自行车,被太阳晒烫的车身灼烧到他皮肉,他没忍住地轻吟一声,两手捂住脸:“就放进去,它自己会动。”

梁津川不快不慢,似是在做什么科研,十分的具有求知若渴精神:“放哪里?”

陈子轻捂脸的双手张开指缝,半露的眼恼羞成怒地瞪过去,你不都猜到了吗,别太过分了。

梁津川说:“看来嫂子不急,那我也不急,你慢慢想,我慢慢等。”

陈子轻呼哧呼哧喘气,像是下一刻就要把他扑倒,咬死他这个性格恶劣的小叔子,实际上却只是动了动嘴唇,说了什么。

“说的哑语?”梁津川腰背弯下来的弧度变大变深,唇瓣虚虚碰到他的耳廓,张合间仿佛能含住他的小绒毛。

陈子轻乱七八糟地抹了抹脸,他放下手,破罐子破摔地说:“放屁股里。”

梁津川暗沉的目光里,他把下唇咬出很深的牙印,湿漉漉的发丝黏着额头,鼻尖上渗着细小汗珠,日光一照,闪闪发光。

不问了,再问下去,那就真是两败俱伤。

他直起身,让自己远离不断引诱他下地狱的味道。

陈子轻勉强攥着支离破碎的意识:“你还我吧,我都告诉你这是放哪的了,你还一直拿在手上,一直捏着玩着,不嫌脏啊。”

梁津川说:“是脏。”

字里行间充斥着强烈的厌恶与排斥。

陈子轻听他这么嫌弃,不自觉地囔了一句:“我有定期清洗的。”又是打肥皂,又是拿小刷子刷,维护得很仔细也很干净。

梁津川心头痒得很,他恶意地策划并欣赏了一番眼前人如何遭受折磨。

报复完了,梁津川摊开手心。

陈子轻立刻伸手抓走失而复得的小珍宝,紧紧攥在手里,让它的振动缓解自己的煎熬。

“你等我,我很快,”陈子轻不保证,他改了口,“我尽快回来。”

他往上朝林子里踉跄着跑几步,即便已经迫在眉睫泛滥不堪,却还是不放心地扭头叮嘱:“别乱跑,就在原地等我,要是遇到哪个路过,你不要理,你等我就好了,布袋你看好了,钱在里头呢。”

梁津川背身,手指扣动车铃铛:“不是去撒尿?”

“尿,尿好了。”陈子轻差点被草藤绊倒,他把脚从草藤里拿出来,语无伦次地说,“我弄一下,我不弄不行,你是大人了,你懂的,那次你当着我的面都没停下来,这事要是不弄完,做什么事都会想着,很难受很要命。”

梁津川嘲讽:“嫂子这么饥渴,不管是不是在外面,是不是在去县里的路上,不怕被人看见?”

陈子轻侥幸地说:“不会有人看见的。”

梁津川呵笑,那我不是人,我看了那么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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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的蝉鸣声非常聒噪,吵得人心烦意乱,想挥杆子把蝉都打下来。

本该是阴天,一点招呼不打就放晴了。阳光透过枝杈叶缝洒落,树影光影都斑驳零碎,一片杂乱野蛮生长的绿意中有抹白。

晃眼,发光,白得发腻。

梁津川站在高耸茂密的树丛一处,没有表情地看着。

茅草有人高,随着热风飘动,毛絮在冒火星的空气里飞舞。

夏天的气味浓而滚烫。

梁津川闭眼感受夏溺,他喜欢吃馒头外面那层皮,不喜欢吃馒头肉,从小就是如此。

馒头肉干巴巴的噎嗓子,没有馒头皮软香入口含一会就化。

所以他不吃。

他从没想过,未来有天他会对馒头产生偏执,疯魔病态,神仙难救。

那白犹如刚出锅的馒头,带着烫手的水蒸气。

面发得恰到好处,蒸的时间跟火候都刚刚好,馒头白又圆,按下去就能弹回来,揉一把,触感黏在指尖。

看着软,吃着会更软。

他吃过了。

梁津川背靠树干,牙关咬合着发出回味的咀嚼声响,口中的分泌物增多,他干渴无望。

蹲在杂草里的人爱玩又弱逼,十分钟到顶。

那个时间,他还没真正开始。他们不能一起抵达人间快乐之巅。

除非他人为干涉。

但他现在没办法那么做,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通过别的途径大幅度压缩自己的长欲。

梁津川在树丛里走动,草枝土渣被他碾过带出响动都被蝉鸣覆盖,包括杂草里的人仗着四下无人的大喘。

草太深了,梁津川无声无息地站在后面,从晃动的草间盯着伏抖的白,他衣裤色调寡淡朴素,猛一看会被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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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感觉背后老有草戳他屁股,他一次次地腾出手拨开。

风吹的。

不凉快就算了,还这么大,一阵阵的,草跟树都被吹得沙沙作响。

草又戳上来了。

这次很不巧地戳到他屁股缝里了。他挪着换了个位置。

蝉叫个不停,风吹个不停,草戳个没完。

陈子轻身上的汗滴滴答答,身体里的水滴滴答答。

太热了,不直晒都能被热气卷进蒸笼里。

不多时,陈子轻完事了,他擦擦屁股拉着裤子站起来,转身往回走,嘴里嘀嘀咕咕:“还好没有蛇。”

陈子轻环顾四周,荒山野岭的,有种藏着什么野兽的错觉,他没有多待。

……

梁津川目睹满面春景的人,找他去了。

他不急着回去,也不在意暴露,他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瘦高身影从深草里走出,缓慢地调动着假肢蹲下来。

“津川?”

回去的人没在车边看到他,在叫他了。

梁津川忍到发红的眼在地上扫动,他捡起一根根,一片片脏了的草,拢在干燥修长的指间,握住自己。

“津川?津川?津川?”

少年单膝跪地,冷傲卑微的脊骨深深地弓了下去。

“津川!”

日光将他的发顶笼成淡金,他紧闭眼,抿直唇,面孔呈现出脆弱又狠戾的情绪,两者交错着割裂着,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津川——津川——”

梁津川在一声声的呼唤中迎来赛场高潮,他漫不经心地捋起微潮的额发,沿着那人走过的路向路口走去。

被抓住重擦过的那些草叶,皱巴巴地躺在杂草里。

稀薄且少的星星点点浑浊被大量浓稠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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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没其他人经过。

一人一车都在路边瘫着,陈子轻见到梁津川拎着装钱的布袋子从一个方向出来,他没问干什么去了。

人有三急,梁津川早上喝了两碗稀饭,出门前好像没上茅房,该尿了。

陈子轻腿软,一时半会骑不了自行车,他想缓会儿。

偏偏梁津川催他赶路,他欲哭无泪地爬上自行车,两条软绵绵的腿往脚踏板上放,放了好几次才放上去。

大腿根都是酥麻的,怎么赶路。

陈子轻可怜兮兮地踩脚踏板:“我们没必要这么赶,去晚了又不是不让存钱。”

身后没有响动。

陈子轻看看屈起来搁在车杆两侧的长腿:“你要不要把假肢拿下来晾会儿透透气?”

梁津川眼半阖,嗓音低懒:“我很困,别吵我好吗,嫂子。”

陈子轻说:“你困就找个地方睡会啊,要不是你催催催,现在我歇着,你睡着,我们双方都好。”

梁津川不冷不热地拎出更完善的态度:“不如掉头,你回去歇着,我回去睡?”

陈子轻:“……”

“我还不是怕你坐在后面打盹不安全。”陈子轻在山路上吹着风骑车,“你又不抱着我。”

话音刚落,腰上就多了一双手。

明明是夏天,明明隔着布料,陈子轻却仿佛光着身子被巨大的蛇尾缠上,滑腻阴冷的触感裹挟着无处可逃的禁锢让他汗毛倒竖。

自行车在路上歪歪扭扭成了蛇的形状,车头扎进矮树丛里。

陈子轻惊魂未定,他拨开还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你别抱着我啦。”

梁津川扫了眼手上被触碰的皮肉,嗤嗤地笑起来:“一会要,一会又不要。”

他倾身,气息擦过身前人的后颈:“矫情。”

陈子轻耳朵痒,他扳过车头骑到路上,喊出的全名里透出他的不满:“梁津川,你不是第一次这么说过我了啊,别怪我没

提醒你啊,你多说几次,我一个不矫情的人都要矫情给你看了……”

梁津川双手撑在后面,他不听风不看云,只听碎碎念,看骑车的人被风勾勒出的一把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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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卖力骑车,他热昏头,汗如雨下,裸露在外的每寸皮肤都红彤彤的,到河边过桥的时候没有停,吊着一口气往县里骑。

波光粼粼的河水被陈子轻甩在身后,他一下一下瞪着脚踏板,裤子贴着湿乎乎的大腿起褶,兜里的小珍宝往外掉。

在掉出裤兜的那一瞬,被一只手接住。

梁津川将小圆球举到眼前,它好像在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热气,粘液未干。

深嗅片刻,他伸出先前咬出伤口的舌尖。

梁津川对着面颊狠掼下去。

陈子轻猝不及防地听见一声清脆响,他两脚撑地回头,满眼的震惊:“津川,你怎么打自己啊?”

梁津川眉头皱在一起,眼眸低下去,他不说话,让人难以揣摩。

陈子轻关心地说:“是有蚊子吗?”

打这么狠,半边脸都红了。

陈子轻看那手掌印,看梁津川放在腿上的手,后知后觉他的手指很长。

认识这么久了,陈子轻此时此刻才真正地关注到这个小细节。

原先干巴巴的皮包着骨头,现在是精雕过的仙品。

陈子轻不敢再看,他继续骑车,犹豫着说:“脸被蚊子叮了,赶走就好了,别那么扇,多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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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津川嘲弄,疼点好,不疼怎么减轻负罪感。

爹妈跟大哥在地下看着他一步错步步错,也不好指责他的不是。

梁津川带着灼痛红肿的面部,叼住小圆球下的红色细绳,唇齿磨咬着,阴沉沉的目光锁住触手可及的那片背。

当初这个人在县里失踪,他内心深处一闪而过担忧的心绪掀起惊涛骇浪,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后来,他的心境一路变化。

可能真的疯了。

是疯了。

彻底疯了。

再后来,他不止疯,还魔障了。

现如今,他快死了。

再这么下去,再不能得偿所愿,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从蚀骨的挣扎和背叛至亲的痛苦,以及对自身的厌恶唾弃里苟延残喘至今,理所应当拿到足够大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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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县里,陈子轻整个人都要累瘫了。

梁铮个高腿长,车也大,陈子轻骑得很费劲,只要他一骑快,屁股就要从坐垫上离开,站起来骑。

小说里,主角穿不合身的衣服,像偷穿大人的衣服。

他是偷骑大人的车。

陈子轻怀疑原主这副身体没有170出头,可能顶天170。他腿肚子发酸,屁股潮湿,上半身趴在车头上,趴了有一会了。

后座的梁津川早就下来了,他神色不耐:“你要坐上面生蛋?”

陈子轻瞟梁津川脚上的鞋子,这是他送的升学礼物,刚好能把假肢的仿真脚放进去。

跟高也是跟假肢配套的,尽量减轻梁津川的不适。

“我又不是

母鸡,我怎么生蛋。”陈子轻转过脸枕着自己的手臂,脸湿的,手臂也是湿的,挨上去再分开都有声儿。

梁津川偏身看向小卖铺。

陈子轻之所以不下车,是因为他的屁股湿了,他发现梁津川屁股后面的裤子没湿。

梁津川不用蹬车,出的汗没他多,也不像他踩脚踏板期间在坐垫上摩擦。

反正陈子轻死活不下来,他要等四周的人少点再说。

自行车被推动,他赶紧抓住车龙头。

梁津川去小卖铺买了两根冰棍丢给黏在坐垫上的人,他把车推到一处拐角。

陈子轻这才慢慢吞吞地磨蹭着下来,他拨开冰棍的纸咬一口,屁股对着风口吹吹。

汗渍浸湿布料,夹进去细细窄窄一条。

被他拉开。

“啵”地声响。

梁津川按着眼尾摁到眼角,他捏几下鼻根,抬脚将那片湿屁股挡在身后。

手上冰棍化了,水流到掌心里,梁津川的某根神经扯动了一下,他沉沉吐息,冷着脸吃起了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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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里就一个银行,人不多不少,要开条子拿号排队。

陈子轻第一次进这个时代的银行,他进去不乱看,怀里抱着布袋子对梁津川说:“你的身份证我给你带了,你办个折子把钱存上。”

梁津川却是说:“不用。”

陈子轻眨眼:“那都存我的折子上吗?我丢下你跑了,你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啊。”

梁津川置若罔闻。

陈子轻故意说:“以后你要用钱就得找我要,那我不高兴了,不给你了,你就后悔了。”

然后你是不是就能对我哭,求我放过你?

陈子轻想到这,不由得傻乐,白皙脸颊两边的酒窝都露出来了。

梁津川不明白他在开心什么,智力很低,给个果子就能被骗走的样子。

业务员过来问:“办不办业务?”

“办的办的。”陈子轻回过神来,“我办折子存钱,麻烦姐姐。”

业务员去服务台给他写条子:“你先坐。”

陈子轻找空位。

梁津川突然给他一个信封:“这里面是学校当年的捐款。”

陈子轻惊愕不已:“你没花掉啊。”

梁津川将信封塞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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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陈子轻的时候,他去窗口走流程,不时回头。

梁津川站在他后面,没有去其他地方。他忍不住地用口型说:“你去空位上坐着去,别站久了。”

见梁津川没有那么做的意思,陈子轻只好随他去。

陈子轻依然时不时地回头。

梁津川始终站在原地,站在他身后。

……

存完了钱,陈子轻跟梁津川在县里逛逛。

陈子轻上次来县里还是二婶带的那次,他在集场被人掳走的画面历历在目,虽然他报警了,却不知道上没上报纸,有没有被一锅端。

路过报刊亭,陈子轻去翻了翻报纸,没有买一份,不想花这个钱。

县里的路不宽,大部分是步行的人,少部分骑车,没有什么

斑马线,没有分车道,一起走。

陈子轻全程提着心,他怕梁津川被人撞到被车撩到。

直到进了集场,陈子轻才稍稍放松下来,他随便从一个口进去:“我们九月要去首城,你缺什么到那儿再买,省得在路上难带。我们就买家里用的吃的好不好。”

梁津川的脚步忽然滞了半拍,斜对面一个铺子里挂着一大溜肚兜,多为红色,绣了各种图案。

陈子轻奇怪地探头:“你在看什么?”

梁津川越过他往前走。

“诶,津川,你等等我呀。”陈子轻跟上去。

陈子轻考虑到梁津川没带轮椅,走不了多少路,他要买哪些东西,就让梁津川在附近的一个地方等自己。

当陈子轻买了两条枕巾回来,发现梁津川不在原地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全是不好的可能。

一声大叫冲到嗓子眼,有个摊贩给他指了个方向:“你弟弟在那边。”

“谢谢。”陈子轻赶忙跑过去。

梁津川没站着,他坐在不知谁给的板凳上,被几个身影挡住了。

都是花季少女,她们在想方设法的找他搭话,羞涩的躲在大方的后面,悄悄偷看他。

这一幕十分青春美好。

招生部刊登的照片是黑白的,很小,还不是省状元的头像,而是叔嫂合照。

省状元的五官轮廓就更模糊了。

少女们不知道坐在板凳上的少年是省状元,只知道是个从画报上走下来的大帅哥。

陈子轻撇嘴,梁津川会是多少人的白月光啊。他走神的功夫,手上一空,拎着的布袋被拿走了。

少女们问他是谁,他说他是大帅哥的嫂子。

然后就引起一阵骚动。

嫂子有酒窝,好好看,嫂子你好白啊,哇,嫂子你的眼睛笑起来是月牙。

陈子轻抽着嘴一一回应,妹妹们啊,你们怎么夸我也没用,我是不可能被你们收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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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集场,陈子轻给梁津川一包梅子粉:“津川,你去了大学会很受欢迎。”

梁津川没要梅子粉:“谁会在意一个残废。”

陈子轻看他不吃,就用牙咬开梅子粉包装袋的一个口,对着嘴倒进去点,满嘴都是酸酸甜甜的梅子味,他含着说:“你能站起来,能走了,以后也会跑,正常人能做的很多事,你都可以做。”

梁津川拉起宽松的裤腿,露出底下的假肢:“不还是残废。”

“这有什么关系,要不咱们打赌,你上大学肯定多的是人追。”陈子轻说,“哪怕你不按假肢去大学,也会得到很多青睐,你长得多帅啊。”

梁津川气息一顿,抛开他残疾后阴郁寡欢的那几年和亲人相继离世后不人不鬼的几个月,他其他年月都是别人家的小孩。

不是性格,是爱干净跟长相。

他这张脸被夸,实在不值得生起半点波澜,可他此时却是心潮激越,就连假肢都隐隐发烫,他口上不屑:“我要那种肤浅的情感?”

陈子轻舔掉嘴边残留的梅子粉:“不能这么说,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事物包括帅哥美女,养眼长寿下饭。”

梁津川突然一笑:“你当初嫁给我哥

,就是冲的他那张脸。”

陈子轻不假思索地说:“那倒不是,我是看上他的身材了。”

他们在集场出口,周遭的嘈杂像被屏蔽。

梁津川垂了垂眼眸,他哥的身材吗?他哥常年做活,力气很大,体格是出了名的健朗。

那是他没有的。

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梁津川的自卑不受控地将他吞没,他窒息着,露出了然的表情:“哦,我哥身强体壮,在床上能满足你。”

陈子轻眼皮一抖:“不说了不说了。”你哥空有其表啊,八块腹肌不代表就很厉害。

梁津川的双腿膝盖窜上疼痛:“梁铮跟我哥一个类型。”

陈子轻:“……”

“看我,差点忘了关键信息,我的嫂子要嫁有钱人,梁铮不合格。”梁津川遗憾地摇头,转瞬又开口,“不过他在外地做生意,你等个三五年,兴许他碰上大运就发财了,让你住楼房,给你买汽车开。”

陈子轻望着他。

“超过三秒了,嫂子。”梁津川冷冷地笑。

陈子轻有点发毛,他一个激灵,迅速收回仰望梁津川的视线,加快脚步去停车的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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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场不远有个修车摊子,没生意,大爷翘着二郎腿坐那抽旱烟。

大爷后面有个蓝色铁皮壳,上面写着三行字。

第一行是最大的字迹——修车。

第二行是工具不借,第三行是打气收费。

讲究上排版了。

陈子轻推着车过去,咨询打气怎么收费的。

大爷并不特情地招待客人,他悠悠闲闲地说:“一个胎六分,两个胎一毛。”

“那我前后胎都打。”陈子轻说。

车轮胎压着长短直弯的土路到的县里,导致车身都灰扑扑的。

大爷丢给陈子轻一个看不出颜色的脏抹布,叫他自己把车子擦擦。

陈子轻说:“我不擦了,回去还要脏。”

等回了村里,他就去塘边把车洗了,晾干再还给大伯。

陈子轻看大爷给车打气,突有一辆汽车出现在他的余光里,他迅速扑到梁津川身前。

刺耳的急刹车声响起。

汽车没撞上来,在距离几步之外停住,打方向盘掉头扬长而去。

在这个小县城,四个轮子的凤毛麟角。车消失在街角,路上的行人都没怎么回过来神。

陈子轻回想在他视线里一晃而过的车牌号,他挨个报出来问大爷。

大爷装逼地一番分析下来,来一句:“不确定是什么地方的车,总之是好车,有钱人开的车。”

陈子轻在心里找444打听。

系统:“首城的车牌。”

陈子轻有些诧异,首城的车啊,那应该就只是个意外。

开车的人想事情了,没集中注意力。

陈子轻一阵后怕,还好没直直地撞过来,他稳了稳心神,发觉少年还被他抓着护在身前,脑袋埋在他脖子里。

“津川,你没事吧?”陈子轻不自在地拍了拍少年的背部。

梁津川的嗓音里透着不知名的哑意,他站直了,后退一步侧开头,目光落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也落在虚空,眼角微红,发抖的双手插进口袋里。

“没事。”他说。

这个人第二次舍身救他了,是喜欢吗。

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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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天,三婶家要挖压水井。

陈子轻下班被三婶过去帮忙,在她家吃的晚饭。

在三婶和村里人看来,三叔是找梁津川借钱没借到,不干他这个侄媳的事,他坐在桌上吃吃喝喝。

正当陈子轻要打个招呼放下筷子,回去看梁津川吃没吃的时候,三婶发神经了。。

三婶不是鬼叫发疯,她蹲在家门口尿尿。

陈子轻傻了。

村里没人讨论,显然都习惯了,这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都不稀得炒冷饭了,没意思。

梁老三的媳妇啊,不发病的时候挺正常的。

那她为什么发病,她脑子坏掉了,让梁老三给打的,就用锄头的把儿敲的,血差点流光。

梁老三年轻的时候是个混的。

媳妇怀孕了还要带着大肚子下地。他呢,他去帮别人家干活,自己家的不干。

为什么?

干自家的活哪有人说好话,哪有人夸赞感谢。

陈子轻一通打听下来,得出了三叔脾气上头会动手打人的过往历史。他心情复杂地回到家里:“津川,咱三叔会家暴啊。”

梁津川在煤油灯下看书:“怎么,你要管?”

陈子轻喃喃:“大家都知道。”

梁津川云淡风轻地抛下一枚重磅炸弹:“你以前打我骂我,全村也都知道。”

陈子轻呆住了:“那怎么……”

梁津川讥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愿意在你面前装不知道,愿意哄着你,只要有便宜占,而村长是根据假象顺势而为,下庙村需要个表面功夫做到位的表率。”

陈子轻有种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怪不得呢,他就觉得他刚进这个世界的时候,梁津川皮肤暗黄眼窝凹陷,整个人都瘦脱相了,哪像是被嫂子照料的模样。

有家人照顾的人,即便心事重重不快乐,身上也该是干干净净,没有什么脏臭的异味。

而且梁津川的小屋窗户都封上了,人住在阴暗不见光的地方,哪能不生病。

猪圈都有光。

陈子轻又想到他当初让梁津川去告发他,梁津川没反应。

怎么告发啊,那又不是秘密。

陈子轻吞了口唾沫,村民们一张张友善淳朴的脸在他眼前浮现,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的心态变化。

算了,马上就要离开了。

以后就算回来,也只是过年,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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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婶以往发个病一下就好了,这次也是一样,她第二天就去山里耙柴,回来逢人就说自己不知道去了哪,看到了一条大马路,很多人走来走去,周围金光闪闪的。

没多久,三婶就病了,没了。

陈子轻稀里糊涂地吃了顿酒席,送出礼钱,走在起水的队伍里,随着敲敲打打看棺材入土。

坟包一立,阴阳相隔,那个在二叔的丧事吃席上

穿大红色,笑呵呵地夹着一块大肉要喂他,怨气很小的三婶,就这么丢下了一双年纪不大的儿女。

村里的老人确定地说:“她看到的大马路,很多人,金光这些,都是阴曹地府的东西,她都去了,还能活吗。”

陈子轻吃着老人煮的花生:“撞邪啊。”

“对,邪得很。”

老人说村里哪个走路走得好好的,路过水塘直接下水走。

哪个在屋后喂鸡,突然不停的转圈。

还有哪个在村里两家之间来回走,只要有个人叫一声就好了,不叫就一直走。

这叫鬼下仗。

像瓦匠最容易碰上脏东西,出门带个提刀就没事了。

陈子轻摆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又学到了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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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婶走了,可怜的孩子没了妈,三叔把两孩子抱去他们外婆家里,自个儿四处打牌。

井没挖完就那么放着。

陈子轻去棉花地,二婶也在那边,他们忙了一会,坐在小树林前的埂上喝水擦汗。

二婶问起月底动身去首城的事,陈子轻能说的都说了。

突然想起来个门路,二婶趁热告诉陈子轻:“你去找你四婶,她弟弟在首城一餐馆当厨子,你看你去了首城找过去,能不能有个洗盘子的活做。”

陈子轻点点头,洗盘子就洗盘子,这活他在现实世界做过,是熟的,虽然感觉是几辈子以前的事了。

“那我过天把去问问。”

“不要抱太大希望,人去年过年没回来。”二婶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脸,“发达了,家不要了,哥哥也不要了,穷亲戚就是那吸血的蚂蝗,有多远就踹多远。”

陈子轻把缸子里的虫子拿出来,大口喝水:“慢慢来吧,我多找找,总能找到事做的。”

“是这样,过日子就像这萝卜一样,剥一截吃一截。”二婶感慨。

她又说一句:“回头望望,不如还有不如的。”

陈子轻心想,这比长篇大论的哲学有深意多了,也好理解多了,老年人传下来的俗话。

二婶拍着屁股灰站起来:“不歇了,再歇下去,一天干不成什么活。”

陈子轻说:“二婶,你那棉花种得也太多了,你少种点不好吗。”

二婶笑了:“种少了,哪来的钱。”

陈子轻撇撇嘴:“你刚还跟我说萝卜……”

二婶抽下一股子汗味的毛巾搭在头上:“那不是知道归知道,做到归做到。”

陈子轻:“……”

“婶婶,什么都没健康重要,还是要对自己好点,”陈子轻说,“你看三婶,前些天还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二婶对于妯娌的死没太多伤感,人都会死,早晚的事:“她让鬼摸了,那能一样吗。”

陈子轻挠眉心,这又成被鬼摸了啊。

他扶着松树站起来,犹豫着提起一件事:“二婶,你知道我早前打津川……”

二婶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起这个,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讶:“南星你这是,咳,人不都有个脾气,他那性子太不讨喜,又是个什么活都干不了的残疾,你为了照顾他都没再嫁,你累的时候烦的时候,打他几

下骂他几句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子轻哑然。

乍一听是有道理的,一琢磨就会遍体生寒。

那是个人,不是发泄情绪的沙包。

陈子轻没想对二婶表达个人看法,她的思想理念已经根深蒂固,自己生病遭罪都不好好治疗,哪还指望她在别的事上有所改变。

不可能的。

二婶完全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再说了,你后来把他养那么好,什么罪什么难都自己扛自己背,你辛辛苦苦的供他读书考大学,该是你享福的时候了,去了首城别把钱花他身上,他可以那什么勤学。南星,他将来有出息了如果对你不好,二婶我爬都要爬到首城找他算账。”

陈子轻抿着的嘴笑了下:“好啊。”

.

八月初的一个晚上,月亮圆得像大饼,村里发生了地震。

家家户户都搀上老人,抱着孩子跑去村口的稻床,村长在那拿着大喇叭安抚人心,叫大家不要吵不要叫。

陈子轻在睡梦中被喇叭声扯醒,他顾不上拿小珍宝和存折证件,第一时间跑去小屋。

梁津川睡觉卸了假肢,他按上要时间。

陈子轻担心地震危险,他慌慌张张地背着梁津川就往外跑。

梁津川没小腿,要是有,以他们的身高差距,他被陈子轻背着,腿就在地上拖着走。

屋外比屋里热,闷得人喘不过来气。

陈子轻背着梁津川去稻床:“大家都在那边,我们也去,我们和他们待在一起有个照应。”

“不去那边。”梁津川的厌烦毫不遮掩。

“好吧好吧,我们绕路去稻床后面的小山坡。”陈子轻把梁津川往上托了托,他艰难地行走,装作轻松地说,“嫂子没有骗你吧。”

梁津川有一瞬间跟不上他的思路。

陈子轻喘着气:“我以前不是说要做你的腿吗,现在就做了。”

梁津川一愣。

陈子轻穿过一个个稻草堆,迈过一条小沟走进乱葬岗:“我的腿是你的腿,我的脚也是你的脚,你想去哪,轮椅跟假肢不能去的地方,我可以像现在这样背你。”

背上的少年很安静。

陈子轻喊他两声都没反应:“睡着了啊?”

梁津川克制着心跳与气息想,我是死人,听到你说那样的话都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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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坡挨着稻床和乱葬岗,站在坡上能把村口的稻床收进眼底。

陈子轻把梁津川放在草地上面,他瘫坐在一旁,大汗淋漓地扯着褂子扇风。

月光皎洁,星星不多不少。

陈子轻碎碎叨叨地说震感不大,他出来时只发现桌上的瓷缸被震下来了,就是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来二次地震。

“我没看到二婶,她是不是没出来啊。”陈子轻站起来往稻床看,二婶要是在,就她那嗓门,张个嘴藏都藏不住,她也一定会出声。

陈子轻坐回去:“二婶家有个砖头砌的小屋,估计是躲那里面了。”

梁津川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陈子轻看他躺,自己就也躺了。背上的草有点扎肉,影响不大。

喇叭声持续不断,村长叫小孩别去塘边玩耍,叫大人不要紧张,大家在稻床上待一阵子,不震了就回去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风里的闷热减弱,有了丝丝凉意。

陈子轻昏昏入睡。

一只萤火虫落在他脸上,他刚有感觉要去打,萤火虫就不见了。

陈子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萤火虫在他模糊不清的视线里飞向远处,带着那点光亮。

耳边传来声音:“嫂子,别睡了,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陈子轻瞬间就没了睡意,他一骨碌爬起来:“津川你说,我听着。”

梁津川这么正式,是要说什么事呢。

是不是关于他到了首城怎么找工作,住哪儿之类,还有梁津川住不住校,不住校的话,能不能在学校附近找到住处,这其实都是挺麻烦的事,光是在村里纠结着急没用,要站在首城,到那一步才能想出对策……

“我有了第二人格。”

陈子轻的神智被重创,顿时就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呆呆地看着梁津川:“啊……”忽然瞎说八道干什么。

“第二人格背德庸俗低贱,想和他的嫂子睡觉,想让他的嫂子肚皮突起他的形状。”

梁津川对他笑:“我要杀死第二人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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