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寡夫门前是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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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人声,自行车铃铛声,车喇叭声交织在一起。

就是这个城市的这样一个普通的傍晚,陈子轻听见了梁津川的表白。

梁津川没有再为了减轻痛苦挣扎拎出第几人格当护盾打掩护,他首次尝试着穿过所有,直面将他扎得鲜血淋漓的情感。

尽管他手脚冰凉,整个后心都是虚汗。

“够吗?”他的牙齿已经不在打颤,面部不再抽搐,“不够我再给你加几个。”

陈子轻怔怔地看着他:“……够了。”都三个了,那么多了,哪还会不够。

梁津川眼眶湿红,笑着问:“那嫂子告诉我,现在算什么?”

陈子轻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态面貌,很怕他咬舌头:“算确定关系了。”

梁津川笑容不变:“所以现在,能对我负责了吗。”

陈子轻顿了顿,抱着他的双手把他拉过来,松开手臂环上他的腰背。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拥抱。

真正意义上的。

在熙攘的街头,在大蛇皮袋旁边,在电线杆前面,年轻的嫂子踮起脚抱着更年轻的小叔子。

行人会侧目,只因为个高驼背的少年太亮眼。

而少年连余光都没分出去,他整个生命都在感受这个拥抱。

陈子轻今天下午三点多下火车,之后就跑郊区乡下买东西,遭遇蒋桥跟相好的双重攻击,又被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梁津川吓到,汗多着呢,他的身上不好闻。

梁津川却将脑袋埋进他脖子里,深深地呼吸着,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每个细节都刻入骨髓。

有对年老的夫妻路过,伸着脑袋看。

陈子轻不好意思了,他拍拍梁津川的后背:“回去吧。”

梁津川没有回应。

陈子轻的下巴蹭在他肩头:“哥哥,我的脚踮得好酸,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脖子一痛。

汗津津的,梁津川都能咬下去。

陈子轻感觉自己被咬出血了,他挣不开梁津川的禁锢。

咬伤被湿软触感抚弄,他停下挣扎。

梁津川舔他的汗和血丝,阴戾地开口:“别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

陈子轻:“……”

“情话嘛。”陈子轻含糊。

梁津川心头泛起冷意,这句情话对多少人说过?他排第几,他后面还会不会有。

陈子轻察觉禁锢在他腰上的力道逐渐加重,没有要停的迹象,他忍了忍,忍不住地哀求:“津川,你别掐我啊,好疼的。”

梁津川背脊窜起一阵阵的酥麻。

陈子轻发现梁津川的头身都要挺起来,连忙说:“我们先回去。”

梁津川闭了闭眼缓下来,他将双手从怀里中的腰部撤开,摩挲几下指腹回味触感和细度。

更近距离的各种事他都做过了,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他都做了个遍,他将书里的文字在这人身上还原,却是在这人熟睡时。

清醒着是不一样的感觉。

梁津川抬手擦掉终是晃下来的一滴眼泪,弯腰拿起地上的蛇皮袋。

陈子轻反应过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其实还不算完全确定关系,我还没回你呢。”

只是行走的话,梁津川的假肢已经在他膝下支配得很好,他提着蛇皮袋,步子迈得很大:“我知道。”

三个字从口中脱落得十分利落,没有半分生涩,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像是既从容又平淡。

好似刚才利用泪水索要名分的。不是他本人。

陈子轻心说,我看你并不知道,你这么没自信,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对着快要把他甩开的少年,他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喊:“我也是喜欢你的。”

少年的身影猛然滞住。

陈子轻唉声叹气,他说了,梁津川也不会全信。

“诶,津川,你上哪去啊,你走错路啦!”陈子轻赶紧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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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以后,这对叔嫂没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走一路脱一路,甚至都没有亲嘴,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眼神对视。

梁津川躺在下铺,面朝里面,他说他要睡觉。

陈子轻有点懵的坐在客厅,捧着缸子喝水,等他喝下去几口才想起来自己走时缸子里是空的。他的眼睛瞟向窗台上的两个新水瓶,一一红一绿。

水瓶底下有水迹。

梁津川在他出门后买了水瓶,打了热水,还倒了一缸子晾着。

陈子轻喝剩一半水就放下缸子,正常人确定恋爱关系都会很激动到想和另一半贴贴,梁津川在这方面就还好。

梁津川抱他的时候,虽然抱得很紧,但手就在他的腰上放着,没有四处乱动。

对他脖子下嘴期间,也仅限于咬伤那一块。

并不会亢奋到沿着他的脖颈游走。

陈子轻回想了一下,好像只有他腰被掐疼了求饶那会儿,梁津川才隐隐露出不顾场合的青春悸动迹象,想要当场起立。

回去的路上,梁津川基本都在他前面走,进门没等他,进房间没叫他,全程没看他一眼。

更是一声不吭的躺下了。

不会是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早就单方面的进入老夫老妻状态了吧?

陈子轻摸了摸屁股,不至于,他又不是傻子。

那要是除了放进去,其他的都……

陈子轻双手托腮看阳台的斜阳,算了,不重要了,梁津川想走个什么步骤都行。他又不是急着要让梁津川代替小珍宝。

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妙,小珍宝不差的。

陈子轻起身去房间,他现在就确定了一点,在梁津川的认知里,蒋桥的威胁性最大。

要么是梁津川也重生了,要么是摘棉花那回,周彬对梁津川透露了什么,关于蒋桥跟他的过往。

梁津川担心他对蒋桥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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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进了房间,下铺的梁津川姿势没变过,依旧背对着门口。

从老家带过来的大包小包都空了,里面的东西被梁津川归纳整理在衣柜,抽屉跟架子上面。

他的四个小珍宝放在……梁津川的几本中英黄书上面。

从大到小排开。

陈子轻不敢想象梁津川排放它们的画面,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津川?”

梁津川气息平稳,睡得很沉。

陈子轻小心地撑着席子,探头瞅了瞅他,没瞅出什么信息。

犹豫了一小会,陈子轻小心地扳过梁津川,让他平躺。

透过窗户那边投进来的霞光发现,梁津川的眼周染着层被揉搓过的薄红,眼尾有些许湿痕。

哎哟,真是个小可怜。

陈子轻坐在地上,手伸过去,指尖按梁津川的眼尾,玩他的睫毛:“好长。”

瞄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这个也好长。”

视线不自觉地向下一斜。

那个也好长。

男的睡着了都会有生理现象,十八岁的男孩子就更明显且强烈。

帐篷之大,能走穿堂风,很凉爽。

陈子轻用手挡眼睛,他今天好累,没有什么劲,不想启动小珍宝,可身体不听他的。

早知道不进来了,梁津川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陈子轻又丧又难受地扶着床沿站起来。

床上的梁津川发出痛苦的喘息,他梦呓:“我不能跑。”

陈子轻愕然,是不是他要被那辆桑塔纳撞的时候,梁津川目睹蒋桥奔过去护着他,把他抱起来转圈,心里头酸楚上了啊?

梁津川目前还不能跑,他再跟假肢磨合磨合,就能跑了。

但他跑不快,也远远达不到“健步如飞”的水平,更不要说飞奔去哪里。

“以后我都当心点。”

陈子轻卷起梁津川的空裤腿,检查他的膝盖,手伸进去摸索他的大腿肌肉。

早就不像以前那么萎缩干瘪,慢慢饱满了起来。

陈子轻熟练地给他按捏肌肉,眼睛留意他眉间的纹路:“舒服吧,我这可是按照积分买的视频学的技法。”

再这么下去,陈子轻觉得他可以考虑当技师了。

陈子轻瞥到梁津川的手指用力地拢在一起,指骨发白颤抖,他惊了下,赶忙拨开梁津川的手指。

触目是一片血迹斑斑。

这么一会功夫,梁津川就把手抠破了。

陈子轻悄声:“梁津川,你怎么睡个觉都在惩罚自己啊。”

睡着的少年不会给他答案。

醒着也不会。

陈子轻去把柜子上的一包草纸拆开,拿几张回到床边,轻轻地擦掉梁津川掌心的血迹:“444,我要怎么才能让他不惩罚自己了呢?”

系统:“他上坟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陈子轻在444的提醒下想起来了,当时他有信心,他想着时间是疗伤药,想着自己总有法子能帮梁津川解开脖子上的绳套。

“好啦好啦,是我忘啦。”陈子轻把占着血污的草纸放地上,“我买药啦。”

系统:“你的积分都用在NPC身上了。”

陈子轻说:“那也是为了任务嘛,他关系到我的标注任务。”

系统:“呵呵。”

“你不要阴阳怪气。”陈子轻望着虚空屏幕上的各类药品,页面随着他的念头翻动。他带来首城的日常药里有梁津川能用的,只是效果慢,还会留疤。

那哪行。

梁津川的手是艺术品,能让他每天有个好心情,可不能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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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给梁津川的双手清理伤口涂完药,整个人差不多到了极限,他软着腿走到书桌那里,拉开椅子坐下来。

小珍宝忘拿了。

陈子轻不得不撅着屁股去拿。

房间的窗帘没拉好。

陈子轻又要去拉窗帘,他一番折腾下来,浑身都要热化了。

“马上了……马上了……”陈子轻靠着椅背,一条腿抬起来踩着椅面,脚丫子蜷缩着抠起来。

下铺的梁津川忽然翻身,脸朝着外面。

陈子轻吓麻了。

好在梁津川只是换了个睡姿,没有醒来。

陈子轻心惊胆战地继续。

怎么回事,他的胆子为什么这么肥这么大,是确定关系给的底气吗,要是梁津川在这时醒了,睁开眼睛看着他,那他怎么搞?

陈子轻没法想了,他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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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点钟,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梁津川醒了。

陈子轻喊他吃饭。

蛇皮袋里的水桶,扁担跟挂钩都拿出来了放在客厅,梁津川没问,省得陈子轻编造借口。

“食堂的饭菜挺便宜,味道也不错。”陈子轻口齿不清地说,“青椒肉丝分量多,炒得鲜,最划算了,明天我们还吃这个。”

梁津川没什么胃口,他吃着白米饭。

碗里多了一筷子肉丝,梁津川掀起眼皮,一语不发地看过去。

陈子轻被看得脸有点烧:“你吃呀。”

梁津川要笑不笑的样子:“确定关系了,待遇就是不一样。”他垂眸,筷子在饭上的肉丝里拨动,“在这之前,你没有给我夹过菜。”

陈子轻满脸的诧异:“没有吗?我没有给你夹过菜吗?”

梁津川眼里血丝未退,他本该是充满戾气的躁动的,却因为这个疑问生出几分愣怔。

“扣扣”外面突有敲门声。

陈子轻放下筷子去开门,来的是梁津川的辅导员,拿着资料过来给他走报道流程,顺便问他缺什么。

梁津川一根根地吃着肉丝,说他都不缺。

辅导员看出新生难相处,索性把目标转向他的嫂子:“李先生,麻烦你跟我出来一下。”

教师楼外面有个车棚,停着零散的自行车。

车棚旁边是个花坛,里头长着一簇簇的小花小草。

教师楼对面是研究生宿舍楼,隔着一条马路,不宽也不窄,路通向学校的四个门,两旁树木很高也很老,路灯昏黄。

“我们事先不清楚梁同学按了假肢。”辅导员说,“学校给他定了个轮椅,明后天到。”

陈子轻很吃惊,他没想到学校会考虑得这么周到,原本预备的买轮椅的钱可以留下来了。

“我小叔子不能一直装着假肢,他的膝盖每天都会有磨损,破了就要坐轮椅。”陈子轻认真地表明情况。

辅导员理解地说:“那等轮椅到了,我就给你们送过来。”

陈子轻感激地弯了弯腰:“谢谢,真的谢谢。”

“应该的。”辅导

员手忙脚乱地捉住他手臂,“李先生你不必这样。”

陈子轻依旧很感恩:“学校帮了我们大忙。”

“学校能提供的有限,更多的都要你这个嫂子操心。”辅导员问道,“你们还有别的困难吗?”

陈子轻想了想,学校不点煤油灯,通电了,而且不是拉绳,是墙上扒着开关。他询问:“我可以买个电水壶在宿舍烧水吗?”

辅导员诧异:“电水壶?”

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人竟然会知道这个先进的东西。

他说:“那很贵。”

委婉的表示,你们买不起,大多学生家庭都买不起。

“你们买个热得快。”辅导员提议,“学校几个商店都有卖的,就把它放进水瓶里面,插头对着插座的孔插进去,一瓶水很快就能烧开。”

陈子轻笑着接受建议:“好的好的。”

辅导员借着路灯看到他的酒窝,愣了愣,温声叮嘱:“不过你们别经常烧,一来是学校供电不足,二来是用那个容易跳闸烧保险丝。”

陈子轻立刻就说:“你放心,我只是在没时间打水的时候用一下子。”

辅导员问他饭票水票买没买。

“都买了,我小叔子买的。”陈子轻说。饭票是红色的,水票是黄色的,两摞票就在房间的架子上放着,他拿了几张去打饭,兜里还剩个两元的没用。

辅导员在本子上做记录,又问道:“你小叔子洗澡方便吗?”

陈子轻眨眼:“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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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并不方便。

今晚陈子轻就得到了证实。

学校有四个公共澡堂,男女各两个。

可以在外头站一溜洗,也可以去里面的隔间,都是一个票价。

陈子轻很快就洗好了,他扭过头看去。

梁津川的身高比隔板高一截,他站着,眼神深暗又滚烫地跟他的嫂子对视。

陈子轻上下一通乱捂,哪儿都捂不住,干脆都不捂着了,他走到隔板前,踮起脚把下巴挂上去:“津川,我怕你摔倒,我看着你洗。”

梁津川没有洗,他在最里面,隔间里的水管没出水:“这么不放心,怎么不直接进来?”

陈子轻摇晃脑袋:“我不能进去,我进去了,你会扣我。”

梁津川深呼吸,冷沉沉地看着他:“什么话都说。”

陈子轻脸被温热的水汽熏得水润润的:“跟你学的啊,你不也什么话都说。”

梁津川:“……”

“洗吧,没事儿的,回去擦擦假肢就好了。”陈子轻说。

梁津川开始脱衣服。

陈子轻在他把脏衣服搭在隔板上的时候,及时捞住。

“下次带个椅子。”梁津川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我坐在椅子上洗。”

陈子轻抿抿嘴:“好呀。”

梁津川是怕假肢里的海绵吸水泡涨,脚掌的塑料会烂,模拟骨骼的钢棍生锈之类。他想在洗澡之前卸掉假肢,洗好澡再按上。

陈子轻想着,等学校的轮椅到了,梁津川就可以直接坐轮椅来洗澡。

几年后换第二幅假肢,他可以当时的科技,换个防

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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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洗了澡就回宿舍了。

陈子轻要拿衣服去水房,梁津川问他车票在哪。

“火车票吗?”陈子轻迷茫地说,“你要它干什么?”

“留下来做个纪念。”梁津川坐在椅子上擦着头发,“等到老了,无聊的时候拿出来翻翻。”

陈子轻怔了怔,梁津川有时候直白,有时候拧巴死了。

车票被陈子轻找出来,放在梁津川面前。他出门前看了眼架子最上面那层的遗像。

当初陈子轻问梁津川带不带,梁津川说不带了。

他说:“行,那就放家里。”

几秒后,梁津川又说:“带着。”

“好,那就带着。”

于是遗像跟着他们来到了首城,看他们每天怎么过日子。再等等,遗像上的三位就要看着他们怎么睡觉。

陈子轻不知道梁津川的想法,揣摩不出来。

以毒攻毒还是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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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端着盆去水房,他还没走进去就听见了水龙头的哗啦声。

里头有人。

陈子轻站在出入口往里瞧,是个男人,他在那洗衣服,鼻梁上驾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衣裤看似简单,实则十分考究,做工更是精良。

男人有所察觉,关掉水龙头看过来。

陈子轻看清他的眉眼,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是占雨!

陈子轻的心跳有点快,这男的难道是……占雨她哥?

男人从他的眼中读出他所想,风度翩翩地回应:“南星你好,我是占雨的哥哥,占尧生。”

陈子轻慢吞吞地眨了下眼:“你怎么……”

“我在这所学校任职。”占尧生解释,“住在102。”

陈子轻一想,那不就是隔壁吗,他迈着迟疑的脚步走进水房,把怀里的一盆衣服放进池子里,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不必紧张,我那时对你一见钟情,叫我妹妹去说明我想娶你的心意是真的,后来我就放下了。”占尧生笑,“现在我有正在接触的人。”

陈子轻听到这话才松口气:“这样啊。”

占尧生接着洗衣服。

陈子轻打开水龙头:“占老师,你妹妹考到哪了啊?”

占尧生说:“就在这里。”

陈子轻不意外,占雨也进了首大。

水房弥漫着湿气混杂香皂味,陈子轻偷瞄占雨她哥。

怪不得占尧生去卫生所买药的时候,他没印象了。因为比起气质跟气场,他更看重颜值。

占尧生只能说长得比较有男人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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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占尧生洗好衣服,颇有涵养地打了招呼就离去。

陈子轻一个人用水房。

不晓得怎么回事,占尧生一走,水房的温度都下降了,冷飕飕的感觉。

陈子轻察觉不出阴气,他快速洗完就回宿舍。

晾衣服的时候,陈子轻思虑着老实交代:“津川,占雨的哥哥住在我们隔壁,他是学校的老师。”

梁津川语出惊人:“我知道。”

陈子轻立马就从阳台跑进房间:“你见过啦?”

梁津川不答反问:“在水房碰到他了?”

陈子轻说:“是呢。”

梁津川坐在桌前看书,没有再开口。

……

陈子轻到了个新地方,他有点失眠,半夜在上铺烙饼。

床咯吱咯吱响。

陈子轻趴在床沿往下看:“津川,你睡了吗?”

梁津川没动静。

陈子轻说:“我想办个暂住证,要三百八十多块,这笔钱我跟你申请一下。”

梁津川还是没有什么响动。

陈子轻不相信他睡了:“津川啊?”

黑暗中突然传来梁津川清冽的声音:“叫个没完,是要下来,骑我身上摇吗?”

陈子轻顿时就闭上嘴巴,脑袋缩回了回去。

片刻后,上铺的人睡了,不翻来翻去了,下铺的人毫无睡意。

梁津川将学校发的蓝格子薄被拨到床里面,他起身坐在床头,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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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天擦亮就去后山的水塘挑水,浇给楼下花坛的花花草草。那个时间学校只有他自个儿,没人看见他鬼鬼祟祟的干这事。

等有人看见了,学校找他问情况了再说。

梁津川免军训,他提前拿到教材在学校预习,陈子轻每天有时间就在学校里逛逛。

陈子轻只在那晚见过占尧生一面,之后就没碰上了,他们的活动时间显然是错开的。他也没再去找过蒋桥。出乎意料的是,陈子轻在这个月底就见到了蒋桥。

那天陈子轻拉着梁津川去三仙桥,让他帮忙分析自己摆摊卖什么,积货的可能最低。他们逛街的途中碰见了梁铮。

瓦匠工摇身一变成了生意人,他开着一辆富康,穿黑衬衫跟西裤,身前挂着一个墨镜。

梁铮要请老乡吃饭。

陈子轻上车就被梁铮塞了个手机。

对于大多从大山里面走到首城的人来说,无论是手机,还是出个门就有各种店的发达,无疑是新奇的,震撼的。

陈子轻也新奇震撼,但点不同,他震惊的是,98年的一线大城市这样的啊,老手机是这样的啊。

手机是黑白屏的,没有拍照跟录视频的功能,只能接打电话。

陈子轻摆出该有的反应:“津川,你看梁铮的这个手机,好神奇。”

梁津川没看一眼。

陈子轻戳戳手机,察觉后视镜有目光投来,他迎了上去。

梁铮不躲不闪地跟他对视,唇边挂着点笑意,眉眼间尽是花花公子的痞气。

事业养人,梁铮比在村里更帅。

趁着车停在路口的功夫,陈子轻起身扒着驾驶座的座椅,将手机还给梁铮:“你做什么生意啊?”

梁铮说:“化工方面。”

利润大。但他暂时还是行业里的小喽啰。

陈子轻坐回去,随口说了句:“有钱就买房吧。”

梁铮挑眉:“买房?”

陈子轻抓抓头:“嗯,买这个城市的房子,周边的郊区的乡下的都可以。”

梁铮不以为然:“买了给谁住。”

陈子轻没往下说,现实世界的98年发洪水,这个年代没有发。

没有香港,也没有澳门,今明两年的回国也就不会出现。

不知道有没有茅台这只股票,陈子轻斟酌着想找进入商场的梁铮打听,最终还是没有透露。

陈子轻打算自己确认,如果有茅台,那就买,茅台的利润比买房大。

没钱就办信用卡买,等资金够了就炒房地产。

即便这是架构师创造的虚拟时空背景,但毕竟是首都,是一线城市,房价肯定会飞升,像首城郊区的村子,将来都是遥不可及的房价。

两年后互联网就要起来了,必须抓住机遇。

陈子轻记得到了99年,会有个大互联网公司成立,希望这里也有相似的。

到时就让大二的梁津川去应聘,获得一个实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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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的思绪被刺耳的喇叭声击垮。

下班的时间段,梁铮的车开到一个街道的时候,路上有很多推三轮车的摊贩,以及没法骑只能下来推的自行车。

没轮子的,几个轮子的都在一起混合着走,很乱很拥堵。

梁铮的性格本就比较躁,出来搞副业的这两年下来,他的情绪更不稳了,堵了一会车就频频按喇叭。

嘴边的烟抖落烟灰,粗口不重样。

梁铮夹着烟伸到车窗外,他弹烟灰,扫了眼后座那对叔嫂。

嫂子在小声跟小叔子说什么,两人靠得很近。

梁铮拧拧眉头,搞他妈什么,怎么感觉怪怪的,他一分神,被后面的车撞了屁股。

陈子轻就是这么再遇蒋桥的。

蒋桥坐在占尧生的车后座,旁边是个陈子轻更意想不到的人,周彬。

三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坐在一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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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尧生为了表示歉意就做东,一行人去他附近的一栋房产吃饭。

房产在古镇景区里面,是个四合院,极其的幽静。

占尧生领他们四处转了转,陈子轻和梁津川并肩,尽力表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陈子轻去上厕所的时候,蒋桥逮着机会堵他,脸色很不好。

“这可不是我要出现在你面前的,”陈子轻说,“所以你不能揍我。”

蒋桥一声不吭。

陈子轻洗了手就准备出去,蒋桥徒然拦住他:“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

虽然上庙村跟下庙村只隔几条田埂,但他们小时候没在一块儿玩过。因为蒋桥小时候是个胖子,而这个李南星从小就只跟长得体面的人玩耍,不会和他玩。

直到他上大学,变瘦,变帅。

蒋桥等着答案。

陈子轻说:“不想问。”

这三个字的意思明了,我无所谓你怎么对我。我只是答应你爹给你捎带东西,带话,没别的了。

蒋桥有种一拳砸在空气里的感觉,他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李南星,别让我发现你勾引我,不然我让你小叔子在大学上不下去。”

又威胁。

陈子轻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可能会勾引你。”

紧接着就正儿八经地说了一句:“你这样的,我又不稀罕。”

蒋桥差点没忍住地问“那你稀罕什么样的”。

上一世是宁向致和他那样的。这一世不稀罕宁向致了,也不稀罕他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人今生会稀罕谁。

梁铮?占尧生?

蒋桥狠狠咬住一根烟,两只眼睛瞪着背对他往外走的人,视线移到对方的一把细腰下面。

那地方像一团棉花里藏着吸铁石,手指抓住就会被吸进去,像豆腐,滑嫩可口。

也像小时候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肉。

他不喜欢吃瘦的,就喜欢吃肥的,越肥腻越好,咬上去,满嘴肉香。

蒋桥控制不住地跟了上去。

李南星的欲望很重,他没有相好的,平时怎么解决?

蒋桥的脚步越走越快,烟蒂被他咬断,大半根烟掉下来落在地上被他踩过,小半截在他嘴里,他嚼烂了吐掉。

陈子轻意识到不对劲,他回头:“蒋桥,你跟着我干什么?”

下一刻就冲梁津川所在的位置喊:“津川!”

沙发上的梁津川起身过来。

陈子轻小跑到他跟前:“我上好厕所了,我们走吧。”

梁津川若有似无地朝着蒋桥的方位偏头。

蒋桥浑然不觉,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正在用一种饿狼的眼神,看着那具他这辈子不愿再碰的淫烂身体,黑心的恶果,害他成为笑话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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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很丰盛,可以说是奢侈,都是些市面上不常见的食物。

这一桌除了占尧生,剩下的全是乡下人出身。

几人各有心思。

梁铮想的是,他没有爹妈支撑,只能靠他自己。就他现在混的德行,连给占尧生提鞋都不配。

周彬同样在想占尧生的庞大家世,占家的辉煌终止在2008年,老的跳楼,小的逃去国外,就那么败落了。

知道未来的他相当于占尧生的免死金牌,前提是占尧生有值得他救的地方。

目前他们互有好感,准确来说,是他利用重生附带的预知能力给自己涂上神秘色彩,成功吸引了占尧生的注意。

周彬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蒋桥,下庙村村长的儿子。

现如今的蒋家大少爷。

蒋家跟占家是世交,蒋桥不听家里的安排和占雨发展成对象,自己找了个相好的。

听占尧生说是蒋桥小时候被人抱走了,两年前才找回来,蒋家人很是重视,几乎是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他不想要什么,就不要什么。

周彬没打电话跟家里说这件事,他们只会种田种地,能给个什么意见,听都听不懂。梁铮肯定也没告诉他爹。

外头的事,就在外头应对。

蒋桥在看不会切牛排的人,他跟自己的小叔子坐得太近,桌底下的腿一定是挨着的。

转而一想,小叔子没腿,是假肢。

假肢……

蒋桥气血翻涌,李南星会用假肢磨自己吗?

“嘭”

蒋桥抬腿翘起来,他的动作幅度过大,膝盖撞上桌子。

桌上的餐具都跟着颠动。

“不好意思。”蒋桥青着脸地道歉。

屋主占尧生不在意,其他人自然就没什么好不满的。

陈子轻装作不会切牛排,他拿着刀叉捣鼓半天,气馁地垮下肩膀。

梁津川将切好的牛排推到他面前,拿走他的盘子,吃被他切戳得乱七八糟的那份。

陈子轻顶着几道视线垂头吃牛排。

“占先生,你看他们叔嫂感情多好。”周彬说。

占尧生认同地说:“确实好。”

……

占尧生留他们过夜,他说景区夜里没什么人,别有一番景象。

周彬第一个表态:“那待会你陪我走走。”

“好。”占尧生温柔地应答。

周彬脸红。

陈子轻把占尧生跟周彬的相处收进眼底,看来占尧生之前在水房说的正在接触的人就是周彬了。

人生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交上了。

多半跟周彬重生这件事有关。

陈子轻以为梁津川不可能留在占尧生这儿,惊讶的是,他留下来了。

他们没走,蒋桥跟梁铮也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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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这晚,周彬死了。

周彬死在自己住的房间,他穿着睡袍倒在床边,头上套着一个塑料袋。

看样子是死于窒息。

陈子轻站在房门口探查周彬的尸体,脑子里乱糟糟的,周彬那么个大活人,怎么就死了啊?

【叮】

陈子轻一惊。

【恭喜陈宿主激发支线任务二,请查明杀害周彬的凶手】

陈子轻快速捂脸遮掩脸上的表情。

支线任务二这就来了,竟然是涉及到了周彬的死。重生是个王炸牌,他还没到大杀四方的时候。

跟不跟鬼有牵扯啊?

四合院的配置一股子厚重庄严的古味,谁知道有没有沾着哪个时期的冤魂。

……

占尧生通知警方过来,大家都没走,都要接受调查。

陈子轻坐在凉亭里,半个身子趴在护栏上面:“周彬怎么能死了呢。”

梁津川沉默半晌,开口说:“怎么就不能死。”

陈子轻看他。

梁津川轻描淡写:“谁都能死,谁都会死。”

陈子轻嘀咕:“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周彬死得也太……要不是他把自己玩没了,那凶手就在我们这几个人中间。”

梁津川:“不是我和你,别的不管我们的事。”

陈子轻在心里叹气,不管不行,他要做任务啊。反正他首先去掉了梁津川的嫌疑。

梁津川忽然亲他脸颊。

陈子轻一呆,害羞地东张西望:“你怎么不说声就亲我啊?”

梁津川蜻蜓点水地亲了下就离开了,他说:“阳光在你脸上,我想亲你。”

陈子轻不懂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他清两声嗓子:“那我们亲嘴吗?”

梁津川捏他的脸,眼底不见动情的痕迹,言辞十分的冷漠:“现在不亲。”

陈子轻:“……”还真能忍。

梁津川松开手,凝视着他脸上的浅淡红印:“闲着也是闲着,你去

问占尧生要点鱼饵,我们喂鱼。”

陈子轻“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道:“你不会趁我走了就打自己吧?”

梁津川说:“不会。”回去打。

陈子轻将信将疑:“那你在这里等我。”

梁津川朝他颔首。

.

陈子轻消失在长廊,躲在暗中的梁铮就冲到了亭子里。

梁铮怎么也想不到他辛辛苦苦的在外面打拼,梁津川跟他想要的人好上了。

他妈的。

昨儿在车里没发现,昨晚吃饭也没发现,这会儿让他撞到了,眼睁睁看着梁津川亲自己的嫂子。

梁铮扯住梁津川的衣领:“你怎么把他骗到手的?”

梁津川说:“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梁铮被这个四个字刺激得脑子充血,“少跟老子拽文,读了点书很了不起吗?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接活了,你算个屁!”

梁津川拨开扯着梁铮的手。

“你有什么脸跟他在一起,他摔倒了你扶不住,他遇到危险你不能跑过去挡护,你只会拖累他。”梁铮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衬得自己像个大老粗,忍不住地恶语相向,“残疾人就该跟残疾人一起相互扶持,你害健康的人干什么。”

梁津川没有表情。

梁铮踢他的假肢:“你家别说宝贝,连个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这是他给你弄来的吧。”

“他怎么弄的?”梁铮自问自答,“他能有什么可以换来假肢的东西,不就是他自己。”

“你把他卖身得来的假肢装在身上。”

梁铮扒着短寸弯腰:“梁津川,你他妈还能再自私点吗?”

梁津川的面颊隐约抽了一下。

“当年你给宁向致把风,他跟你嫂子在屋里睡觉,”梁铮叉着腰在凉亭走动,“还有你哥,”

“你哥在世的时候说没说过你嫂子的滋味?说过吧,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和他亲哥睡同一个人,你这叫精神病,我可以出钱让你治病。”

梁津川懒散地靠着柱子:“我清醒得很。”

“你清醒?别把人笑掉大牙。”梁铮拎出隐晦的过往,“他一有个不顺就打你,把你虐待得不人不鬼,你还能喜欢他,你真是个贱骨头。”

梁津川轻哧:“不被他喜欢的那个,才是贱骨头。”

梁铮犹如被人抽大嘴巴子。

死寂了片刻,梁铮提着西裤蹲下来,食指敲敲堂弟昂贵的假肢:“你以为他喜欢你?谁会喜欢一个残废。”

梁津川的眼神冷下去,残疾是他永久的缺陷,他的自尊一文不值。

“他从前把你当畜牲,后来转性了,不打你了,对你好了,那都是同情跟可怜。”梁铮多嫉妒就有多狠,专门踩堂弟的脊梁骨,“你小他七岁,是他小叔子,是个两条小腿都没有的废物,他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才照顾你。”

梁铮染了生意场上的恶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会儿他对着的是一只吸血的恶鬼,他恨不得回到儿时,把站在水塘里不肯上来死也不要上学的那个自己捞在岸边,狠狠抽几百下屁股蛋,拎着去学校。

那他现在就不至于挖空脑子想恶毒的词

句。

梁铮费劲巴拉地想到了一句,轻蔑地啐道:“四肢都在的拖油瓶都遭人烦,更别说是个四肢不全的,你等着吧,顶多再有个两年他就受够了,把你当个垃圾扔掉。”

梁津川很平静:“就算再有两年,那也总好过一天都没有。”

梁铮健朗的身子僵硬。

梁津川倏地笑起来:“我现在是他对象,我每天都可以牵他的手,亲他的嘴,抚摸他全身,进到他身体里,你只有在这像条狗乱叫的份。”

梁铮瞳孔一缩:“我操你妈!”

尾音未落,拳头就冲着梁津川的颧骨砸了上去。

梁津川整个脑袋钝痛,随之而来的是耳鸣,周遭的所有杂音都离他而去,他靠在他的嫂子靠过的护栏上面,身子无所谓地往后仰去。

下一刻就要掉进鱼池里。

一股仓皇的力道将他拉回凉亭,他血流不止的唇角被捂住,再是听觉渐渐恢复。

“津川,津川,你怎么样?”

梁津川靠在他的嫂子怀里,嘴里吐出一大口血水。

陈子轻又慌又怕,他抖着手,胡乱地擦着梁津川下巴上的血。

梁铮已经平复不少,他怪异地敛眉,刚刚自己就只是挥了一拳,梁津川哪来的这么多血?

“梁铮!”陈子轻气道,“你疯了啊,你这么打你堂弟!”

梁铮心虚:“我,我就……靠。”

他学电视里那样,生涩又坚定地单膝下跪:“南星,你要嫁有钱人,住楼房,开汽车这三样,我现在都能给你,嫁不嫁我?”

陈子轻给梁津川擦血的动作一停,他要跟梁铮说什么,身前冷不丁的渗进来一点液体。

梁津川埋在嫂子平坦而温暖的胸脯里,安静地流着泪。

而后,

唇找到位置,牙关张开,隔着被泪水濡湿的布料,

死死地咬住。

眼闭在一起,面颊收缩喉咙滚动,吸吮吞咽。

像婴儿喝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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