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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未年顺着墙壁蹲下来,他若有似无地怪笑一声:“我喝多了。”
“喝多了就找个地方醒酒,而不是做蠢事。”虞平舟冷声,“三十好几的人,别像十几岁那么不知轻重。”
楚未年把脑袋埋进腿间,他粗喘着,像是在竭力克制某种阴暗负面充满戾气的情绪:“平舟,我跟你认识十多年,头一回见你发火,原来你也有不淡定的时候。”
虞平舟道:“一说起绿帽事件,你总让我换成你如何如何,这次你试着把自己代入我,你的弟弟收到这张照片,你是什么反应。”
“如果你现在站在我面前,”
级别更高的同类顿了下,这里面的威胁与压迫强到可怕。
“我会让你至少在病床上躺一个月。”他说。
楚未年无声地狞笑了会,头顶暧昧灯光照在他混血感很浓的脸上,衬得他有股子诡谲的俊美。他笑道:“那我还真是庆幸。”
手机那头只有看似平稳的气息声。
有什么早已薄如蝉翼。
楚未年搓几下泛红的眼皮:“你弟弟没看到照片吧?”
虞平舟说:“他看到了就会不知所措地来找我,问我怎么办,我要安抚他,引导他,为你有辱斯文的行迹做出解释,我有太多事要做,哪有时间打这通电话。”
楚未年煞白的面孔恢复了一点血色:“他没看到就好。”
太污秽,和网上到处撩骚的露阴癖没区别,实在不该让少年人看见,那会让他颜面尽失,打上变态的标签,撕都撕不下来。
今后他要控制酒量了。
楚未年似是随口一问:“平舟,你弟弟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上?”
虞平舟道:“他写作业,手机放我边上了。”
楚未年一笑:“行。”
似乎满意这个答案,没什么别的要问的了,就这样。
楚未年挂掉电话,他撑着墙起身,晃几下昏沉胀痛的金色脑袋,脚步虚浮地穿过长廊坐电梯上去。
十六楼,周衍明在包房打牌,他胡了,牌还没甩出去就遭逢突变。
麻将桌被踹翻,麻将们掉在地上四处乱蹦,夹杂着谩骂和询问,形成了一首狂想曲。
两个同级别的A拳打脚踢。
周衍明不难看出,楚未年丢掉修养不全是冲的他安排两个O去伺候,主要是在哪挤压的怒气,来他这撒了。
他也有。
一时之间,苦烟跟罗勒叶的气味汹涌起来,两者在空气里产生交锋。
其他人纷纷跑出去,他们关上包房的门,快速在门口喷阻隔喷雾,将那两股攻击意味极强的信息素堵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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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房里一片狼藉。
楚未年喝多了发挥有限,他被周衍明放倒,后背硌着一些麻将,口腔鼻腔里都是血。
周衍明没占到太多便宜,他扶着桌子向后踉跄,撞倒椅子,一屁股跌坐在地,嘴边挂着狼狈的血丝,颧骨严重挫伤,一只眼几乎全红显得骇人。
“妈的,你打我什么地方不好,你打老子脸。”
怎么都气不过,周衍明抄起地上的椅子,朝着楚未年的头砸过去:“老子为了他妈重塑,花了大量财力和时间,一朝回到解放前!”
楚未年被砸得头破血流,他抽搐几下,侧身呕出胃里的酒水和食物。
周衍明整张面部剧痛难忍,只有做个全面检查才能判断伤势,他脸色铁青,额角突突乱跳,嘴里咒骂着联系了国外那边的专家,尽量明天就飞过去。
“楚总,我看你好日子不想过,干脆把婚约取消,”周衍明将手机砸出去,“别捧着珠宝还一脸惨逼样。”
楚未年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咳嗽,他的齿间血淋淋的,厉鬼一样:“当事人不出面,身后倒是不缺出力的。”
周衍明把在打斗中掉出来的玉佛塞回去:“所以你他妈取不取消婚约?”
楚未年慢条斯理地擦掉下巴上的血水,他答非所问,嘶哑道:“他的几个哥哥,只有溱方孝不是沈文君圈子里的,不需要他动手抢过来,照搬在对应的位置,长期待着。”
“所以,溱方孝吃了枪子。”
周衍明捋不清楚未年说的这番话背后有无深意,或是暗示,标了个箭头指向哪里,他啐一口。
“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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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不知道照片的事,也不知道他的两个任务目标打了一架,他只觉得虞平舟心情不好。
“哥哥,你写的什么啊?”陈子轻端着一盘葡萄走到书桌那里,伸头瞅瞅。
宣纸上是“宋析木”三个字。
陈子轻把葡萄放桌上,身子趴在桌前:“干嘛写我的名字。”
虞平舟道:“是你的名字吗。”
“是我的名字啊,”陈子轻挨个指着那三个字,“宋、析、木,这不就是我。”
虞平舟深深凝视他。
陈子轻后心一凉,他天真单纯地托腮:“哥哥,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
虞平舟将那串名字划掉,他搁笔,后背靠在椅子上面,眼眸微阖。
陈子轻抿抿嘴,怎么感觉虞平舟受了很大的委屈……
到他这身份地位,谁能让他受委屈啊。
总不能是我没把真实的名字告诉他吧?这会儿也不是个合适的机会。
陈子轻的直觉告诉他,虞平舟受委屈是因为别的事。
哎。
易感期是个宝宝,不在易感期,也是个宝样。
陈子轻拨开虞平舟的长腿站进去,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
Alpha叹息:“我一这么靠着你,就感觉,”
陈子轻等了会没等到下文,以为虞平舟睡着了,他垂头一瞧,“感觉什么?”
虞平舟道:“很舒服。”
陈子轻下意识问:“是怎么样的舒服啊?”
下一瞬,他身体腾空,一双手臂将他抱起来,放在干透的宣纸上面。
虞平舟就这么看着坐在书桌上的少年,把他看得面红耳赤,眼神飘忽,做作虚伪的杂色皮囊褪去,露出里面鲜嫩的纯色。
“想知道?”
陈子轻立刻就把头摇成拨浪鼓。
虞平舟低笑几声,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面庞上面,偏头亲他蜷缩的指尖:“想什么了,哥哥指的舒服,是灵魂得到慰籍。”
“像是远行的人回到家,也像是烈日暴晒后的一场雨。”
陈子轻手心一湿,手心里有吻落下来,他哥掀着点眼皮看他,目光深邃,隐隐带有几分沉醉的错觉。
Alpha这双眼睛既悲悯,又很会爱人,他这样投入地看过来,爱意波澜壮阔。
陈子轻心跳漏拍,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捧起虞平舟的脸,弯腰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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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色浓稠的时刻,虞平舟立在窗边。
“睡不睡觉啊?”陈子轻在洗手间完成日常任务出来,他爬上床,冲窗边的Alpha喊,“你不睡我睡了。”
虞平舟勾唇:“哥哥这就来。”
陈子轻看他拉上窗帘往床边走,奇怪道:“怎么不把灯关掉?”
虞平舟掀被子:“开着睡。”
陈子轻滚到他怀里:“我睡不着。”
“那就等会再睡。”虞平舟捻着他湿漉漉的眼尾,亲他微红的鼻尖。
楼下
楚未年坐在车里抽烟,他看着华悦君庭七号那栋别墅灯火璀璨,没一盏是为他点的。
一根烟抽完,楚未年点第二根,就在他扣动打火机的那一刻,三楼窗帘上多了两个略显模糊的影子。
高的那个发型细碎柔顺。
他应该矮很多。
所以是,他被抱起来了。
“叭!”
“叭——叭——叭——”
“叭————————————————”
刺耳的车喇叭声猝然响起,裹着令人强烈不安的凌锐与狂躁,陈子轻条件反射性地有点心悸,他一不留神,咬到了虞平舟的舌头。
虞平舟轻笑着咽下带有轻淡血腥的唾液,抱他回床上,继续未完的事。
秋夜,卧室里暖如春,也似炎夏。
Alpha体内渗出焚烧味,无孔不入地扑向未能分化的人,形成一个漩涡,将他困在中央。
——犹如从远方送来的诗歌,温柔,偏执,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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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吟唱到深夜才停。
陈子轻两眼呆空地躺在床上,有股子丈夫肾虚伺候不好需求量大的妻子的错觉,他扭头问依然精力充沛的Alpha:“哥哥,你会不会等我睡着了,偷偷亲我?”
虞平舟笑着坦言:“当然会。”
陈子轻:“…………”这谁还敢睡啊。
可到点了,他就被澎湃的睡意袭击,扛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虞董说到做到。
陈子轻半夜醒来发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他小心地把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拿开,趴在沉睡的虞平舟身上,捏对方脖颈的玉佛:“没见你摘下来过,答应我的都做到了。”
“楚未年都介意不是独一份,你呢,你介意吗?”
“谁管你介不介意,反正你又不说实话。”
“你肯定是介意的。”
陈子轻把玉佛翻了个面,在雕刻的“虞平舟”三字上面亲几下:“其实还是独一无二的,我只亲过你的名字呢。”
熟睡的Alpha没有反应。
陈子轻下床上厕所,他放水期间瞧见自己胸前湿湿的,揪起那块布料一闻,烟灰的味道扑进他鼻腔。
不浓,却真实存在。
陈子轻放下有印子的布料,他冲了水洗洗手,镜子里的人脖子上全是痕迹,乍一看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发疯。
“真服了,明天又要穿高领。”
陈子轻想象虞平舟趁他睡着,凑在他脖子里咬的画面,他抽抽嘴,掀起睡衣看了眼,默默地把下摆放了回去,转身往后转头,透过镜子看自己的后颈,也就是Omega长富贵包的地方。
齿痕清晰且深刻地圈着那一小块皮肉。
仿佛只要富贵包一出来,就会染上齿痕里的味道。
回房间的路上,陈子轻瞟了眼隔了些距离的窗户,他打着哈欠走过去,拉开窗帘往下看。
没有停什么车,乱按喇叭的车辆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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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过得快,一眨眼就没了。
陈子轻上课的时候,旁边的AO情侣在叽里呱啦,头都要埋到桌兜里去。
A:“你不回我讯息。”
O:“我没看到。”
A:“没看到?这个年代谁不是手机不离手?”
O:“那你想听我说什么,我故意装作没看到,故意不回你?我对你没感觉了,想和你吹了又懒得提,希望通过不回你讯息这点让你意识到,主动让位给我下一任?”
A咬牙切齿地沉默了一会:“我相信你没看到。”
过了会,他又哭唧唧:“我室友打个游戏都回男朋友。”
O沉静脸:“热恋期吧,再不就是暧昧期。不管哪种,我们都过去了。”
A脸上写着“老子为什么要过来问”一行字,手中的笔快要被他掰断了,还要在自己的O看过来时,龇牙咧嘴露出假笑。
陈子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力在内的感知都越发敏感,他听了个全程,寻思他跟虞平舟是在暧昧期,还是跨入了热恋期,还是在两者之间。
发个讯息试试。
陈子轻给虞平舟发了个毫无营养的废话。
【哥哥,你在干嘛呀?】
【虞平舟:开会。】
两秒回的。
陈子轻看一眼讲台,垂头在手机上按字,他浑然不觉自己的脸上肌肉神经质地发颤。
那是和他的玩闹截然不同的画面,古怪,兴奋,不受控。
【为什么没有一秒就回,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对我厌倦了?】
虞平舟的电话打了过来,陈子轻赶紧挂掉。
【我在上课呢。】
【虞平舟:下了课打给我。】
陈子轻脸红红的,他趴在桌上回了个佯装生气的内容:【你命令我!】
会议室里,虞平舟旁若无人地发着讯息。
来谈合作的公司主创们眼神交流,他们偷摸询问虞氏高层,没人给他们解惑。
有个外形看起来十分清冷矜持的Omega开口道:“虞董,要不要把会议暂停一下?”
嗓音是一等一的动听,如清泉叮咚,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味道。
虞平舟眼皮不抬:“不用,你们说你们的,我能留意到。”
那Omega轻轻蹙眉:“这样不好吧,虞董,让你的Omega知道你一心二用,会觉得你不专心不真诚。”
在座的一众里有几个忙不迭点头,深有体会,都是有故事的人。
虞平舟眼底笑意只维持到他发讯息,发完抬眸的瞬间就敛了个干净,他扫向说话的Omega,唇边有弧度,是商场常见的和煦:“我的Omega?”
Omega不卑不吭:“不是吗?”
虞平舟疑惑:“我身上有Omega的信息素吗?”
Omega被问住了,形若花瓣的唇颤动,令人不忍,他的同事们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难道不是吗?
虞氏高层眼观鼻鼻观心,不参与这场揣摩。
会议室里的微妙气氛持续了片刻,一道轻笑声响起。
虞董笑道:“让各位误会了,我只是在跟我的弟弟发讯息而已。”
合作的公司主创里有个人是楚未年的朋友,事后,他把这件事拎了出来:“虞董兄弟情深。”
楚未年吃着糖粒:“是啊。”
“都是弟弟,私生子的待遇可就比不上没血缘的那个。”朋友说,“那认祖归宗的家宴一拖再拖,今晚能不能办成还不好定。”
“我要是那私生子,怎么都不会回去,他父亲又不在位,还要他哥看心情的给他三瓜两枣,据说他也不差瓜枣,真不知道往虞家凑个什么劲。”
“不过他肯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对私生子这个物种有偏见,实在欣赏不起来。”
“私生子背后基本都有个当小三的妈,那种破坏人感情跟家庭的小三,都该被激光枪打成筛子……”
朋友说了会话,看见了什么,他一愣:“未年?”
楚未年挑眉:“嗯?”
朋友愣愣看他手上的杯子:“你没事吧?”
楚未年将一杯苦茶喝光,每天都没皱一下,他拎着空杯子晃晃:“我能有什么事。”
朋友十分震惊,嗜甜的人竟然开始喝苦的饮品了。
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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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下课循着骚动看见了楚总。他在对方走近时问道:“你从哪来的,身上为什么有Omega的信息素?”
楚未年一把抓住他手臂:“你能闻到了?”
“不能,”陈子轻环顾四周,“是你的同类们的反应告诉我的。”
附近有几个Alpha的状况不对劲。
楚未年的激动一空,他过来的路上遇到了那个在国外有过一面之缘的Omega,对方跟他的信息素契合度比文君还高。
没正式用仪器检测过具体数据,从感应来看,怎么也有个95%,算得上是灵魂伴侣。
当时对方有Alpha,他正好也不感兴趣。
因此双方就默契地远离彼此,克服本能,没有再见过面。
今天他才知道,那Omega回国了,是个单亲父亲。
Omega洗掉原来那枚被标记过的腺体,装了一枚人工腺体,跟他的契合度还是高,对方问他情感生活,被他建议没事多看看新闻。
“我来见你之前睡了个Omega。”楚未年说。
陈子轻“哦”了一声。
楚未年笑着捏捏他的脸:“假的,骗你玩的。”
陈子轻把楚未年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他还是“哦”。
楚未年俯视过来,秋风把他的金发吹乱,他就这么站在台阶上面,好似一帧漫画,跟周边人不在一个次元。
投来的视线越来越多,陈子轻对楚未年说:“你别站在这里影响交通。”
楚未年把手放进西裤口袋,眉眼间生出雅痞的风采:“我站不站在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陈子轻说:“那你走。”
楚未年走是走了,却带上了他。
陈子轻被带到一处不被围观的地方,他挣开钳制:“别在学校里拉拉扯扯的。”
楚未年闲闲道:“大学生们爱八卦看新闻刷视频,社交平台多如牛毛,谁不知道我是你未婚夫。”
陈子轻没忍住地翻了个白眼,楚未年可能还没从他嘴巴红肿这件事上翻篇,神经上了。
楚未年哧了一声,不待见他的白眼都觉得可爱,他不疯谁疯。
竹林随风摇动,楚未年盯着眼前人。
Alpha天赋异禀,体态极其雄伟,而Omega小,弹性大,可容性强,两个种类是配套的。
不是Omega,就会觉得恐怖。
那照片要是让小未婚妻看见了,只怕是会骂他变态。
楚未年一派风度翩翩的成功人士姿态,实际内心腹黑,全是粗俗不堪的东西和画面。他扫了眼天边落日:“宋析木同学,都到这个点了,你还不准备和我说今晚的家宴?”
陈子轻:“……”
“不想我去?”楚未年说,“我作为你名义上的未婚夫,不去不合理。”
陈子轻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合理的,你大忙人一个,没时间不是很正常。”
楚未年好笑:“我又不是你见不得人的情夫,我是你公开过的未婚夫,这么不想我以家属的身份出席,怎么,我拿不出手?”
陈子轻注意到楚未年换掉了原来的黑曜石耳钉,现在戴的是一对小银圈,像是能套在手指上的戒指,被他驾驭得很好,高级又不会冲突。
“那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无聊死了。”陈子轻越过楚未年就要走出竹林,被一股力道扯了回去。
楚未年拎着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扫向他堆在脖颈处的薄薄一层衣领,牙关不正常地张合几下:“反正我今晚没其他安排。”
陈子轻烦了:“你想来就来吧。”
非要上赶着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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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办的规模不小。
虞老太太被佣人推着轮椅出场,不多时,佣人就换成了她的孙子溱方孝。
陈子轻头一回看溱方孝穿昂贵的深色正装,额发也梳理上去打蜡固定,露出清晰俊朗的眉目,猛一看去很像虞平舟。
细看却又发现二人的区别十分明显。
家宴的主角看似是溱方孝,实际是虞平舟,他是家主,他所到之处,都是众人目光聚集地。
陈子轻不跟在引人注目的虞平舟身边,他悄悄端着一份甜点去花园吃。
“析木。”江扶水过来找他。
陈子轻叼着勺子望过去,江扶水是跟着章爷爷来的。
两人聊了会,陈子轻问道:“扶水哥哥,你上次买的裙子呢,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这个事,退了吗?”
江扶水买的裙子在他衣橱挂着,熨过了,很平整,没说要送给身边人,更没有强制地要求对方穿给自己看。
直到对方主动提,他才说:“没有退,可以送给你吗?”
陈子轻为难道:“你送给我了,我也是不会穿的,我已经不想穿裙子了,你懂的,像我们年轻人三分钟热度,一会喜欢的要死,一会讨厌的要死。”
“没关系。”江扶水抿唇一笑,“放在你的衣帽间就好。”
还挺容易知足。
陈子轻垂头吃着甜点,他吃完了,一只手伸过来,很自然地拿走他的空盘和勺子。
江扶水嗅着奶油香,这股香里掺杂着罗勒叶的味道,他年轻英俊的面颊绷了绷,落下一层灰暗,突兀道:“就在昨天,他把腺体摘了。”
这个“他”是沈文君。
陈子轻惊诧不已:“你怎么知道的?”下一秒就眯起眼睛,似乎很是介意,“你还一直关注他?”
江扶水神色略急地解释:“不是,没有,是章老说的。”
陈子轻了然,章爷爷有人脉。
“那现在他是什么情况,”陈子轻抓紧时间找忙于实验的江扶水打听,“腺体移植手术不是还在研发期吗?”
江扶水语出惊人:“他按的是人工腺体。”
陈子轻像在获取情报,他东张西望一番,凑近些,声音压低:“还是S级Omega?”
江扶水感受着拂在他脸上的呼吸,甜腻腻的:“假性Omega信息素。”
见少年满眼茫然,江扶水解释道:“那是提取了他原来的信息素纯度和量度模拟出来的,看似没变化。”
顿了顿,说:“实际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就是一具没腺体的壳子。
陈子轻震惊于得来的最新进展:“人工的有危害吗?”
“很大。”江扶水的话语里没有半分念及往日旧情的意味,“他应该在等移植手术。”
“这真的挺好笑的,他以前那么不认同这项研究,为此还跟章爷爷产生分歧,如今却是他的救命符。”陈子轻自言自语,“世事无常啊。”
陈子轻拿出手机翻翻讯息,沈文君给他发的停在“睡了吗”上面。
要是他突然打过去,沈文君肯定能想到他已经知情。
陈子轻思虑着发了个讯息。
【文君哥哥,你上次给我发信息问我睡没睡,是什么事啊?】
沈文君没回。
陈子轻有种直觉,沈文君讯息里的“睡了吗”三个字是透过他抒发某种不为人知的情绪。
就是,跟他没关系,他只是个投射屏。
陈子轻捏着手机站起身,这一下幅度有点大,他晃动着向前倾斜,江扶水及时把他扶住。
他们站得很近,只要江扶水向他迈一步,就会和他相贴。
江扶水的脚步动了动。
风里有了海盐的味道,咸咸的,涩涩的。陈子轻的脑门碰到江扶水胸膛肌肉,察觉他缓慢抬起双手,故意很大声地说:“扶水哥哥,我们不能抱在一起,我订婚了,有未婚夫的。”
江扶水高大的身形瞬间僵硬。
陈子轻撇嘴,你爱慕别人的未婚妻,又想抱别人的未婚妻,咋的,就爱别人家碗里的那口吃的?
“我没订婚的时候,你怎么不抱我呢,现在抱不了了。”陈子轻幽幽道,“这就叫没缘分吧。”
江扶水狼狈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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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打发掉了江扶水,得空逛了逛虞家老宅,宾客们跟虞家人都在前厅,他一路没碰到哪个需要寒暄。
就在他经过一片假山时,突有一只手将他拉进狭小的山洞里。那手从后面捂住他口鼻,强健的身子将他压在山壁上面。
他闻到了熟悉的熏香,还要装模做样地挣扎,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惊慌求饶,一声接一声的,挑弄他人的自制力。
“别扭了,弟弟。”虞平舟隐忍着哑声笑,“你哥哥的西裤都要让你扭出火来了。”
陈子轻:“……”
像是穿越时空,他被虞平舟拉进古时候,偷摸着私会。
后颈被盖上了新的“标记”,没注入信息素,陈子轻扶着山壁缓了缓,晕头晕脑地让虞平舟揉了好一会。
把他揉疼了,就哄他。
陈子轻让快他把哄化了的虞平舟先回去,他有意慢点儿,过会儿再回。
哪知让溱方孝撞了个正着。
陈子轻下意识垂头看身前,他的外套在车里,上衣面料却不薄,不会走光。
“怎么跑这儿来了?”溱方孝率先出声。
陈子轻被抢占先机,他抿嘴不说话,抬脚就要走,被捉住了手肘,伴随一声询问:“你跟那老太太有什么过节吗,她怎么看起来很不待见你,一见到你,老脸就拉成了驴样。”
用的是“那老太太”,而非“奶奶”。
陈子轻根据这个发现猜测,是不是溱方孝的母亲生前也像原主母亲那样遭到了虞老太太的算计,他回虞家是为了报复啊?
至于虞老太太认下儿子的私生子,估计是为了恶心自己的大孙子。因为大孙子不像她儿子在位时那么好管教,让她既骄傲又不满。
陈子轻悄无声息地琢磨了一通,他轻飘飘地说:“哦,因为我母亲啊。”
他摆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老太太不喜欢我母亲,自然就不喜欢我,。”
溱方孝说:“有你哥护着你,老太太不敢动你一根头发。”
陈子轻哼了哼:“我也没在怕的。”
溱方孝提起他那次被“绑架”送回途中出的意外:“这段时间还难不难受?”
陈子轻摇头:“不难受了。”
溱方孝在他身上闻到了一丝海盐味,没有别的信息素,视线不易察觉地扫过他后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跟休息站的Omega有关?”
陈子轻撇撇嘴:“是啦。”
溱方孝动了动眉头,小麻雀有时候说话乖招人。他从量身剪裁的西服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说:“新口味。”
陈子轻丝毫不领情地躲开:“我不吃!”
溱方孝将没了糖纸的棒棒糖送到他嘴边:“我介意你还是吃了吧,毕竟我们能聊的话题比较多,一时半会聊不完。”
后半句说得意味深长,也意有所指,并且看似不经意间把头朝假山方向偏了一点。
陈子轻心惊肉跳,死了死了死了,他跟虞平舟约会的事被溱方孝看见了!
这家伙当时人在哪?总不能是在假山另一个山洞里吧。
虞平舟可是最高级的Alpha,他又不是死猪。
陈子轻张开嘴,把抵在他嘴上的棒棒糖吃进去,口齿不清地说:“方孝哥哥,你别趁我哥大意,设局夺他的位子。”
溱方孝挑起他身前的流苏:“他为什么大意?”
陈子轻半试探地确认:“你不都看到了吗,我哥如今的重心不是江山事业,是我。”
溱方孝盯着他明显被滋润过的嘴唇:“胆子真大。”
陈子轻直勾勾地看着溱方孝:“你会替我隐瞒的对不对?”
溱方孝勾着流苏把玩:“有什么好处?”
“你还要好处?这是你还我的人情。”陈子轻拿掉嘴里的棒棒糖,阴沉着脸说了一句,他深呼吸,做出强壮镇定却很失败的模样,声线都是抖的,“只要你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我上次配合你让你达成目的的恩情就一笔勾销。”
溱方孝似乎是让他说服了:“跟哥哥乱伦有意思吗?”
陈子轻脸色一变:“溱方孝,你说话注意点,他又不是我亲哥哥,我跟他算哪门子的乱伦!”
“那这么说,”溱方孝换了个说法,“背着你未婚夫,和他好友偷情有意思吗?”
陈子轻不慌不忙:“我的婚约一时半会说不清,反正我没脚踩两只船,我就在一条船上,从始至终都在一条船上。”
刚说完,手就被溱方孝拉过去,隔着他的西服,放在他的腹部。
溱方孝说:“摸到了吗,小麻雀,我这里有个子弹留下的伤口,今儿换药的时候,纱布里还有血迹。”
Alpha拍拍他的脑袋:“这颗子弹是你哥给的。”
陈子轻心思转得快,表情严肃地反击:“你别胡说,我哥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他看起来不是无脑信任兄长,不明是非像个傻子,而是逻辑清晰:“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你是他弟弟,从现实来讲,你们目前还没打多少交道,他绝不会对你下手,圈内谁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好脾性,现世佛祖,他那样的人,你跟我说他残骸同父异母的弟弟?别太离谱了。”
溱方孝面部抽动,小嘴叭叭的,塞了根棒棒糖都不住。
“你挺会维护他。”
陈子轻被一小缕杏花围绕,他猛地把手抽回来,嘎嘣嘎嘣吃掉棒棒糖,扬声:“我哥哥是我喜欢的人!我不护着他我护着谁!”
溱方孝的视线从斜后方人影消失的方位掠过,那位偷听的,怕是要爽死。
……
陈子轻接到楚未年的电话去找他,加入一场商业交谈会。
会议室弥漫着茶香,企业家们姿态放松,或站,或坐,还有坐在地板上背靠沙发的。
陈子轻能听得懂他们的话题,却没参与,他比他们年纪小很多,当个听众就行。
楚未年仿佛没在小未婚妻的身上发现两道Alpha气味,更没露出憎恶的神情,双重洁癖下的他压制着情绪,衣服里的皮肉已经开始长出红点,他和人谈笑,剥了一把坚果递过来。
陈子轻感觉楚未年气息不太对,他迟疑了会,还是接过那把坚果。
坚果才吃完,他放在腿上的手就被握住了。
陈子轻眼皮一跳,他装作活动脖子地偷瞟旁边的虞平舟,这家伙发什么疯!
没过三五分钟,陈子轻那只被握着的手,就迎来了十指相扣。
陈子轻的眼皮跳得更厉害。
“还要吃吗?”楚未年侧过头,牵过小未婚妻蜷在桌上的手,用帕子擦拭他手上的坚果碎屑。
陈子轻心慌得不行:“不吃了,你别管我了,你谈你的。”
楚未年说:“另一只手。”
“那只手没碰坚果,是干净的。”陈子轻顾不上照顾楚未年的心情,他在对方开口前不耐道,“我都叫你别管我了,你烦不烦!”
楚未年的太阳穴抽了一下,他笑意风流地把帕子塞进口袋,而后便若无其事地和人接着谈笑风生,期间虞平舟也有搭话。
氛围十分放松。
陈子轻就这么坐在楚未年身边,和虞平舟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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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插曲给陈子轻留下了心理阴影,他一有机会就把虞平舟叫去洗手间,在里头叉腰抱怨:“哥哥,我未婚夫和我一块儿呢,你干嘛要那样子?”
虞平舟两指掐着鼻梁:“没忍住,我很抱歉。”
陈子轻看他放下手,显露出鼻梁上多出来的掐痕,顿时就没了指责他冲动胡来的念头,也没有搬出“你不是大度明事理吗”来开玩笑。
在古代,皇帝三宫六院还年年选秀,皇后统治后宫。
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可他的皇后不一样,他的皇后永远是新人,最得他宠,只得他宠。
陈子轻踮起脚,手指揉了揉虞平舟鼻梁上的掐痕,这么优越的鼻子,多了印记都不好看了。他轻声说:“下次你再忍不住就给我个眼神,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亲嘴好不好。”
虞平舟莞尔:“好。”
……
陈子轻回去没坐楚未年的车,对方先走了,说是临时有事,没一道走。
理由还不是面对面给的,而是通过讯息,刻板的,透露不出是个什么情绪的文字。
车里幽静安宁,陈子轻闻着虞平舟气息里的淡淡酒气,一时兴起地打听他当年分化的事情。
虞平舟阖着眼眸,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少年的手,他说自己分化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景象,有场火,火里有个人。
他的眼前是一片火焰。
那怪异的景象消失,他的信息素就成了焚烧的味道。
“或许是前世。”虞平舟平淡道。
陈子轻怔怔望他,听他说:“我希望那个决定我信息素味道的人是你,却又不希望是你。”
“因为被火焰包围太疼了。”Alpha低叹,“我舍不得你疼。”
陈子轻怔了好一会,凑到他耳边说:“可你想凿开我的生殖腔,那也疼的吧?这你就舍得了?”
虞平舟道:“你有吗?”
陈子轻坐正了,胳膊抱在身前:“我现在没有,不代表永远没有。”
虞平舟沉思着说道:“那等你有了,我每天凿开一点,慢慢凿,减轻你的疼感。”
陈子轻哼一声:“谁信啊,你肯定一次就凿了个透。”
虞平舟忍俊不禁:“我没那么禽兽。”
陈子轻放下胳膊:“你每晚睡觉都咬我,咬着不放,昨晚更是咬了一整晚。”
虞平舟眉间生出纹路:“是吗?让哥哥检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陈子轻斜眼:“你只是打着检查的名义咬我。”
“怎么会,”虞平舟无奈,“析木,我三十三岁,不是二十三岁,更不是青春期的男孩子,我不至于那么不稳重。”
陈子轻将信将疑:“那我信你一回。”
哥哥给他检查,呼出的气息落上来:“没受伤。”
陈子轻有点痒,他还没做什么,就一阵颤栗,他红着脸扯住身前的黑色短发:“你不是说你稳重吗?”
虞平舟听起来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正经:“我的信息素有消毒,活血化瘀的作用。”
陈子轻眨眨眼:“真的?那好吧。”
一个假说,一个假听。
车挡板将前后分开,后排的光晕昏暗,Alpha埋头去亲。
陈子轻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了,他把憋在心里头,早就想说的话扔了出来:“平舟哥哥啊,你亲就亲,怎么还喘?”
虞平舟的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喘不好?”
陈子轻含糊:“好,好,挺好的。”
又亲了会,听Alpha喘了会,陈子轻羞耻地把外套放在腿上,瞥见什么,分了一半给虞平舟。
烟雾……有把火……
火里还有人……
那是多大的火呢。
陈子轻心不在焉地想着,都没注意到虞平舟给他消完了毒,拉下衣摆为他整理好衣物。他靠在虞平舟的肩头:“哥哥。”
虞平舟:“嗯。”
陈子轻悄悄说:“你把你的信息素放出来点,我想要。”
焚烧的气味涌了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浓,一股脑地撞进他怀里,化作无数只手紧紧勒住他,把他缠紧。
陈子轻忙抓起虞平舟的手掌遮口鼻:“可以可以了,别再多了,收回去点,好好好好,就这样。”
待到气味轻弱许多,他用鼻子去闻烟雾,用眼睛去看烟雾,用手用身体去触摸烟雾,嘴里喃喃:“其实也挺烂漫的。”
这么难闻,如此不被大众接受的信息素,竟配上了“浪漫”这个词。
“你说浪漫,那就浪漫。”
虞平舟摸他头发,下一秒就被他压在皮椅上亲。
Alpha笑得无奈又有魅力,在他随着车子的惯性站不稳时,抬手扣上他的腰,由着他在自己的面庞上乱亲。
陈子轻不知道,他在上个世界点的那把火烧出的烟雾,在这个世界的虞平舟人生里狂啸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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