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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声撕裂的惨叫在鬼楼里炸响,这是从新婚的那一家发出来的,霎那间就挑起楼里人的敏感神经,一时间竟没人敢出来查看。
陈子轻没拉着岳起沉回303,他一直拿着罗盘,藏在新娘新娘家里。
老两口还在楼下和亲戚唠嗑没回来呢。
“来了。”陈子轻小声。
罗盘的指针剧烈颤动,发出咔咔的声响,都快要从罗盘里蹦出来了。
“大哥大姐,开开门!”
陈子轻敲不开房门,他没时间多耽搁,就让身后的岳起沉帮忙。
岳起沉看似只是很随意地抬脚踢了一下,差不多是小朋友踢沙堆的力道。
那门就被崩飞,门上大红的喜字飘落。
新房内,新郎口吐白沫瘫软在地上,墙上巨大的婚纱照掉落在地,照片上的一对新人笑得很是幸福,只可惜上面的腥红血迹破坏了美感,显得极不和谐。
原本放在盘子里的花生和红枣杂乱地洒了一地,如果不是家具上的喜字,没人会想到这么脏乱的房间竟然是婚房。
“果然出现了啊。”
陈子轻一踏进婚房就感觉到了一股逼人的怨气,他一时间准备不足,差点又被吹出去。
“这怨气怎么会这么强?这也太阿弥陀佛了吧!”
陈子轻退了两步稳住身形,他抬头望去,只见满是狼藉的新房内,穿着红衣的新娘静静地低头站着。
身材姣好的她,头上套着一个诡异的红色塑料桶。
陈子轻一眼就认出,这是洞房游戏时用的那个桶,因为上面还贴着红纸剪的喜字。
此时此刻,新娘周身正散发着浓烈的怨气,阴冷得令人发颤。
陈子轻进入房间已经有一会了,新娘始终站在那里没动过,如同静止了一般,就在陈子轻感概这怨魂还挺文静的时候,倚在门边的岳起沉也走进了房间。
像是在花园里散步,半分没意识到现在是什么个形势。
当岳起沉进来的一刻,新娘像是徒然感应到了什么,也不见她有任何的动作,身体却倏地转过来面向两人。
“不好!”
陈子轻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就见一个红影带着阴森的气息扑来,他连忙用左手护住自己,右手打出早就准备好的符纸。
“嗤!”
符纸一碰到红影便燃烧了起来,但没能挡住红影分毫,陈子轻被击飞,砸在身后的墙上。
陈子轻吃痛地揉着背部艰难起身,他惊讶地发现新娘不见了,一转头便愣住了。
“岳起沉!”
只见头套红桶的新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岳起沉的背后,正缓缓向他靠去。
“喊什么喊,叫魂?”
岳起沉看向小和尚,都这时候了,他还是置身事外的状态。
还没等陈子轻提醒,岳起沉就感觉身体一紧,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勒了上来,他的太阳穴抽了下。
岳起沉见小和尚满脸焦急,就任由自己被鬼缠住。
而在此刻陈子轻的眼里,新娘身上怨气化作一道道黑色的带子,把岳起沉给死死捆住了。
陈子轻毫不犹豫,一连掏出了五张纸符,左手随即掐诀。
“秽气分散,五行归一,急急如律令!”
五张纸符甩出,化作五道劲风轰在了新娘的身上,她身上原本浓烈的黑气立即发生剧颤。
“嗷——”
红桶下面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黑色的带子猛然收缩,放下岳起沉向陈子轻冲了过来。
“妈呀!”陈子轻全身毛孔都张开了。
面对袭来的新娘,陈子轻侧身而立,右手背在后面一动不动,双眼一直盯着新娘的动向。
“嗷——”
新娘再次发出凄厉的嚎叫,一股凶猛的怨气轰在陈子轻的身上,而于此同时,他背在身后的右手突然挥出。
“缚灵锁!”
一条由铜钱串成的链子出现在他的右手,也就在新娘靠近的瞬间,被他迅速地套在了新娘的脖子上。
“嘭!”
陈子轻被怨气引起的气浪给轰飞了出去,磕在了一边的衣柜上,木制的衣柜随着他这一磕崩裂,木片纷飞。
“嗬嗬……”
自从被铜钱套住了脖子,疯狂的新娘便气焰全消,僵硬的身体如枯朽的树干,痛苦地扭动着,她身上的怨气在迅速流失。
“喀啦啦……”
就在她倒地的一刻,一直套在她头上的红桶也随之滚落,露出新娘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
“新娘子没事,修养几个月就好了。”陈子轻对压根就不关心的岳起沉说。
他看着地上的红色塑料桶,这走向跟他之前预料的一样,女租客的怨魂并没有附身在新娘的身上,而是一直在这只红色的塑料桶上,通过这只桶控制了新娘。
桶相当于是媒介。
陈子轻从衣柜的废墟里爬了出来,正当他思考要怎么处理这只红桶的时候——
“儿啊!你怎么啦!儿啊……”
新娘的婆婆唠嗑完回来,见到家里不对劲,这时忽然冲了进来,老太太一看见倒地的儿子和儿媳,顿时就傻了。她转头看见站着的303新住户小和尚和来路不明的年轻人,再看着一片狼藉的新房。
“老太太,您听我跟您解释,您儿媳她……”
“我跟你拼了——”老太太不知道想到了哪种可能,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嘶叫一声,就向人高马大的岳起沉冲去。
“别!”陈子轻真是欲哭无泪,想要伸手阻止却是已经晚了。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原本被扔在地上的红色塑料桶,已经套到了老太太的头上。
“呃呃”
老太太的身体剧烈抽搐,身体左右摇摆着,向着陈子轻一步步逼进。
“我的个阿弥陀佛啊,让我解释完哪还有这意外。”
陈子轻无奈地说了一句,他心疼地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把,画着红色符文的纸剑。
这种符剑不但画起来困难,所用符纸和朱砂也必须是最好的,总结就是成本费很高。
“剑!”
陈子轻两指夹剑,他肉疼地咬了咬牙,然后将剑向前一点。
纸剑瞬间就化作黄光,向着老太太头上的桶激射而出。
“破!”
凌冽的剑光迅速没入红桶之中,接着就是一股猛烈的剑光爆出,红色的塑料在四射剑光中,顿时四分五裂,化作飞灰。
陈子轻心中不由一阵惋惜,既是惋惜那把纸剑,也是惋惜桶里的怨魂,本来他打算跟冤魂讲讲情说说理,好把怨魂超度了来着,可现在为了救老太太,只能祭出符剑,而被符剑消灭的魂魄,将是完完全全地消散,无法再转世。
“走吧。”
陈子轻捻着佛珠静默了许久,而后才走向岳起沉,他的右脚踏出房间的时候,脚步忽然一顿,下一秒就慢慢抬起。
只见在他的脚下,躺着一片没有消散的红色塑料碎片。
陈子轻的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他弯腰去捡这片块碎片的时候,有股无比恐怖森寒的力量毫无征兆地向他袭来。
这是一股极为强大的怨气,充满了憎恨、愤怒、不甘……
陈子轻感觉自己好似掉入了万丈冰窟,连灵魂似乎都要被冰住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这么一个强大到令他恐慌的怨魂,竟然一直就在这房间里,而他先前丝毫都没察觉。
陈子轻想提醒岳起沉快跑,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他下意识地想掏袖子里的最后一把符剑,可他根本无法动弹,像是石化了。
就在陈子轻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这股强大的怨气竟在眨眼间消失了!
“走了?这……这怎么可能?”
陈子轻呆住了,他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强大的怨魂不但没有杀他,而且就这样轻飘飘地走了,这让他怎么都想不通。
看来这栋鬼楼的谜题,要比他想象得复杂得多。
地上的那片塑料碎片已经不见了,陈子轻掏出袖子里的罗盘瞧瞧,他发现上面的指针还有些微弱的颤动。
“还没走远,岳施主,我们追!”
陈子轻向岳起沉招呼了一声,便径自按着罗盘的指示向外面冲了出去。他一阵奔跑,按照罗盘的提示,快步走楼梯下到了三楼。
罗盘上的指针激烈地晃动,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方向,就跟坏了似的。
没过一会,指针的晃动就停止了。
陈子轻知道,那个怨魂这次是真的离开了,而冤魂最后消失的地方……
正好是这里,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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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过半,岳起沉听从4楼做完解释善后工作回来的小和尚做思想总结,主要是针对首次行动。
用掉了几个道具,得到了什么收获,可惜没能给女租客超度,只能说各自都有因和果。
还有就是,鬼楼真正的幕后大鬼在三楼的某一处。
三楼四户,303是他们住,304是盲老太,305是吴常顺,剩下一户搬走了,空着。
小和尚就眼下的线索开始展开分析,进行排除。
僵尸开始吃他的泡面。
小和尚分析完了,没锁定嫌疑目的,他沮丧地叹口气:“岳施主,你今晚完全不帮我啊?”
岳起沉猪八戒吃人生果一样解决掉了一桶泡面:“怎么帮,那是鬼,我不爱吃。”
陈子轻:“……”
也是,一个不会驱鬼的僵尸能帮他什么,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岳施主,我在应对邪祟方面只是略有研究,不是深入研究,我的能力你想必也已经有了个了解,大概就那程度。”陈子轻满脸真诚地建议,“要不还是老法子,按照你以前的工作方式来吧。”
岳起沉用塑料勺在泡面桶的汤汤水水里划动:“以前的工作方式?靠我的一身正气?”
陈子轻抿嘴:“其实是睡觉对吧?”
岳起沉露出“竟然被你发现了我的独门秘法”的神情。
陈子轻说:“那你这次还睡觉,睡够天数了,鬼走了,房子干净了。”
岳起沉支着头:“以往是我跟我爹两个人睡,现在只有我,谁知道鬼能不能被我睡走。”
陈子轻无力吐槽。
但他想到那女租客的鬼魂敢对岳起沉动手,又觉得僵尸说的是真话。
岳起沉当时既没长出尖锐的獠牙,指甲也没变长变黑,毫无危险性和攻击力的样子。
陈子轻在心里唉声叹气,岳起沉这僵尸当的,玩儿呢。他拿出手机上网搜索,僵尸跟鬼,哪一方更可怕。
鬼是精神心理攻击,僵尸则是物理攻击。
不在同一个领域。
陈子轻翻了一会网页,找到了答案,鬼更胜一筹。
僵尸能用火对付,而且一蹦一跳的有声音,能有所察觉,鬼是飘着的,你发现的时候已经对你贴脸开大了。
况且四肢健全的人类跑得过蹦蹦跳跳的僵尸,却跑不过鬼,你以为你跑掉了,刚想喘口气之时,发现鬼在你背上趴着。
陈子轻下意识看岳起沉的两条大长腿,这僵尸活动起来跟人一样,不蹦不跳。
他又在网上搜了搜,也有说僵尸更恐怖的,因为僵尸咬人,鬼不咬,鬼通常直接吓死。
而僵尸是一口一口吃,死得慢,很受折磨。
陈子轻的视线从页面转移到岳起沉的嘴唇上面,想看看他的牙齿,最好是摸摸。
岳起沉把空了的泡面桶推倒:“小和尚,家务我不让你做了,你要是在去污上给不了贡献,那就从哪来回哪去。”
“贫僧今晚救了你呢。”陈子轻提醒。
僵尸忽而就低笑起来,他把小和尚给整发毛了,才笑着说:“我让你救了?我需要你救?没记错的话,我从头到尾都没向你求救,是你上赶着,”
陈子轻打断道:“岳施主,冷静点,不要造口业。”
岳起沉哧了一声。
陈子轻偷偷瞪面前的僵尸,瞪着瞪着就晃起了神,啊哟,睫毛好长哦。
跟小刷子一样。
陈子轻揉几下脸让自己忍住想要上手的冲动,他说起师父的安排,说起岳起沉老爹:“贫僧这一入世,短时间内是出不来的,岳施主你如今是一个人,路长,四季更长,有贫僧和你同路,可以让你不寂寞。”
岳起沉嫌弃地扫了扫他:“那还是让我寂寞吧。”
陈子轻:“……”
“不说了,晚安。”陈子轻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他按着桌面站起来,那会儿在驱除女鬼的过程中遭了罪,身上好几处都青了紫了,明天得买跌打酒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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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个阴雨天。
楼下的炮竹衣被雨水浸湿打烂,脏兮兮的。
有关4楼的遭遇,陈子轻不清楚楼里人听说了多少,又是个什么想法。
反正昨晚之前住在这的,今天还住在这,没有慌里慌张地搬走,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一切照常进行。
因为新郎及时送医,没生命危险,新娘在病房照顾,新婚夫妻的感情不受影响。
似乎对鬼楼里的住户来说,只要没死人都不算事。
倒是4楼的新郎他爹看到陈子轻,恭恭敬敬地叫他小师父,把他当救命稻草。
儿子儿媳的婚房家具损坏了一些,这没什么,破财免灾。
“小师父,你能一直住在303吗?”新郎他爹说。
“那是不行的。”
“像我们这么倒霉的海了去了。”新郎他爹惆怅地蹲在一楼的楼道口,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和尚,给人一种要是他有女儿,就会想尽办法让小和尚还俗的感觉。
老人家说:“佛祖给小师父指派了使命,你是不能永远住在这里,其他人也在等你去救,不止活人,还有死了的也需要小师父用慈悲心去感化,好让他们放下害人之心去投胎转世。”
“我之前还以为小师父不会捉鬼除妖,有个什么吓人的事就求佛祖菩萨保佑,是我看走眼了。”
“小师父是得道高僧啊!”
陈子轻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他哪是高僧,他只是会点道士的术法而已。
当然,这是真道士的术法。
所以他跟市面上那些会假把式,逼格高人五人六,收费还死贵的各种大师相比,就还不错。
陈子轻安抚了新郎他爹几句,他去买跌打酒的途中发现有个人加他,直觉告诉他是原主的网恋,他立马拒绝。
和尚能谈恋爱吗?
当然不能。
六根不净,四大不空,七情六欲不能完全阻断的是假和尚。
原主早就破戒了。
没准原主师父让他入世的真正目的,是让他经历长期诱惑他去经历的一切,最终历经千帆回头是岸。
原主师父还对他抱有期待。
陈子轻才回去就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他把手机放一边,脱下衣服给自己擦跌打酒:“是哪位啊?”
电话那头传来吃惊的声音:“小师叔,你没存我的号???”
陈子轻迟疑:“长明?”
“师叔,是我,我是长明,救命,你快来救我跟与灯。”两大护法之一很窝囊地求助。
陈子轻一听他和另一个护法在警局,脑阔就疼。
真服了。
护送的任务结束了就回寺里不好吗,非要在城里转悠,这不,转出事了。
陈子轻没火急火燎地赶去警局,他把身上的淤青都擦了药酒,穿回上衣,戴上棒球帽,裹着一身药酒味去找僵尸。
不在沙发上,不在次卧,而是在窗帘后面。
陈子轻撩开窗帘看到青年垂首站在墙边,双眼睁着,他有一瞬间连心跳都停了。
虽说他知道这里面藏着一只僵尸,也清楚对方会睁眼“睡觉”,突然看见还是会感到悚然。
陈子轻定定神:“岳施主,我要去一趟警局,你能陪我去吗?”
岳起沉没有丁点反应。
陈子轻嘀咕:“不知道他怕不怕黑驴蹄子。”
感应到什么,陈子轻仰头,岳起沉眼珠转动着,盯在他脸上。
不说话,就这么盯着。
陈子轻咽了口唾沫,他重复了一下来意。
“不去。”岳起沉把他推到窗帘外面,独自享受那一小片阴暗。
陈子轻被推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下来,窗帘里的僵尸不爱出门,物种多样性,他不好强人所难,只能自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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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大了,陈子轻在警局门口收伞,放在门边靠着,他拍拍斜飞到衣裤上的雨珠,抬脚走进警局。
“小师叔!”
长明和与灯异口同声。
警员看过来,陈子轻摘下棒球帽夹在胳膊下面,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两大护法进局子是因为他们在烧烤店跟人起冲突,根源是别人骂他们死秃驴,他们当时没反击。
直到那伙人朝他们吐口水,鄙夷地嘲笑他们是骗钱的假和尚。
交手导致烧烤店遭了殃,那伙人跑了,摊主要两个和尚陪,他们没钱,摊主不放他们走,还说现在的和尚最起码开大奔,怎么会没钱。
僵持不下的结果是执法人员登场,把他们带来了这里。
陈子轻走流程,带两个护法离开警局。
长明比与灯要沉住气,但也只是和与灯比而已,他这时抓着比他小好几岁的小师叔袖子,无措地说:“小师叔,烧烤店的赔款怎么办?”
与灯直接就哭。
陈子轻在警局外的屋檐下杵着:“我没钱,别问我。”
而后长明也哭了。
陈子轻无语,他安静地看着雨中的车流和行客,徒然大叫:“都别哭了!”
两大护法顿时噤声。
“店主那边我会想办法,你们马上给我回寺里。”陈子轻双手捂脸,用不知何时汗湿的手心蹭几下。
“小师叔,这下着大雨,我们怎么回啊。”长明吸鼻子。
与灯用僧袍的袖子擦眼泪,抽抽噎噎:“我们可以去小师叔的住处吗,就一晚,明天我们就走。”
陈子轻说:“我住在鬼楼,你们确定要去?”
两个护法齐齐摇头,他们不去,他们怕鬼。小师叔理应比他们更怕才对……
陈子轻把棒球帽戴回头上,遮住让雨丝吹凉了的头顶心:“雨下午会停,今晚你们在树林公园或者桥洞底下打坐。”
“我们没带修行的东西。”长明说。
陈子轻的语气隐隐生出了不耐烦的迹象:“那就找个旅馆住。”
与灯:“没钱。”
长明把他的两字扩充了一下:“小师叔,我们下山只带了一点钱,都花光了。”
“师父让你们护送我入世,你们倒好,趁机出来玩。”陈子轻挨个瞪他们,“头伸过来。”
等两颗锃亮的脑袋伸到他眼皮底下,他一人给一下。
之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给他们一人一张:“省着点,这是你们小师叔的家当。”
“走吧。”陈子轻对傻愣愣的两个和尚说,“走!”
再不走,他就要打人了,神经末梢已经在抖,怎么都平不下来,必须尽快远离让他恼火的存在。
陈子轻赶走两护法,他整了整帽檐,返回警局和店主交谈。
人活一世,离不开生和死。
如果有亲人离世,就想着求亲人保佑,要是亲人都在世,那就求祖宗。
陈子轻周身是有佛性的,他从店主嘴里问出对方有个年迈的老母,快不行了。这买卖就有了着陆点。
店主带陈子轻回去,给老母念经,赔偿款就不用付了。
陈子轻坐上店主的车,在心里问:“2哥,老人临终,我念什么经合适呢?”
系统:“念南无阿弥陀佛。”
陈子轻似懂非懂,就是引导老人念佛,让她不要对尘世过于牵挂,安安心心地走的意思吧。
【家人也尽量别痛苦地哭喊,那会让弥留之际的老人有下堕,入三恶道的可能。】
【送行的亲属最好是一起虔诚地念佛,送临终之人去佛国。】
陈子轻点点头,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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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成瓢泼,长明坐在公交站台:“小师叔变了,他打我们的头,还给我们钱。”
与灯的想法和他一样,他们住旅馆要钱是在试探。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而且他还能住鬼楼。”
说完就同时沉默。
小师父身上有很重的药酒味,受伤了。才入世就受伤,是个不咋好的开头。
公交来了一辆,走了一辆,这么个功夫,与灯就按捺不住:“是去找大师兄说小师叔的变化,还是回寺里找师傅?”
没等长明开口,与灯便自说自话:“大师兄在京城,要去就得坐高铁,现在他的车是加长版那什么卡宴保时捷。”
长明沉吟:“林肯好像。”
与灯一锤定音:“那去找大师兄,票钱我们化缘看看。”
长明有顾虑:“可师父非常不喜欢大师兄,都不准我们提,我们去找他,要是让师父知道了……”
与灯不以为意:“你不说我不说,我们让大师兄替我们瞒着,师父老人家远在寺里,他怎么会知道。”
“你忘了吗,师父在卜算天机上可是这个。”长明竖大拇指。
与灯蔫了:“那还是回寺里吧。”
他站起身活动手脚:“反正我不怕面对师父,也不怕面对佛祖的审视,我就只吃了一根淀粉肠。”
长明抖了抖僧袍袖口:“谁不是啊。”
这雨到中午不一定能停,俩和尚冒雨去对面化缘。
国内好多寺庙都套上了商业的模式,成了集团。四明寺还没企业化。
大师兄想让师父把思明寺放在邱氏旗下,也就是他老婆的家族。
师父不同意。
大师兄让小师叔做说客,被师父狠狠教训了一顿,两人闹掰了,自那以后,大师兄再也没回过寺里。他还俗做邱家的上门女婿,老婆死了,他跟女儿在豪门享受荣华富贵。
整个四明寺,只有师父跟小师叔没跟上时代。
师叔会跟上的。
这是时代的必然发展,是大势所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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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在烧烤店的店主家里吃了午饭,费劲巴拉地回绝了那家人送的礼品和钱,他路过一个卖核桃的摊子,挑了一对。
岳起沉那手不盘点东西可惜。
等他把核桃盘得像玉了,我就问他可不可以送给我,他不送就算了。
万一愿意送呢。
陈子轻揣着两个核桃回鬼楼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他没留意小区对面停着的那辆黑车。
车里,林疵拍拍怀里少年:“看到那小和尚了吗,去问他的法号。”
少年没问原因,他乖巧地打开车门下车,朝着一身运动衣的俊俏小帅哥走去。
陈子轻被不认识的人叫住,他眼神询问。
“你是和尚吗?”少年问。
陈子轻:“我不是。”
少年把他的棒球帽揭了:“你不是说你不是吗?”
“好吧,我是。”陈子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施主,可以把我的帽子还给我吗?”
少年面露窘迫:“给你。”
他咬唇:“出家人可以撒谎吗,你,你这是不是……”
“有事?”已经破戒的加蓝小师父问。
少年想到金主交代他的事,他直接道:“我想知道你的法号。”
陈子轻懒得问缘由:“贫僧法号加蓝。”
少年回到车里交差。
林疵透过车窗看小和尚进小区:“哪两个字?”
少年只知道伽蓝,他说:“单人和一个加法的加,蓝色的蓝。”
林疵突兀道:“你觉得你跟他像吗?
少年摇头:“不像。”
林疵用手指关节刮了下他的脸:“是不像。”
少年根本不会怀疑富家公子会看上一个出家人。他更想不到,富家公子留他在身边,就是因为他有那么几分像那和尚。
林疵降下车窗,风裹着雨后的清亮吹进来,带走了甜腻的香味:“后备箱有十斤生姜,你拿给那位珈蓝小师父。”
少年没不满地问为什么第一次怎么不说,让他多跑一趟,他依旧很乖:“好的,我这就去。”
看来金主跟小和尚是认识的。
小和尚长得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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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拎着十斤生姜回303,另一边,长明与灯回到寺里,和师父说了小师叔的变化。
老方丈让他们去抄经书,觉得自己该抄几本就抄几本。
不是按页数算,是按本数。
两个和尚苦兮兮地回了各自的住处。
老方丈在窗边打坐,窗户装着春末夏初的景色。他在天黑时打给小弟子:“加蓝。”
陈子轻在厨房煮面,他关火捞面,放进凉水里泡着:“师父。”
下一句就是:“你吃没吃晚饭呀?”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点不妥,八成会引起原主师父的怀疑。
老方丈好似没察觉有什么问题:“入世第五天,感觉如何?”
陈子轻见老方丈一切如常就悄悄舒口气:“还可以。”
想到同行之人岳起沉,陈子轻趁方丈打来电话询问他入世进展时说起这个事。
“师父,岳施主好丧,他不出门不爱动,生活态度十分懈怠,我跟他住在一起会影响到我的。”陈子轻正说着,后脑勺冷不丁地感受到了一股凉风。
他拿着铲子回头,岳施主站在玻璃拉门的缝隙里:“影响到你什么,是影响到你吃喝拉撒,还是影响到你得道成仙?”
陈子轻先跟原主师父打了招呼挂掉。
玻璃门的缝隙变大,岳起沉走进厨房:“狗都知道不嫌家贫,不爱待就走。”
陈子轻抽抽嘴:“岳施主不要见怪,我只是……”
岳起沉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气息里有浓郁的生姜味:“我就见怪怎么了?我丧碍你什么事了?”
陈子轻咕哝:“不知道,我就是看着不舒服。”
岳起沉冷笑:“那就别看。”
陈子轻捂住眼睛:“好,我不看。”
岳起沉半晌皱起眉头,这年头和尚也装可爱。
陈子轻把铲子放在锅里,岳起沉丧他的,关我什么事嘛,我干嘛要关注要纠结。
“哎,说就说了,还让人当场抓包。”
陈子轻拿着手机回拨:“师父,我们继续说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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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鬼楼都很平静,那怨气极重的阴魂没现身,网却出问题了。
陈子轻喊瘫在沙发上的僵尸:“岳施主,手机连不上网了。”
岳起沉懒洋洋的:“连不上就不上,一个和尚玩什么手机,有那闲工夫不会打坐念经敲木鱼?”
陈子轻不听,他去检查:“猫坏了,得找人来修,是你联系屋主,还是我联系?”
岳起沉跟个耳背的老大爷一样。
陈子轻摸着光溜的脑袋去沙发那里:“岳施主,网不修不行,我夜里要开直播,我的观众在等我。”
岳起沉玩俩核桃的动作微妙地滞了滞,你的观众真的没在等。
“用流量开。”他说。
陈子轻语出惊人:“那不行,我的手机没流量。”
岳起沉:“……”
维修人员傍晚上门,当夜,陈子轻准时准点开直播:“亲,我来了。”
“今天还是老样子,先去洗手间,过一段时间再检查床底和浴室,客厅阳台,还有走廊。”
陈子轻边走边举着手机:“真的很谢谢你每晚过来看我直播。”
花开富贵一如既往地主打一个观看,不怎么发弹幕。
陈子轻已经对凶宅去污主播的工作得心应手,他午夜查了个地方,凌晨一点多查其他地方。
吴常顺天天那个点下班,刮风下雨雷打不动。他不认为楼里有鬼,就四楼的事,他非要说是新郎吃了什么东西,家具是新婚夫妻吵架砸的,总之他说死了都不信灵异事件。
要么是胆子特别大,身上有正气磁场强不被阴气接近,是坚定的唯心主义,要么胆子特别小,小到已经疯了,失常了。
女租客的鬼魂不在了,走廊没了喀啦啦声。
但盲老太依然会捧着香炉出来拜拜。
陈子轻闻着空气里的香灰味,前半夜他特地在盲老太开门的时间点出来过,果然逮到了盲老太。
当时陈子轻说着跟前一晚的话:“老太,今晚也没有拖塑料桶的声响呢,她会不会已经走了啊。”
盲老太没理他,拜完就拿着香炉回屋了。
陈子轻在走廊直播,305的门上有个猫眼,他之前没在意过,这次突发奇想地走近点,再走近点。
把脸凑上去,调整角度,闭起一只眼睛,用另一只对准猫眼。
往里看。
什么也没看见。
“这么晚了,每天下班的人肯定在打呼。”
直播间静悄悄的,走廊也静悄悄的,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瘆得慌。
下一刻,直播间就出现了一条弹幕。
【主播,你是我看的直播里人数最少的,倒数,不如你花点钱买个推送?】
陈子轻怔了下:“买推送?不了不了,随缘就好,看不到我直播的人和我无缘,不强求。”
按照往常,陈子轻看完走廊就下播。
这晚没有。
【主播为什么还不下播?】
陈子轻“哦”了一声:“你每天都送我一朵小红花,今天还没送,我在等。”
非常的直白。
客厅里,岳起沉一把掀开盖在脑袋上的衣服,随手甩在沙发背上:“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他前几天送,纯粹是早前不知何时得到的币没地儿用。
现在没币了。
新手主播还在等小红花。
岳起沉有种丢人的感觉,别的主播都瞧不上的玩意儿,到小和尚这就是宝贝。
难不成要他充值?
万年穷逼不冲,他去别的主播那儿抢红包蹭了一圈,蹭够币的时候,天都要亮了。
岳起沉靠着沙发背操作:“我这是在干什么?”
他购买小红花,点确认。
“我怕不是疯了。”
要么就是也该跟他老爹一样,找个棺材躺下。
岳起沉送出小红花,镜头是主播三分之二的床,睡成死猪了,直播间提示收到礼物的声响都没让他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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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起来看见了礼物,观众下线了,他把这事告诉岳起沉。
“怪不好意思的,我当时睡着了。”
岳起沉吃着强塞的稀饭和咸菜:“那观众为什么每天给你一个礼物,你也好意思理直气壮地找人要,你们很熟吗?”
陈子轻把鸡蛋的壳捏成蛛网状:“不熟啊,我是主播,他是观众,就这层关系。”
岳起沉说:“那你要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人引起误会?”
陈子轻不解:“什么误会啊?”
岳起沉喝口尝不出冷热的稀饭:“误会你跟他撒娇,把他当自己人。”
陈子轻眨眼:“是自己人啊,我看其他主播都叫观众家人,那不就是自家人。”
岳起沉:“……”
他眉眼懒沉:“少跟我装傻充愣,你是下山入世,还是下山找男朋友?”
陈子轻嘀嘀咕咕:“说起男朋友,我好像有个网恋男朋友。”
岳起沉吃咸菜的手一顿,他吹了声口哨,呵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小和尚玩得挺花。”
陈子轻说:“有个网恋对象怎么就花了,而且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哦,分了。”岳起沉了然,“所以下山来找新男朋友。”
陈子轻把剥好的鸡蛋放到僵尸的醋盘子里:“岳施主,我是出家人。”
岳起沉夹起蘸了圈醋的鸡蛋一口吞:“出家人网恋,谈恋爱,你师父知道吗,佛祖知道吗?”
陈子轻无力反驳,他拍拍手就开始念经,一副被红尘困住等待救赎的样子。
就像白蛇传里被青蛇蛊惑的法海。
岳起沉听他念经,听了会,浑身都虚弱了,赶紧放下碗筷去阴气重的地方躺着养一养身体。
.
当晚午夜,主卧那位开直播不到十分钟,客厅的观众“花开富贵”看到了什么画面,他神色一黑,起身去主卧。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房里延伸至门口。
岳起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清醒过来,迅速调头返回客厅。
“岳施主,不好了!你帮贫僧看看,直播平台给我发通知,说我违规!”陈子轻急得团团转。
岳起沉翻身面朝沙发里侧,这大半夜的,平台值班人员的效率不低。
“为什么封我啊?”陈子轻见僵尸没响声就背过身蹲下来,他靠着沙发吐槽,“我是个直播凶宅去污的,哪里违规了嘛?”
“低俗?!”陈子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阿弥陀佛,我怎么低俗了啊,莫名其妙就把我封了。”
被封前,他在铺被子。
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僧衣一点没乱。
岳起沉冷哼,对着镜头撅屁股,还上演制服诱惑,不封你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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