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万年穷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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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如雪,渺渺似画,在这白雪皑皑的山林之间,三个身穿蓝布袄的村民,一边用镰刀开路,一边窃窃私语着。

阿大、阿二和阿幺是村里组织上山的第五组,他们负责搜寻的也是可能性最小的区域,因为村长很清楚,他们三个人除了不太靠谱以外,还十分胆小。

所以村长就让他们来这座小山搜寻。

这座山道路偏僻,平时很少有人会进来,按照村长的估计,僵尸是最不可能来这里的。

阿大拿着镰刀在前面开路,而阿幺手拿铜锣,这是每组村民都用来报信的,一旦发现僵尸,便第一时间用最大的力气敲响铜锣。

“我说阿大,我们一会要是遇到了僵尸该怎么办?”阿二走在中间,肩上扛着一捆麻绳,草木皆兵。

“你怕个啥嘛?”身后的阿三嘲讽道,“你啊就是老鼠胆!”

三个人吵吵嚷嚷的声音,在寂冷的山林里回荡着,中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们产生了争执。

“阿二,有本事你别跑!”阿大手举镰刀在后面追着,“搞了半天,原来我家丢的那只鸡,是你偷的!”

“阿……阿大!我……我也不知道啊——”阿二哭丧着脸,边跑边解释,“我也不知道那只鸡是你家的啊,要怪就怪你自己。”

“你也不在你家鸡身上,写上你阿大的名字!”

此刻的阿二心里也很委屈,他只是跟阿幺随便谈论烤鸡的事情,却怎么也没想到,他路边随便抓的鸡竟是阿大家的。

“你……你说什么!你别跑!”

阿大怒火中烧,他追着阿二上了山,阿幺在他们身后呼哧呼哧地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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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越跑越远,阿大发现阿二的身影,不知不觉地消失在了迷迷风雪之中……

“阿二!阿二!”

阿大停下来,他扯开喉咙冲前面喊了两声,没人回答。不晓得是阿二听到了不敢回答,还是根本就没有听到。

“阿幺?阿幺!”

阿大倏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慌,他连忙看向身后,不知在什么时候,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阿幺不见了。

“啥情况?咋都不见了,人呢?死哪去了?!”

阿大紧了紧手里的镰刀,只好选个方向继续前行,他一边走,一边喊着阿二和阿幺的名字。

“阿二!阿幺!……阿二!阿幺!……”

山林里只有阿大自己的声音在回荡着,他有种被人世遗弃的孤独与恐惧感。

阿大的靴子陷在雪堆里,深一脚浅一脚,早已冷得失去知觉,就在他感到有些绝望,想着自己要不要独自下山,哪怕冒着被村长臭骂一顿的时候……

前方高大的树影之间,他隐隐地看到了一个人影,由于距离太远,他也不敢确定。

按理说,在这种时候碰见别人,他应该第一时间冲过去才对,可在这个想法升起的瞬间,他就没来由地停了脚步。

因为,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僵尸!

在无法确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阿大只能躬着腰,悄悄靠近,脸上的神情十分紧张。

期间他虽然弄断几根树枝,发出了一些声响,可那个人影显然没有发觉,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

距离不断缩小,他能够大概看清那个人的样子。

那个人影背对阿大站着,一动不动,身上也穿着和他一样的村民衣服。

“是阿二还是阿幺?”阿大一时看不太出来,他只能肯定是他们的其中一个,见对方是伙伴而不是僵尸,阿大紧张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从树后站出来,笑着喊道:“喂!你怎么跑这来了?”

对方没有他想象中的转头热切回应,而是依旧一动不动地背身站着。

阿大一脸的疑惑,他又向前走了一段,这时他也终于看清了对方,这个人手里还拿着铜锣。

是阿幺。

“喂!阿幺!你……”

阿大上前一拍阿幺的肩膀,随即就愣住了,他只觉阿幺的肩膀一片冰凉,也不知是站了多久,肩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阿大只是稍微接触,便感觉一片的潮湿与冰寒。

如果不是看对方背影就是阿幺,阿大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会是活人的肩膀。

“阿幺?”

阿大上前推了推阿幺,积雪从阿幺的头顶掉落,他身形木然,没有一点反应,再看他的脸……

只见阿幺的脸惨白如纸,瞪大的双眼一眨不眨,如石化了一般。

“发,发什么事了?”阿大被阿幺的模样吓了一跳,心中的警觉大起,他磕巴着,警惕地看向四周。

周围山雾如未知的深渊,静得令人发寒。

一直不动的阿幺,嘴微微张开,艰难地发出声音:“上……上……上……”

“上?”

阿大疑惑地向上看去,接着他就看见了一张脸,一张露着獠牙的人脸,双颊干瘪得早已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这张脸几乎快要贴到阿大了,他竟是自上而下,倒吊在树上的。

“僵……僵尸!”

一声杀猪似的吼叫,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冲出山谷直冲云霄,回音流向周边的树林。

所有出来搜山的村民都听到了,他们纷纷拿着武器赶来。

天气跟季节的原因,才下午三点多,夜色就有一点昏暗,大雪有停歇的迹象,此刻的村子中间,巨大的篝火照得整个村庄亮如白昼。

村民们全都围着篝火搓手哈气,他们脸上布满紧张和激动的神情,因为就在刚才,他们突然收到了一条重大消息。

僵尸被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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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前面插着一根有一米粗的大木桩,而木桩上面有个人被五花大绑的钉在木桩上。

这个人皮肤脏黑,衣衫褴褛,瞧不清什么样,但嘴间那对锋利的獠牙已经说明,他就是僵尸。

还正是前些天被他们埋在土下,诈尸伤人跑到山里,又出来作乱的那位。

“天灵灵……地灵灵……天灵灵……”一个巫师手拿法器围着僵尸不断跳着,并时不时地往僵尸身上洒上一些鸡血。

“嗷——”

随着仪式的进行,僵尸不断发出恐怖的惨叫。

“请神母上身!请神母上身!”巫师身体颤抖,翻着白眼。

“焚尽邪灵!”

只见巫师喝了口水,然后在嘴里咕几下,猛地喷在僵尸身上,接着诡异的一幕就发生了,僵尸冒起丝丝白烟,像是真的被点着了一样。

“嗷呜……杀……杀……杀……”

僵尸的嚎叫更加惨烈,脸上的神情也更加的狰狞,他恶狠狠地扫视着所有村民,似要把他们生吞,被他看到的村民顿时心中发寒,被吓得连连后退。

“焚尽邪灵!”

巫师翻白双眼,再次向天振臂一呼,顿时僵尸身上的白烟更浓了,同时还发出浓烈的刺鼻气味。

“啊!”

僵尸好像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开始剧烈挣扎,可他身上的麻绳太粗了,根本挣脱不开。

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根一米多粗的木桩,却是插在这里很多年了,风吹日晒,根部早已腐烂。

在这僵尸的剧烈摇晃之下,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木桩齐根断裂,轰然倒坍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发情况。

“哇!僵尸吃人啦!快跑啊……”

围观的村民瞬间慌作一团,四处奔逃,而力大无穷的僵尸,竟然就背着木桩,飞快地向外奔逃。

那些跑得慢的,又正好挡在僵尸身前的,僵尸也毫不客气,张开血盆大口啃咬。

现场顿时血液纷飞,原本做法的巫师和组织仪式的村长,更是被慌乱的人群冲翻在地,也不知被人踩了多少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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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在雪山栽了多个跟头出现在村里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僵尸跑走的身影,他赶紧追了上去。

雪又下大了。

陈子轻追到山里,发现僵尸在吃抓在手里的村民。他张了张嘴:“岳……”

“岳起沉?”陈子轻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到了,他吃力地喊出这个名字。

僵尸啃食的动作令人毛骨悚然,村民惊恐凄厉的惨叫震耳欲聋。

陈子轻顾不上别的,他连忙把在下山途中准备好的赶尸符逃出来,找准机会,趁僵尸不备,用力拍他眉心。

紧接着又是一张。

陈子轻一口气贴了好几张才勉强让僵尸滞住,猩红暴虐的眼灰下去。

“快走。”陈子轻提醒掉在地上的村民。

村民没动静,已经昏迷了,陈子轻只好把他留在这,在附近做了点记号,让村民尽快来寻他。

做好这个动作,陈子轻又从苍蝇柜拿出画好的一沓赶尸符,全部拍在僵尸眉心部分。

僵尸蓬头垢面,身形高大,肩宽腿长,乌黑的嘴边露出两颗沾着血块的獠牙,十根手指都是黑色长指甲,他脸上的脏污很重,看不出真实面貌。

双手的骨节因外力变形,是新伤。

陈子轻语无伦次地说:“我把你的脸擦擦,很快的,马上就好。”

抓一把雪放到僵尸脸上,轻轻地揉开。

脏了的雪扑簌簌落下。

陈子轻抓了几次雪,才把僵尸脸上厚重的脏污去掉一些。他到嘴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里的神采也没了。

不是。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不是啊。

陈子轻看着面前直立不动的僵尸,念出他的名字:“邱长锐。”

僵尸抵抗不了赶尸符,自然没有动静。

陈子轻说:“你做了什么让自己变成僵尸的?”

意识到自己不亚于在问大雪问光秃秃的树,陈子轻咬牙:“真害人。”

“害人害己!”他啐一口,冒着风雪带僵尸回山顶。

虽然陈子轻很想让变成僵尸的邱长锐自生自灭,可对方会伤害人类。邱长锐是低级的僵尸,真的会把爪子刺进人脑里,挖出脑浆吃。

那就不能放任不管,陈子轻打算把邱长锐送回邱家。

谁让他本领不高,没法直接把僵尸弄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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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还没走近就看见邱宜雪还躺在地上,从头到脚盖了一层不厚也不薄的积雪。

见状,陈子轻的眼皮徒然跳了下,他丢掉拴着僵尸的绳子,快速冲到邱宜雪面前,边喘边喊。

邱宜雪一动不动,静静地躺着。

陈子轻胡乱抹掉他脸上的雪,也不知道是雪太冷,还是对方的皮肤太冰,他的手被冻得僵硬发麻:“邱宜雪?王禹?大哥!”

怎么喊都没反应。

陈子轻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他提着心把手伸到邱宜雪的鼻子底下。几秒后,陈子轻打了个哆嗦。

没呼吸了。

邱宜雪死了,王禹也死了。

怎么就死了,他去下山的村里前,他们还说过话不是吗。

这才多久啊,为什么没有呼吸了呢。

陈子轻在风雪中呆坐了片刻,血腥气把他疲惫至极的神经末梢拉得轻轻晃动,他猝然想到什么,抖着手检查邱宜雪的身体。

最终跟着血腥解开邱宜雪的大衣扣子,入目是被鲜血染红的胸膛,那里有个窟窿……

陈子轻又呆了好一会,他艰难地把邱宜雪的身体翻过身,见到对方背后的积雪都是红的。

子弹从后背穿透到了前胸。

“哪来的枪伤啊?”陈子轻喃喃,他的眼睑颤了颤,眼睁睁地看着邱宜雪一点点消失。

陈子轻钝钝的脑子徒然一下清明无比,他恍然大悟。

那晚他们往湖边跑的途中,后面传来了枪声,邱晁的人马对他们开了枪。

所以,邱宜雪那晚就死了。

带他回国找岳起沉的,一直是阴灵。

陈子轻想笑却笑不出来,会一些道士术法的他竟然一路跟阴灵为伍,却丝毫没发觉。

太荒谬了。

倏地,666说的话在陈子轻的耳边回响——灵异120区任务背景的某种情境下,鬼跟人无异。

无异……

陈子轻看着逐渐消失的尸体幻影:“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如果不是你带我离开邱晁的掌控,那就不会中枪。”

“虽然我不清楚你会因为用到邱家财富遭到什么反噬,多久会降临,但你十有八九能过完这个年。”

“因为我,你死在了年前。”

“或许你的反噬不严重,它只是让你失去拥有的一切,命还在。”

“现在你的命没有了。”

“对不起。”

“我没想到陪我来这里的是你死后的执念,我也没想到你伤得这么重,我以为我回来的时候,你会是王禹,埋怨我怎么才回来,叫我看看你的伤,让我想办法帮你处理包扎。你也会是邱宜雪,安抚我说你没事,然后和我一起押着变成僵尸的邱长锐离开,我们商量后续,你继续陪我找岳起沉。”

“事情都没有朝我想的方向发展,我也没能把岳起沉带到山顶。”

“我不知道该能说什么了,就到这里,可以吗?”

“谢谢你陪我穿过大洋彼岸回到国内,也谢谢你陪我寻找我的爱人,无论是作为前任,还是作为大哥,我知道你都尽心尽力,我明白的。”

“对不起。”

眼皮底下的幻影彻底消失的前一刻,陈子轻小声和他告别:“王禹,邱宜雪,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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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徒留一人一僵尸,风雪交加,天地迷乱。

地上的积雪白皑皑的,丝毫不见被血液染过的迹象,一切犹如错觉。

陈子轻把邱长锐脖子上的麻绳取下来,换成他用积分买的铁链,拉着走。

为了避免僵尸化的邱长锐暴走,隔一会久就换一批赶尸符。

陈子轻不知道在雪地里走了多久,他的鞋子里湿了,脚趾冻得没了直觉,脑子是木的,脸上浑然不觉地挂着神经兮兮的表情,嘴里还不正常的哼起了歌。

要是有路人经过,会把他疯子。

大雪天拉着一个僵尸,不是疯子是什么?

陈子轻把铁链驮在肩头,吃力地往前走,雪已经快要到他膝盖了,感觉一转眼积雪就到了这深度。

“我会死在雪地里吗?”

这年头只停留了不到十秒就被陈子轻拨开,不会的,他是宿主,唯一的死亡是登出。

陈子轻勉强打起精神,他舔了舔开裂的嘴皮,尝到点铁锈味。

“呸!”

陈子轻把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吐在雪地里,那血丝被白色衬得尤为明显,他无意识地瞪了一会,扭头看僵尸:“二叔,你冷吗?”

“僵尸怎么会冷。”

“岳起沉那个僵尸是会冷的,他还有心跳,有感觉,有生理本能,他快变成人了呢。”

陈子轻怅然,世事多变,让人猝不及防就迎来了惊天动地的走向。

走了会,陈子轻再次转身,他一脚踹在邱长锐腿上,咬牙切齿道:“是你们把他害了!他爹也没逃过你们的毒手!你们死不足惜!”

邱长锐额头的一叠赶尸符在风雪里飘动,哗哗作响。

陈子轻连着踹了他十几下,踹得自己站不稳,一屁股坐在雪里,总算是将内心积压的负能量送出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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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万籁俱寂时,陈子轻带邱长锐去镇上,把他拴在一棵树下,仔细将他蓬乱的长发理到后面,露出能认出是邱家二爷的面貌。

之后就是等。

陈子轻去对面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着,他把外套后面的帽子拉上来,手揣在袖筒里,闭上眼睛打盹。

天渐渐亮了,街道上出现了人影。

到上午,树下热闹了起来,有的对着被栓的人拍照录视频,也有上前询问的,没哪个手欠的撕下符。

因为他们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那贴着黄符的人嘴边有獠牙,指甲又黑又长,脖子上的大铁链粗得很,他的样子实在可怕,要是在演戏,那也太逼真了。

况且没听说哪个剧组来镇上拍戏。

镇民们都在观望。

陈子轻觉得稳了的时候,有个刷到视频跑来的网友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动手去撕邱长锐额前的符。

刚把最外面一张撕开点,邱长锐就发出“嘶嘶”的低吼声,鼻息里混着浓郁的血腥烂肉气味。

那揣着猎奇心理的网友被吓得屁滚尿流。

正要开口阻止的陈子轻把嘴闭上,继续窝在角落里。

不多时,来了一伙警方,他们既没贸然解开拴在树上的铁链,也没去管那些符,而是拉了条警戒线,把树下这块地方围了起来。

陈子轻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惊动远在京城的邱家。

隔天一早,一辆车来了镇子里。

陈子轻料想是邱晁亲自处理这桩事,让他意外的是,来人年轻阴柔。

雪停了,路两旁的积雪还算干净,路中间的稀烂脏黑,不是车轮印就是脚印。

邱燕林站在车门边剥了块巧克力含在口中,慢慢等巧克力融化了,苦味渗透肺腑,他才踏步去树下。

“二叔,真是你啊,前段时间你不知所踪,大家都急坏了,敢情你来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了啊。”邱燕林掀了掀邱长锐额头的那些符,“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太惨了吧。”

“你这副德行,哪里有邱二爷的风采。”

“昨晚圈子里都传开了,邱家再怎么压也压不住,你现在是京城的名人了。”

“跟过你的情人怕是这辈子都不想让人发现你们有过一段,丢人啊。”

邱燕林瞥见邱长锐打结的长发里有近似碎肉的东西,他内心有多嫌恶,声音就有多关切:“顺应命数不好吗,非要折腾。”

“结果怎样,到头来出尽洋相,死前都不体面,晚节不保啊,二叔。”

下一刻,邱燕林的话锋就走向另一个极端,他冷戾到了极点:“就因为你们瞎搞,害死多少人了?”

拐角的陈子轻很惊讶,他在这个距离之下,竟然还能一字不落地听见邱燕林的话声。

要知道,邱燕林可是贴着邱长锐的耳朵说的啊。

陈子轻不敢置信,他怀疑自己觉醒了某种特异功能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听到邱燕林说:“大哥死了,那小秃驴也死了。”

邱燕林说的小秃驴,是指谁啊?

陈子轻一时没明白。

邱燕林阴阳怪气:“啊,不对,我说错了,不是小秃驴,是我的弟弟,邱家流落在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子嗣,我养父的心肝宝贝。”

陈子轻呆滞地眨了眨眼睛,秃驴指的是……我啊?

邱燕林那家伙瞎说什么呢,他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死了啊,不可能,他的脚边可是有……

我的影子呢?

陈子轻的思路硬生生地眼前所见的画面切断了,他张大嘴巴,傻傻地蹲着。

没影子。

他没影子了。

陈子轻浑身战栗地冲出拐角,他站在人群里,茫然无措地看着行人从他身体里穿过来穿过去,原来不是他藏得好,是没人看得见他。

“我怎么……”陈子轻泛白的嘴唇颤抖。

“我那养父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身体,他下令开枪,清醒过来为时已晚,他们中枪掉进了湖里,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树下的邱燕林轻描淡写地说着,似乎并不在意。

陈子轻的肚子突然就疼了起来,这疼法他很熟悉,逃出去后就时不时地疼上一阵子,他以为是饿的。

所以不是源于饥饿……

陈子轻极其缓慢地垂下眼睛,肚子位置从里往外渗出鲜红,他怔怔地伸手去捂,时间仿佛正在快速往回走,不过瞬息就回到了湖边。

前面是幽暗的湖水,身后是追上来的保镖们。

陈子轻听见了枪响,从他肚子里传出来的,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当时他沉在湖底游不上去,并非水性退步,只是他中枪了。

而陈子轻之所以回头看到王禹的脸青白,是因为他也中枪了,邱晁的保镖所持的手枪威力大,将他们穿透,他们在湖里血流不止,身体冰凉。

那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枪的呢。

他跑到湖边,不知听见什么呼喊还是出现幻觉转身的那一瞬,肚子上多了一颗子弹。

王禹从后面扑上来护住他,为他挡下了第二枪。

陈子轻捂不住伤口,他的肚子被打穿了,血不断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他倒在了地上。

王禹早就知道自己死了,他一路骗我。

他也知道我死了。

陈子轻发现大片血迹都没了,他把捂着肚子的手举起来,手心朝上摊在眼前,手上干干净净。

王禹可能经历过怀疑,试探,确认,不想接受,面对,释然,一个人走完了心路历程。

陈子轻的肚子又开始疼了,他将手伸进衣服里,一圈圈地按着揉着,心里想,怪不得222跟小助手一直都没动静。

“2哥,我知道我死了。”陈子轻说。

系统:“嗯。”

其实陈子轻压根就没有心思呼叫系统,他只想缩在临时搭的窝里逃避现实,但他是往前走的,该解开的疑惑不能不解开。

“宿主在任务世界不是只能登出,不会死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系统:“那不是死规定,会根据架构师的剧情线调整。”

陈子轻明白222的意思,他被幻象影响导致中枪,在湖底看到岳起沉的脸停下求生的动作,也是幻象在搞鬼。

在这背景下,身为邱家子嗣的他,是注定要死的。

陈子轻望着雪后放晴的天空:“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系统:“谁跟你说是第一次。”

陈子轻愕然,不是吗,那还有哪次?他的心底窜上来一个答案。

是第一个任务吧。

有关那任务的数据都被清除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像没进去过。

陈子轻知晓自己是鬼,就不躲躲藏藏了,他大摇大摆地穿过马路和车辆行人走到对面。

什么富家小姐的私人飞机,他跟王禹是两个鬼魂,谁能看得见。

他们这一路真正接触过的,就一个与灯。

那是不是说……

陈子轻的身形一滞,竭力让自己稍微冷静点,他开始回想与灯出现到离开的所有细节,尽可能地全部想起来,一样也不遗漏错过。

与灯半夜路过方丈的屋子,见到里面有明亮的灯光。

与灯那身僧袍衣角有一块黑色脏污。

灯光,像灰烬的脏污……所以,陈子轻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是大火吗?”

这个猜测一生出来,陈子轻就觉得他吃过的那一小块饼,有股子供品的感觉,他的鼻息里还有淡淡的焚香味。

与灯说他要去修行,和长明一起。

那是不是说,他们都……

陈子轻怅然若失,与灯让他一定要回去看方丈,也是想让他看他们吧,他抹了抹脸:“会回去的,我会回去看你们。”

树下没有其他人闯入,都被邱家保镖阻拦在外。

但这不包括陈子轻,他站在邱燕林旁边。

“不人不鬼的玩意儿。”邱燕林肆无忌惮地谩骂邱长锐,他对一个保镖道,“通知我爸,让他来接他二哥。”

邱燕林要往停车的地方走,他迈出几步,忽地侧头看向身旁。

陈子轻跟他面对面。

邱燕林什么也没感应到,他再次迈步,边走边喃喃:“都死了,死了好,不碍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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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跟着邱燕林回了京城。他当晚就见到了邱晁。

不是在邱家老宅,是在邱燕林的公寓。

邱晁被秘书搀进来,在邱燕林的准许下把人扶进里面的一个房间,打了招呼离开。

邱燕林没照顾养父,他把衣服一换,出门消遣去了。

陈子轻站在床边,盯着躺在床上粗声喘气的邱晁,他的兜里还揣着那块玉石。

邱晁蓦地转过头。

陈子轻毫无准备地跟他对上视线,惊了下,邱燕林都不能看见我,邱晁我欸什么可以?

“又见到我的宝贝儿了。”邱晁说,“对我笑呢。”

他抬起一条手臂,做出抚摸脑袋的动作:“乖,爸爸知道你听话,懂事,是个好孩子。”

陈子轻后知后觉,邱晁看的不是他,是幻象。

“爸爸不是有意的,你原谅爸爸,别带着怨恨离开,那样去不了极乐世界,只能去地狱,你怎么能去地狱,那地方不是你待的,你得跟你大哥一起,有他照看你,爸爸才能放心。”

中年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喉咙里发出哽声:“下辈子我还做你爸爸好不好。”

陈子轻翻白眼,一次就够够的了,还想再来一次?

“不好?那你做爸爸,我做儿子,怎么样?”邱晁叹息着捏捏儿子光嫩的脸颊,“这幻觉不错,跟真的一样。”

邱晁忽然咒骂几声:“那老不死的鬼魂被爸爸送走了,他不会再抢占我的身体乱来。”

老不死是指自己的亲爷爷。

邱晁说:“幺儿,爸爸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是为了你,你才十八岁,还那么小,我怎么忍心看你死掉。”

冠冕堂皇的理由,感动坏了。

“走一步是走,走十步百步也是走,开弓没有回头箭。”邱晁面庞肌肉紧紧绷着,“我为了你,为了邱家不灭绝,尽力了。”

“我鼓动你二叔做了换血实验,身体里的血都换成了僵尸血,他的情况稳下来了,我再让你照着来,我都计划好了。”

说到这,邱晁露出中年丧子的沧桑悲痛:“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你没死在邱家的巫术上面,却死在了枪口下。”

陈子轻没耐心再听下去。

“幺儿,别走,多陪陪爸爸,幺儿——”床上的邱晁摔下来,狼狈地面朝下,手还在做出挽留的手势。

陈子轻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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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陈子轻计算跟着邱晁,看能不能见到岳起沉他爹,或是岳起沉的身体之类。

哪知邱晁在房里醉生梦死,装疯卖傻了几天,洗澡刮胡子,西装革履地出门,还是那个上位者。

邱晁结束应酬回老宅,陈子轻进不去,门口两个大狮子拦住了他的去路。他试图通过其他地方进去,也不行。

整个邱家的布局都有讲究。

陈子轻只能放弃,他在京城的繁华街头游荡,孤零零的。

就在他走在一条街上时,冷不丁地撞上一个鬼魂,两个鬼大眼瞪小眼。

对方尖叫:“鬼啊!”

陈子轻:“……”叫什么呢,你不也是吗。

他换条街走。

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他活在特殊情境里,不同于普通的鬼魂,个别时候能碰到实体,双脚也能挨到地面,而不是飘来飘去。

陈子轻想了想,决定去出租屋看看。

出租屋的门是锁着的,里面的物品家具依旧是他跟岳起入住时的样子。岳起沉是长租,他们现在还是这套房的租户。

房东在国外,也没那个时间过来探问,还以为他们好好的呢。

陈子轻在出租屋的床上躺了下来,枕头边是岳起沉遗落在这里的两个核桃,被他盘得油光发亮。

【陈宿主,经检测,您的支线任务一失败,即将启动十倍数的同等级支线任务,并附送任务时限。】

小助手的官方提示音突然响起。

【一旦再失败,变回剥离您的宿主身份,就此停步。】

陈子轻垂死病中惊坐起:“我都死了!”

【请陈宿主做好准备。】

陈子轻脸色惨白:“我做不好准备。”

有能用的道具吗,快想想,赶紧想想,自己做任务赚的,或者444给的,怎么都行。

他想到什么,忙说:“等等,我有张刮刮乐,我现在用。”

【陈宿主确定使用刮刮乐?】

“确定。”

陈子轻刚说完,眼前虚空就出现了一个长方形团,右下角有个灰块,长方形团中间写着三个大字“刮刮乐”,简单粗暴。

他伸手去碰,指甲做出刮蹭的动作。

“心想事成。”

陈子轻念着刮出来的内容:“我可以想很多事吗?”

长方形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他看上面的字迹,失望地拉长了声调:“只能一件啊。”

那是什么好呢。

陈子轻的脑中闪过很多愿望和期盼,它们先是挨个亮相,然后就蜂拥而上,乱成了一团,最终让一个不争不抢的捡漏。

“就……免除支线任务一失败带来的惩罚吧。”

小助手:【是否更改?】

陈子轻把核桃塞进肚子里,蜷缩着说:“不改了。”

【已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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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邱燕林参加完朋友聚会回来,他去浴室洗澡,过两天就返程。

邱燕林不会因为谁的离世停下脚步,该上学上学,该吃喝吃喝,该交朋友交朋友,遇到心仪的就在一起。

在这途中,他随时迎接享用邱家资源所需的代价。

邱燕林放好好了水,他把自己沉进浴缸底部,在水里扯开嘴角笑,最好能活到明年夏天,不然就没上坟的人了。

和尚蠢,王禹也蠢,他们要走为什么不找他,有他帮忙,不是更顺利吗?

一个个的都不带上他,瞒着他。

邱燕林透过水流见到了模糊的身影,接着就被一股扯力拉起来,他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听见熟悉的声音。

“二哥,你怎么放一缸冷水啊。”少年担忧地说。

邱燕林阴沉沉道:“关你屁事。”

少年蹲在浴缸边,下巴放在浴缸沿上,黑亮的眼看着他。

“滚。”邱燕林看着那张跟他相像的脸,犹如在看一个腐烂长蛆的苹果。

少年真就消失了。

邱燕林坐在浴缸里,冷水从他发梢滴下来,沿着他肩背前胸流淌,他将湿漉漉的发丝拨到脑后。

“燕林。”邱宜雪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他叠着腿,温声道,“你不该那么说你弟弟。”

邱燕林哂笑,才走一个,又来一个,真够烦的。

突有手机铃声响起,邱燕林语音接听。

那头传来恭敬的汇报:“少爷,我们发现了疑似林总的行踪。”

邱燕林眯眼:“知道了。”

末了就道:“这是我的事,谁对外泄露了风声,我让谁全家陪葬。”

通话结束,浴室里陷入死寂。

林疵那贱人回京城了是吗?邱燕林讥嘲,那铤而走险,绝对是为了带走邱安然的尸体。

曾经玩得不知多玩,后来鬼迷心窍的学做舔狗。

舔尸体去吧。

至于林疵如何知道的死讯,邱燕林不清楚,但他确定,对方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邱燕林重新躺回浴缸里,连他都不知道尸体被放置在哪了,林疵要是找上他,要他带路,他就陪着玩一玩。

林疵怎么对他的,他就怎么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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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林疵没有找上邱燕林,他有其他目标。

邱家的上门女婿在国外陪读定居,早前因一场意外昏迷,近期苏醒了,他今天回国,下飞机进公寓就察觉房里有人。

男人还没做出措施,便被枪口抵住后脑勺。

持枪的人低声道:“你女儿在我手上,不想她有事就替我做件事。”

顿了顿,有些酸涩道:“我要一具尸体。”

他问:“谁的尸体?”

“你小师叔,加蓝。”

男人的身体霎那间就僵硬无比。

“我也不信他死了,但这就是事实。”林疵痛心疾首,“我要先把他的尸体安葬,再跟邱晁酸算新仇旧恨。”

林疵发觉邱家女婿的气息声不对,他调整站位,余光扫过去。

“你,你怎么,”

男人的侧脸上有一道泪痕。

林疵想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拿枪的手有些不稳,声音都变了调:“你是阿沉?”

“谁死了?”岳起沉骤然回神,他抓住林疵的衣领嘶吼,“你他妈说谁——”

崩溃恐慌的吼声戛然而止,他眼眶赤红,瞳孔收缩,满脸泪,愣愣地看着穿墙进来的那个,头发糟乱,脸脏兮兮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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