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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疵不解:“你在看什么?”
他还要再问,岳起沉突然把他拨开,身形踉跄地跑向一处墙边,垂落的双手剧烈颤抖:“你从墙里穿过来的?”
林疵的面色剧烈地变了变,岳起沉是在跟谁说话?
那样子,和说的话内容……
加蓝的鬼魂在这里?
林疵被自己的揣测冲击得耳边嗡响,加蓝是不是跟着他一起来的?难怪他在来的路上感觉身边凉飕飕的。
还以为是衣服穿少了。
想到这,林疵脚步凌乱地快步走过去,却在快靠近时硬生生地止住。他的眼底情绪激烈挣扎了会,抹了把清瘦的脸,眼神黯淡地转身去了阳台。
小情侣叙旧的时候,他一个想挖墙脚都没锄头的人去做什么?碍眼。
阳台外灯火阑珊,林疵颤手点烟,双眼隔着玻璃窗看冬夜,他怎么见不到鬼魂?
余光扫到手上的佛珠,下一瞬就扣住,一用力,
绳子断开,佛珠散落在地上。
林疵调头站在玻璃门边往客厅里看去,视野里还是只有岳起沉一个人,他把烟蒂咬紧。
岳起沉是新型的僵尸,是脱离于自然规律的异类,能见到鬼魂。
而他是人类,见不到鬼魂。
林疵死心了,他回到阳台抽烟,这次他冒险回京城,入室威胁邱晁大哥女婿的这一遭带来的收获远超预算。
情敌做援手是其次,主要是知道加蓝的鬼魂没去阴曹地府,他留在了阳间,就在这里。
可能是有心愿未了。
那加蓝完成了心愿就会走吧,走了便不再回来了。
林疵叼着烟想,要不要在加蓝走之前把小臂上的经文露出来给他看看,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
可看了又如何,算了,不露出来了。
林疵深深吸烟,原先他算计的是出租屋那次是最后一面,之后就不会再见加蓝。
哪知道还真是最后一面,只不过不是相忘于江湖,而是生离死别。
人死了,什么瓜葛牵扯都失去了意义,他爸应该不会再怪他心心念念仇人的儿子吧。
林疵留意着客厅的动静,如果可以,他会在帮忙找到加蓝的尸体以后就离开。人鬼情未了没他的份,他从头到尾都只领了个配角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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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的空气都是酸涩的。
岳起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触手可及的少年:“我在问你话,你怎么不出声?”
陈子轻垂头看脚上的鞋子,鞋里有水,他的脚丫子只要动一下,就会发出咕唧的水声,他担心身上也会出水。
毕竟他死在湖里。
他还怕自己在这时候肚子疼,流血,露出那个窟窿。
陈子轻怕这怕那,却没有要跑走躲起来的迹象,他讷讷:“不知道说什么好。”
岳起沉的喉头急促地滚了滚,他尽全力隐忍着无以复加的悲痛,嘶哑道:“那你先别说,你先问。”
陈子轻想了想,问出来一个问题:“你怎么在这个人的身体里啊?”
“这个人?”岳起沉说,“你不认识你大师侄?”
陈子轻:“……”
岳起沉看他的眉眼:“算了,我早就怀疑你不是原来的加蓝,你不认识就不认识吧,没什么。”
僵尸一番轻描淡写的话,让陈子轻哭笑不得。
“我在他身体里并非我主观意愿,醒来就住在里面了。”岳起沉概括完了来龙去脉,说,“继续问,别停。”一旦停下来,气氛就会变得死寂压抑,那会滋生莫大的恐慌和痛苦。
陈子轻只好继续问:“那他死了吗?”
岳起沉:“嗯。”
陈子轻又问道:“你还会回到你原来的身体吗?”
“希望能。”岳起沉没把话说死,“别人的身体我用不习惯。”
“我醒来就尽快康复回国,”他的咬肌微微抽动,徒然就绷紧,眼睑一圈全红,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接着又是一滴。
男人浑身弥漫着难言的无力:“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陈子轻鼻子发酸:“还你问吧。”
岳起沉偏头擦几下眼睛,脑袋转回去看他:“为什么会出事?”
陈子轻简短地说了他这三个月以来做邱安然的经历,关于他的死更是修修剪剪了大半,他干巴巴道:“就这样了。”
岳起沉半晌开口:“你要是不跑,在那里好好待着,我回来就能找到你。”
“不怪你,因为你不知道我在哪,你联系不上我,找不到我,心里太着急了。”岳起沉点着头得出结论,“是我的错。”
“我他妈为什么会在出租屋突然昏迷,让你被人带走。”岳起沉力道可怕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我为什么没能住进国内哪个人的身体。”
他又扇自己一耳光,说一句扇一次。
“我活了那么久,为什么没具备主动挑身体的能力,那不就能选方便接近你的邱家人。“
“我为什么不早点醒来。”
陈子轻看他唇角破裂出血,面颊高肿得厉害,心疼道:“别打了!”
岳起沉唇边挂着血迹微笑道:“行,不打了,这不是我的身体,打多少都不算数,等我还回去了,我再扇。”
陈子轻见他有点神经质,轻声说:“我找不到你的身体。”
“这件事我来做。”岳起沉承诺道,“我会把你男朋友的身体从邱氏的势力下带出来。”
陈子轻欲言又止:“你爹他……”
岳起沉的哽咽声停了一瞬:“他的身体应该和我的在一起。”
“至于灵魂,”岳起沉话里的笃定成分不高不低,“八成也进到了一个身体里。”
陈子轻睁大眼睛:“会吗?可他那时候是以灵魂状态被邱晁抓走的。”
岳起沉说:“他是老僵尸,跟千年王八一个级别,邱晁准备的阴损把戏再足,顶多让他暂时被限制,过段时间就失效了。”
陈子轻“噢”了声,安静了下来。
岳起沉弓下腰背,气息又粗又沉,卑微中透着绝望:“说点话,求你了,别这么静静的站在我面前。”
陈子轻抿抿嘴:“你爹当年给邱家小丫头的玉石在我这。”
他伸手去摸裤兜,怔了下,拿出手换另一个兜,然后把外套的两个兜也检查了个遍。
“怎么没有?”陈子轻急道,“完了,我弄丢了,怎么办,岳起沉,我把你爹的玉石弄没了。”
岳起沉目中有痛楚。
陈子轻恍然:“本来就没了,玉石在我尸体的兜里,我后来拿出来跟王禹看的都是幻象。”
他哈哈:“我还一直以为在我兜里揣着呢。”
男人痛苦地哭了起来。
陈子轻在心里叹气,这怎么成哭包了啊,岳起沉以前不这样呢。
以前我没死。
跟现在不是一个情景。
陈子轻为了缓和悲伤的氛围,故意嫌弃道:“你别哭了,你现在这张脸哭起来不好看。”
岳起沉满脸委屈,眼泪一颗颗地滚落,他的面颊潮湿,下颚到脖颈都像被水冲洗过,因为情绪失控红成一片。
是一具容易上色的身体。
陈子轻被岳起沉身上的气息影响,眼睛红了起来:“你这么哭,我也要哭了。”
他吸吸鼻子:“我在发现自己死了以后,一滴泪都没流过,不想哭,岳起沉,你别招我。”
岳起沉破裂的唇角一扯,笑了起来:“那我忍一忍。”
“我忍忍。”他粗糙地摸两下脸,直起腰放松蹦起来的下颚线条。
忍不了,还是哭。
陈子轻在空荡荡的兜里掏了掏,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岳起沉委屈到了极点:“你就看着我哭,到现在都不抱我。”
陈子轻尝试着伸出双臂去抱他,碰都碰不到,手指像气流一样穿过了他。
岳起沉带血的嘴唇翕合,喉咙里都是浓重的铁锈味,他忍着没抱,就是怕这样,自己懦弱不敢试,卑劣地让少年试了。
没有奇迹。
岳起沉眼神是虚的,嘴里还要自我安慰:“没关系,我换回原来的僵尸身体,你就能抱我了,你等等我。”
陈子轻才沉默了几秒钟,就见岳起沉面目扭曲,身体神经质地抽搐:“你不想等?“
“想的想的。“陈子轻马上说。他的死成了压死岳起沉心理防线的那根稻草。
岳起沉随时都会变得疯疯癫癫,像一根绷紧了的弦,能听见让人牙酸的颤音,久久不能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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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试探着挪了一步,岳起沉的眼珠立刻跟过来。
“我们去沙发上坐着。”陈子轻说,“好不好?”
岳起沉亦步亦趋地粘着他。
陈子轻坐到沙发上面,他提起邱晁喝那东西,还有给邱长锐换僵尸血让对方僵化发狂的咬人事件。
说完以后,陈子轻稍微停顿,斟酌道:“你跟你爹的身体只怕是不太好。”
“没事。”岳起沉的目光锁住身边人,“邱晁懂得细水流长,他不会一次抽干的,等我和我爹回到身体里,多睡会就好了。”
陈子轻点点头,他希望岳起沉不是纯粹的哄他开心。
岳起沉摸少年的脸,摸到一片虚无,房子里明明有暖气,他的指尖却仿佛触及到了冰雪。
到这一刻,岳起沉依然没法从他一觉睡醒,爱人和他阴阳相隔这个事实中缓冲过来,更接受不了。
他永远都没法释怀。
岳起沉靠着沙发,脑袋歪向爱人的肩膀,做出蹭上去的姿势,喉咙抽紧:“感觉很久没见你了。”
陈子轻好像感受到了肩头的分量,他在幻觉中轻轻“嗯”一声:“我也是。”
岳起沉忽然道:“你会一直跟着我的对吗?”
陈子轻没说话。
岳起沉做起来,他重复问,一个字都没改:“你会一直跟着我的,对吗。”
陈子轻呆呆地看着岳起沉眼中的偏执,有短暂的晃神。
岳起沉连续问,一遍又一遍,问到第九遍,声线有股子渗血的味道,陈子轻说:“会的。”
紧跟着就听见岳起沉问:“说话算数?”
陈子轻说:“算数。”
岳起沉满意地靠回他肩头,黏黏腻腻地靠着空气:“我要怎么养你?是不是该买把伞让你住进去?”
陈子轻语出惊人:“我能正常出行。”
岳起沉愣住。
陈子轻说:“我跟普通的鬼魂不一样,有时候还能碰到实体。”
岳起沉面色阴沉:“那你为什么碰不到我?”
陈子轻无奈地安抚道:“都说了是有时候了,现在碰不到,没准过几天忽然又可以了呢。”
岳起沉的眼眸亮起来,那里面充满了期待。
“这房子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吗,要是我,我马上换一套,”岳起沉说,“你大师侄很会投资,手上什么都没有,就只有房子,世界各地都有。”
陈子轻不意外大师侄会赚钱,能做邱家的上门女婿必然有两把刷子。他环顾低调上档次的客厅摆设:“乱葬岗的那些稀世财宝都没了。”
岳起沉不在意:“没就没了。”
陈子轻激动地站起来:“什么叫没就没了?!那是你们父子俩用多少年攒的啊,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拍卖场的压轴。”
岳起沉忍俊不禁:“那我想办法拿回来。”
陈子轻气道:“必须拿回来!”
任务是任务,财宝是财宝,两码事。
“别站着,坐我边上。”岳起沉下意识拉他,拉了个空。
陈子轻见岳起沉气压降低,他赶紧回去陪坐,期期艾艾地在心里问道:“2哥,我以鬼魂的状态帮我男朋友实现一百个亿的目标,算完成主线任务吗?”
系统:“算。”
陈子轻惊喜不已,随机就听到系统来一句:“如果公司是我开的,制度是我定的,世界是我架构的话。”
“……”
陈子轻不死心:“那就是不行了?”
系统:“不然?”
陈子轻惆怅道:“我失败了吗?”
系统:“还要问?”
陈子轻心虚:“第七次失败了呢。”
系统:“我看你都习惯了,考一次零蛋还羞耻,考七次零蛋,在你眼里就是个蛋。”
陈子轻澄清道:“别这么说,我还是羞耻的,我永远羞耻。”
他看眼前这副身体里的岳起沉,后面就是等感情线的终点了吧,他已经死了,终点会是什么呢。
一鬼一僵尸在乱葬岗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
陈子轻感觉自己的脸颊蹭到了岳起沉的发丝:“你送我的佛珠跟怀表,都不见了。”
岳起沉道:“除了在邱晁那,还能在哪。”
陈子轻也那么觉得:“邱家老宅有个储藏室。”
岳起沉思虑:“我现在的身份比较容易去老宅办事。”
两人正温存着,阳台的林疵煞风景地加入进来:“岳起沉,我已经让人把你女儿放了。”
那会儿林疵怀疑被他拿枪威胁的对象是昔日的兄弟,叫的“阿沉”,这会儿理性了,叫全名了,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立场。
“不信你可以打电话给佣人确认看看,你女儿是不是安全了。”林疵说。
岳起沉回神:“少放屁,我是同性恋,哪来的女儿。”
“嘁,你现在不就是单亲爸爸。”林疵扫了眼岳起沉旁边的虚空,跟他说,“聊聊?”
岳起沉说:“就在这聊。”
林疵看他做出把人揽在怀里的动作,以为他能碰到鬼魂,嫉妒得三观都扭曲了。
“我不知道,我认识那么久的兄弟是个僵尸。”林疵讥讽。
岳起沉嗤之以鼻:“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我又没把‘我是僵尸’四个字刻在脸上。”
林疵眼神发狠,吐字咬得很用力:“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兄弟,连朋友都不算。”
岳起沉尚未开口,耳边就响起护犊子的声音:“林疵,他的身体秘密影响很大,瞒着情有可原!”
“他听不见,”岳起沉吃味地瞪着爱人,“你跟他说什么。”
陈子轻讪讪的:“我那不是……”
后面的话被林疵打断,那位商战失败的小林董不敢置信:“他跟我说话了?”
林疵欣喜若狂:“加蓝,你和我说话了是不是?”
陈子轻见岳起沉单手捂他嘴巴,他就做出真的被捂住的样子,闭口不言。
岳起沉嘲讽还在期待回应的林疵:“邱晁的手下败将。”
林疵不慌不忙地弹了弹外套上不存在的灰尘:“你不是吗?”
岳起沉冷声:“我是事发突然。”
林疵回以反击地一笑:“谁不是。”
两人相对无言,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心上人,如今在一条线上,理应一致对外。
林疵半晌道:“我之前对你说了我来找你的目的,你没忘吧,你有什么计划?”
岳起沉控制不住地抵触爱人的尸体这个话题:“晚点说。”他透露了一串电话号码就开始下达逐客令,“你先走。”
林疵没马上走,他使劲捋了捋短发,有些挫败颓然地垮下肩膀:“加蓝,我答应你的十亿……”
“不重要了。”陈子轻说。
林疵敏感地询问岳起沉:“他说什么了?”
岳起沉不耐烦:“他没说话。”
“不可能,你别耍我。”林疵一口咬定,“他绝对是说了什么,麻烦你转述给我。”
像模像样地用了请求的语气。
岳起沉没多少心思站在胜利者的角度打压林疵,况且他不算胜利者,他也输了,没保护好心上人算哪门子的胜利。岳起沉恹恹道:“他说不重要。”
林疵愣在了原地,那就算到下辈子吧,下辈子我把欠你的补上。
“岳起沉,别让其他人知道他的鬼魂在你身边,”林疵严肃地警告,“不然邱晁会用邪术把他的鬼魂困住。”
岳起沉萎靡地垂着眼眸:“我心里有数。”
林疵走了几步回头,他尽可能地凭着直觉把视线停留在一处,深深凝望:“加蓝,我明天再来看你。”
陈子轻心里咯噔一下,林疵竟然真的找到了他的位置。
“最好别来,一,我现在的身份跟你没交集,”岳起沉说,“二,你回京城的动向,邱家很快就会收到,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在设局等你自投罗网了。”
林疵无所畏惧地耸肩笑笑:“林家早就完了,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说着就走。
岳起沉对他的背影说道:“阳台那些个佛珠,你捡了带走。”
林疵脚步不停:“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随便扫了就行。”
“谁管你值不值钱,我是让你把垃圾带走,”岳起沉没好气,“让我扫?你看我像是有心情扫地的样子吗?”
林疵微顿,揣着一口恶气回头嘲弄道:“你这脸扇得跟头猪似的,也不怕加蓝看了做噩梦。”
意识到少年已然是鬼魂,林疵抿住唇,不知道鬼魂睡不睡觉,要是不睡觉,那又怎么会做梦。
林疵去阳台,一颗颗地捡起佛珠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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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疵走后,岳起沉像做僵尸那时候一样瘫在沙发上,他瘫了会就双手抱头,脑袋埋在臂弯里。
又在哭了。
陈子轻真担心他哭着哭着就要再次抽自己嘴巴子,他那脸一边打一边小,很明显,看着怪难受的。
“2哥,我能用积分买碰到他的时长吗?”陈子轻动小心思。
系统:“你是来做任务的,还是来谈恋爱的?”
“那不是任务已经失败了嘛。”陈子轻说,“我感情线总要走的。”
系统:“感情线是让你顺其自然,结局已定,终点线早就拉好了,你只管走过去,谁让你人为的搞花样了?”
陈子轻没什么脾气,他这一死,情绪稳多了:“我赚积分就是用来花的,不然它有什么意义呢。”
系统:“带你十几分钟,烟抽了四根。”
陈子轻愕然,他登入进来一年多,222那头才十几分钟,这时间流逝差异真大。
对了,好像就是大。当初444带他的时候,他们聊过这个事。
陈子轻说:“什么烟啊,烧那么快。”
“2哥,我记得你问我拿过菊花灵,你十几分钟里除了带宿主,还能跟媳妇用菊花灵?你,你这……”陈子轻吞吞吐吐。
系统:“我说我跟我媳妇是在我这边的世界用的菊花灵?”
陈子轻心想,这话的信息量不小,看来222的媳妇是某个任务世界的宿主,或者是别的什么空间,又是一种时间流逝。
“所以能买时长不?”
系统:“不能。”
陈子轻:“……好吧。”
他看着一直哭,一直哭的男人:“躺我腿上来嘛。”
岳起沉哭着躺下来,像躺在爱人腿上,靠在他怀里,贴着他柔软温暖的肚子。
躺了片刻,男人可怜兮兮地哽道:“自古以来,妈妈为了让小孩不哭,都是用奶嘴安抚。”
陈子轻幽幽道:“我给你了,你也吃不到不是吗。”
岳起沉:“……”
妈的。
他哭得更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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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林疵用不会被监听追踪的号码打给岳起沉,他们谈找回尸体的事情。
岳起沉站在窗帘后面接电话。
林疵说邱晁有个秘密基地,他怎么都锁定不了方位。
岳起沉前半夜哭多了,嗓子到现在还是哑的,他说出自己的分析:“可能就在老宅下面。”
随后透露个人的安排:“我打算明天就搬去老宅住。”
林疵沉吟一会,提议道:“不如把你女儿带上,她能给你打掩护。”
岳起沉低吼:“都他妈说了不是我女儿了,那孩子已经没了爸爸,带她凑什么热闹,又他妈不是马戏团节目表演。”
林疵说:“她身体里有一半邱家的血,你以为她的命运能好到哪儿去。”
岳起沉淡淡道:“那不关我事。”
林疵在廉价的青年旅社把玩打火机,也不关他事,他从高处跌下来,哪有心思心疼高处的小朋友。
岳起沉说:“先就这样,有情况我会通知你。”
挂了。
岳起沉在窗帘后面站立许久,调整好情绪才出去,他发现少年几乎挂在床边,大步流星地上前道:“你怎么睡这么靠外?”
陈子轻迷迷糊糊地说:“我怕我身上的阴气伤害到你。”
岳起沉哭笑不得:“我是借尸还魂,还怕什么阴气。”
“去里面。”他看人往床里滚了滚,遗憾碰不到,不然这会儿早抠上了,“再往里面去点。”
陈子轻睡到最里面,望着岳起沉上床,躺在外边,他睡前让岳起沉用冰袋消肿,不然眼睛明天没法看,出门见人会被怀疑。
岳起沉尽唬弄,两只眼睛跟核桃一样。
“哎……”陈子轻不自觉地叹出声,他侧躺着面朝岳起沉,“我回过出租屋,盘过核桃。”
岳起沉心酸道:“核桃都能被你摸,我为什么不能,我连核桃都比不上。”
陈子轻说:“你起码可以看到我。”
岳起沉哑然,看到摸不到抱不到亲不到,很折磨。他把床头小灯打开,一寸寸地打量眼前人:“头发长这么长了。”
陈子轻撇嘴:“你说这话一股子村东头大爷味道。”
岳起沉:“……”
陈子轻改了说法:“不对,是盼儿归盼到眼快瞎了的老父亲味道。”
岳起沉不乐意:“行了,我是大爷是老父亲,就不是男朋友。”
陈子轻抿嘴笑。
岳起沉看他笑,就也跟着笑,一人一鬼都是傻子。
“你把头顶的头发扒开,”岳起沉低声道,“我看看你那六个戒疤。”
“没了,”陈子轻扒拉头顶的发丝,露出完好的头皮。
岳起沉忍不住“操”了一声:“真没了。”
邱晁那狗逼有点本事,竟然能把寺庙正宗的两行戒疤去得这么干净。
岳起沉问道:“那你还俗了,你师父怎么说?”
陈子轻垂下眼睛:“师父也没了。”
岳起沉闻言,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我听与灯的鬼魂说的,”陈子轻三言两语地交代和与灯的那次碰面情况,“我还没回思明寺看过,我想等找到你,带上你一起回去。”
寺庙是和尚的家,陈子轻原本的意愿是带心上人回家上坟。
岳起沉道:“老方丈肯定是去极乐世界见佛祖去了,我们明儿就动身去寺庙。”
怕爱人焦虑,岳起沉给出正当的理由:“我是思明寺的僧人,回家不会让人觉得不寻常。”
陈子轻说:“可你早就跟老方丈闹掰了,还俗了,再也没回去过,这突然回去,怎么会正常。”
岳起沉哼道:“我在国外出意外昏迷了一阵子,可以说是经历了生死,悟出了从前领会不了的东西,想让老方丈帮我解解,不可以吗?”
陈子轻望了望他面颊上的巴掌印:“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下次别打自己打那么狠了,你一觉起来,脸还是猪样。”
“戴口罩出门不就行了。”岳起沉定定看他,眼神越发炙热。
陈子轻被看得魂都晃了晃:“关灯睡吧,晚安。”
岳起沉睡不着,他把灯关了,在黑暗中继续盯着他老婆看。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老婆说话,带着清晰的鼻音:“那天你昏迷后体温下降,心跳没了,呼吸没了,人类的热症在消失,我以为你要做回只知道进食的僵尸,再也认不出我了。”
岳起沉知道爱人吓坏了,有了心理阴影,他恨不得回到那时候,把那个自己踹个几脚。
“那是自我保护。”岳起沉低哑道。
陈子轻眨眨眼:“啊?”他眼角挂着的泪珠掉下来,“这样啊。”
差不多就是……感应到强烈危险后进入待机状态?
“你能恢复就好。”陈子轻说,“睡吧睡吧,别一直看我,我不会变成蝴蝶飞走。”
岳起沉笑,你就算变成蝴蝶,也只能被我用绳子捆住翅膀,在我手上飞。
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岳起沉的面色浮出些许异样,怎么回事,我这么疯的吗……
疯吧,疯点好。
人善被人欺,僵尸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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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京城这座城市飘小雪,陈子轻跟着岳起沉去思明寺。
在路上的时候,陈子轻时不时地提醒岳起沉,叫他别往自己这边看,更不要在外头和自己说话,否则在路人眼里会显得像个神经病。
快到寺庙时,岳起沉忽然问道:“你能靠近吗?”
陈子轻迟疑:“不能……吧。”鬼哪能进各种大小佛像坐镇的寺庙啊,这不都逗吗,他不准备尝试,怕自己烧起来,那能让岳起沉发疯。
两人在石阶上瞪眼,都忘了这茬了。
陈子轻率先出声:“来都来了,你先替我进去看看。”
岳起沉径直走到一个地方,招手让他过来:“你在这里等我。”
陈子轻乖乖照做。
岳起沉边走边回头:“就在那站着,哪都别去。”
陈子轻:“知道了。”
岳起沉走了段路还是不踏实,他返回来,捡了根树枝在陈子轻的脚边画了个圈:“站里面,不准出圈。”
陈子轻:“……”哥,我不是唐僧,你不是孙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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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好了圈,岳起沉快去,没有快回,他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
陈子轻没顾得上观察他神色,飞快询问:“怎么样?”
岳起沉拍着大衣上蹭到的灰土:“里面没有人了。”
陈子轻茫然:“那人呢?”
岳起沉没描述进寺庙所见的细节:“散了吧,后面一片禅院都烧成了废墟,山里有一排新坟包。”
陈子轻呢喃:“还真是起火了啊。”
“可是,”他不明白,“火灾怎么那么严重呢。”
岳起沉说:“或许是那晚风太大,火来不及救,也可能是那晚和尚们吃了什么食物中毒,火烧起来的时候,他们没有力气往外跑,有的甚至都叫不醒。
陈子轻嘀咕:“哪那么巧。”
岳起沉看雪花落在爱人头上,立刻抬手去摸他脑袋,依旧什么都没摸到,雪花能落上去,说明实体化了。
但他只能目睹这一幕,不能拥抱触摸这一幕。
仿佛是老天爷在惩罚他大意。
岳起沉自嘲:“有时候人生不就是一场戏剧。”
陈子轻没反驳:“是啦。”
岳起沉说:“这次过来没拎纸钱,只能下回再祭拜了,雪下大了,走吧。”
“等一下。”陈子轻就地屈膝跪下来,对着寺庙磕了三个头。
他们下山,往回走,寺庙里的老树沙沙响,好似是老方丈带着僧人们在为他们诵经。
望不被执念困扰,望平安,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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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起沉回去就收拾收拾,拎包搬去老宅住。
陈子轻跟他上车:“我没法进老宅陪你,只能你自己去了。”
岳起沉把车停在路边:“你进不去,那我住什么,见不到你,我哪还有心思做事。”
陈子轻:“想想你爹。”
岳起沉:“我爹知道我恋爱脑。”
陈子轻:“……”
“你不进去也好,老宅危机四伏,万一你魂散了,我哭都没地方哭。”岳起沉屈指敲方向盘,“你去找林疵吧。”
陈子轻震惊住了:“你让我去找他?”
太不可思议了,小心眼,乱吃醋的男朋友,让他去找别的男人。
岳起沉眉眼下压:“你看我头发干什么?”
陈子轻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敢说。
岳起沉内心并不想让爱人去林疵那边:“他起码不会害你。”
陈子轻说:“他见不到我,不能跟我交流。”
“还是能交流的,他说个事,我可以通过碰东西表达观点。”陈子轻自顾自道。
岳起沉冒酸水,还没去,就把相处模式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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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看起来跟往日没什么变化。
岳起沉把行李交给管家,他脱掉大衣让佣人拿走放起来,顺着下楼的声音投去目光:“小叔。”
邱晁从旋转楼梯上慢步下来:“你不是在国外定居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惜命了,心境上也有了变化,”岳起沉身为爱研究模仿人类的僵尸,学什么像什么,老婆不在他旁边,他就是邱家的上门女婿。
岳起沉端起佣人备好的茶水抿两口:“我回来会会朋友,看看前妻。”
“是该回来看看。”邱晁往他这边走近,“可惜你回来晚了,要是早点,还能和我儿子碰上,也就是你小师叔。”
岳起沉摆出疑惑的表情。
邱晁悲痛道:“他发生意外,丢下我这个爸爸走了。”
岳起沉满脸诧异:“怎么会……”他安慰道,“小叔,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邱晁忽然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划动几下:“你看,他像睡着了一样。”
照片里,少年闭着眼睛躺在棺材里,他的双手被摆放在身前,发丝很软地贴着耳朵,一身洁白的僧袍,青涩的容颜苍白而安宁。
岳起沉不动声色地咬破舌尖让自己控制住情绪:“我这小师叔胆子不够芝麻粒大,想必是去他师父了。”
“我早上去了趟寺里,才知道前不久发生了场火灾,他师父跟他的一些师侄和几个师伯都去了。”岳起沉叹息着另起话题,目光无法从照片上移开。
“世事无常。”邱晁似乎是不小心地划到了另一张照片,他快速把手机熄屏,沧桑道,“你倒时差,好好休息,晚点大家一块儿吃个饭。”
岳起沉僵在桌边,他满口都是血水。
那不小心翻出来的照片里,少年不是前一张的安详干净模样,他浑身湿透,十根手指做出试图抓牢的动作,指甲里有很多淤泥。
少年的肚子上有个碗口大的窟窿,内脏不知残缺了多少掉在了哪里,狰狞又惨烈。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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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起沉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老宅,出现在昨晚的公寓,又是如何打给林疵,让照片上的人过来。
陈子轻稀里糊涂地回到公寓:“你不是才去老宅吗,怎么这就……”
发现岳起沉坐在地上,肩背塌着,仿佛被什么重物压得快要死去,陈子轻愣怔地跑近,他紧张的询问刚到嘴边就被打断。
岳起沉没抬头:“你跟我说你是溺水似的,肚子上怎么会有个洞?”
陈子轻脸色一变:“你从哪知道我……”
“看到了照片。”岳起沉涩然地掀起眼帘,“那么大的洞,疼不疼?”
陈子轻的眼神飘了飘,和他对上,认真道:“不疼。”
“好。”
岳起沉话音未落,手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枪,抵着自己的腹部。
陈子轻惊慌失措地想要抓住他的手,怎么都抓不到:“你干嘛,你快把手枪放下。”
“不是说不疼吗,我试试。”
岳起沉抠动扳机的前一刻,陈子轻仓皇地说:“疼!我疼!”
他的嘴角往下垂,特别疼,死了还疼。
“砰”
枪响了。
陈子轻呆滞地抬起脸看看表情不正常的岳起沉,看看他腹部的枪伤,焦急慌乱地想要去捂伤口:“我已经承认很疼了,你怎么还打自己啊!”
岳起沉整个人都在抖,他拨开碍事的场子,把手伸到伤口里抠挖:“我总要知道你有多疼,丢了多少内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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