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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自从封印落成, 遂逐岛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江府门口,数不清的飞舟和车架停在高空的法阵中,许多修士带着请帖往府内走,连街道上都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修士。
“江兄, 恭喜恭喜。”林飞白对着江向云拱手。
“这话该留给七弟说才是, 林贤弟客气。”江向云笑眯眯地同他回礼,“这就是你家千金吧?都长这么大了?”
在林飞白身后,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生得秀丽端庄, 闻言对他行礼:“庭雪见过江世伯。”
江向云笑着点头:“听然没来?”
“周家还有些事情, 我与小女便代她一并了, 礼可没少啊。”林飞白笑道。
“那我可就放心了。”江向云笑道,“贤弟请。”
“请。”林飞白也伸手相请。
“爹,我看到惊尘叔了,我过去找他。”林庭雪小声道。
林飞白无奈一笑:“去吧,记得问好。”
不等他说完, 林庭雪已经飞一样蹿了出去, 不小心碰到了几个年纪颇大的长老,惹得他们连连皱眉。
“现在的小孩儿……”
“像什么样子。”
“呵, 这场结契才最不像样子, 你我不是也来了吗?”
“那能一样, 我倒要看看江家到底要搞什么鬼。”
林庭雪最后被一个紫衣女子扶住,抬起头来笑道:“多谢姐姐。”
白羿笑了笑,将礼物递给了旁边记礼的江家弟子,道:“不客气。”
“扈惊尘!”林庭雪看到不远处的人, 直接飞奔了过去。
白羿往府里走去, 路过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发男子,他正皱着眉同往外掏纳戒, 一大堆上乘的夜明珠散落在桌上,沉声道:“不行,一共三万七千颗,你数清楚。”
“青渡,不用数。”旁边的夏岭小声提醒他,“也不用把你们鲛人族每个名字都记上。”
“不行。”青渡拧起眉毛。
“都写上公子的大婚都结束了。”喻千凝无奈道。
青渡这才作罢。
“啧,我就说鲛人脑子不好使。”曲丰羽挑了挑眉,将礼物递了上去,笑道,“你们家江夫人在哪里?我是他小姨。”
旁边玄之衍不赞同道:“为什么是江夫人?”
曲丰羽笑得意味深长:“你看这架势,江向云抬来的聘礼都快到另一条街上了。”
“我们也给卫风准备了嫁妆!”乌拓开心道。
玄之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说了是聘礼,他们江家的才是嫁妆。”
乌拓疑惑道:“有区别吗?”
玄之衍叹了口气:“算了,进去吧。”
乌泱泱的人群涌入了府中。
房间内,卫风有些紧张地拽了拽马尾上的离火绳,而后搂着江顾的腰不肯撒手,坐在椅子上苦恼地问:“师父,我要不要盖红盖头?我在房间里等你喝完喜酒进来吗?他们祝我们早生贵子怎么办?”
江顾沉默了片刻:“……以后少看凡人的话本子。”
卫风年少时话本子成打成打地看,里面有不少资质奇差平平无奇的主角逆袭成修真界第一人,迎娶宗主千金的佳话,他自然是爱看的,虽然现在他师父还不是修真界第一人,但也快了,他虽然不是宗主千金,但他可是江顾的徒弟。
卫风嘴上应着,仰起头来冲他笑得灿烂:“师父,我是不是得改口喊你夫君了?”
“夫君!”
甜到发腻的声音落到耳朵里,江顾险些被自己呛到,抬手捂住了他发亮的眼睛,沉声道:“不必。”
卫风扣住他的手,顺势亲了亲他的手腕,绞尽脑汁地搜刮着话本子里的爱称:“相公?郎君?卿卿——唔。”
江顾捂住了他那张乱七八糟的嘴,淡淡道:“喊师父便好。”
卫风乖巧点头。
江顾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适时外面有人敲响房门:“七公子,家主来了。”
江顾拍了拍卫风的肩膀,示意他松手。
卫风黏着他不肯,不好意思道:“夫君,我也要去见大哥吗?”
“……”江顾面无表情道地看着他。
卫风咧嘴一笑,站起身来转了转脖子,声音里带上了森然的杀意:“想必江家那些老匹夫也都来了。”
从前他忙着找师父顾不上这群老杂碎,今天是他和江顾大喜的日子,是该见点红杀几个人添添喜气。
——
江向云看见江顾一身红衣,微微诧异,旋即笑道:“恭喜啊七弟。”
“多谢。”江顾客气地点了点头。
“卫侄儿今日也是玉树临风,英俊不凡。”江向云看向他身后的卫风,“恭喜你们修成正果了。”
卫风抱着胳膊,心情愉悦地挑了挑眉,决定留江向云一命。
表面的客套话说完,江顾和江向云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林飞白和周听然都是一个意思,该清理的就都顺手清理了,左右是我们帮了他们大忙。”江向云低声道,“只是灵龙宗现在有些棘手,主事的掌门连面都不肯露,只派了几个无名小卒来……还有几家不愿意掺和进这些事情,一直在观望。”
各大宗门和世家送来的“厚礼”自然没那么简单,江顾后面的人是江向云和整个江家,识趣的自然要站好队,至于那些不识趣的——显然他们觉得江向云这群后起之秀成不了事,来了自然也无所畏惧,但不乏些聪明人选了折中的做法,礼数足借口不到,不过对江向云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江向安是当年族中那些老家伙派来的,封印被糟蹋成什么样子我也不奇怪。”江向云道,“封印要不要打开这件事情已经吵了十多年,但我保持最开始的意见,封不如开,这通道长久封闭下去,我们就会对沉曜一无所知,哪天他们破开封印绞灭平泽也不奇怪,一直封下去,只能自取灭亡。”
他顿了顿,道:“如果七弟你要去沉曜,大哥可以保证,江家必将尽全力支持你。”
“当然,前提是我们肃清这些不听话的人。”
卫风看向江顾。
江向云将一块玉牒推到了江顾面前,笑眯眯道:“新婚贺礼。”
江顾看了片刻,才开口道:“多谢大哥。”
江向云便知道这事算是成了。
直到出了房间,卫风才忍不住问道:“师父,江向云给的是什么东西?你为何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
江顾将玉牒递给了他。
卫风拿过来细看,上面印着朱雀纹印记,江顾的名字旁边多出了一道姻缘契,写了卫风的名字,而下面依旧是卫风的名字,只是多了个“徒”字。
“江家的玉牒。”江顾淡淡道,“就算结不成道侣契,你也是我名义上的道侣。”
卫风心满意足道:“大哥人还是不错的。”
——
宽敞的宅院里宾朋满座。
江顾和卫风现身时,喧闹的人群倏然一静。
他们身着同样的红衣喜服,又都生得俊美不凡,在修真界男子与男子之间结为道侣也不算罕见,乍一看也甚为般配——但前提他们不是师徒。
而座下又大多是些古板教条或者故意来砸场子的修士。
“寡廉鲜耻。”有人低声骂道。
在座都是有修为的修士,他又没用隔音罩,是以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江向云闻言挑了挑眉,和江顾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
“叔祖父是不满我这桩婚事?”江顾问。
江簟闻言皮笑肉不笑道:“为人师者,为师为父,你身为师长,却要娶自己的徒弟,简直让天下人耻笑!”
江顾淡淡道:“我与卫风两情相悦,结为道侣有何不可?”
“你是他师父!是他的长辈!江顾,你出了这个门去看看,天底下有哪个正经的师父会与自己的徒弟牵扯不清,甚至还结为道侣?!”江簟厉声斥责道。
卫风眼底闪过几分狠戾和不耐,周身的鬼纹已经蠢蠢欲动,却被江顾轻轻捏了捏掌心,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当初对卫风赶尽杀绝时,可没承认过他是我江顾的徒弟。”江顾冰冷的视线扫过在场的许多人,扯了扯嘴角,“现在倒是记起来了?”
“江世侄,此言差矣。”林家一位长老起身道,“当初你生死不明,我们让卫风交出你的神器本是好意,想借此寻找你的下落,谁知他不识好歹,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世侄,他身世成谜又嗜杀成性,就算不是你徒弟,也配不上你。”
卫风气得头顶冒烟,恨不得现在就大开杀戒让他看看什么叫嗜杀成性,却听江顾轻飘飘道:“是卫风嗜杀成性,还是你们恃强凌弱,想必诸位心中比我清楚。”
“你——”林家长老被他噎得不上不下。
周家的人笑道:“江七公子,你实在是误会了,你收的这个徒弟我们大家实在没怎么见过,他又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再者说,江家还有你十几个亲传弟子在,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相较之下卫风行事颇有邪性,实在是难以说服众人。”
“是啊七公子,你不在的时候,是不知道卫风行事荒诞,别人只是打听一下你,他便要生吃了人家……实在凶性难驯。”
“没错,而且我听闻卫风曾被掳到望月好几年,早就已经被萧澹收买,恐怕难和我们一条心呐。”
他们见江顾不反驳,越来越肆无忌惮,将卫风说得极其不堪,贬到一文不值,连卫风修习的六欲道都成了他们攻击的弱点,甚至编出卫风甘愿为人炉鼎的传言,听得江顾脸色越来越冷。
卫风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和杀气,耳边忽然响起了江顾的声音:“我不在时,他们便是这样说你?”
濒临暴怒边缘的青年眼眶倏然一红,又被他极力压下,语气平静道:“更甚。”
他能逞一时之勇杀了面前的人,却阻止不了谣言,更无法杀光所有人,到最后干脆置之不理,卫风原本早就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但江顾一问,他竟破天荒地有些委屈。
“……江顾,迷途知返为时未晚。”江簟鄙夷地看着卫风,“卫风手段颇多,迷惑了你也不足为奇,何须与这等怪物为伍?此事本不该由我提及,但是家主年纪尚轻,顾念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我又是你们的长辈,便由我做主,你今日便与卫风断绝师徒关系,将他逐出师门。”
卫风紧紧攥住了江顾的手,他怕自己再听下去就要大开杀戒。
江顾却笑了。
他极少这样笑,有些离得近的修士险些看呆,紧接着就被周围凛冽的威压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卫风是我唯一的师承弟子,也是我唯一的道侣。他是善是恶,是对是错,还轮不到你们来决定。”
卫风转头定定地望着他,却被他紧紧攥住了手,温和的热意透过指尖,带着让人心安的强势与笃定。
话音落下,整座府邸倏然溃散成无数阵法,艳丽的红绸与繁花在风中飘扬,自地底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红符文,雾气弥漫鬼纹四散,诡异的屏障瞬间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内,一袭红衣的修士居高临下地扫视过众人,笑意不达眼底,威压却杀意尽显,冷淡的声音落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若有异议,江某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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