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茶艺速成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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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没有发生车祸。

车险险地避开货车撞进树林里,急停的霎那间,季易燃扑向陈子轻,护住了他。

陈子轻被季易燃带去国外,在一个岛屿的镇上住了下来。

那是个很偏远,也很小的镇子,房子是他喜欢的蓝色调,躺在床上都能听见浪声闻见花香。

他在京市的生活,社交,工作全都没了,整个世界只有季易燃。

不对,还有小花。

牧羊犬也在这边,它比他们来得还早。

陈子轻猜是季易燃跟他失联期间计划了一切,那个时候,季易燃长时间无法确定他的动向,再加上药物的啃噬,不正常了。

来镇上两三个月,陈子轻一直陪着季易燃,他已经可以从下不了床,到下床,走出房间,走出大门到小院里坐一会。

进步说快不快,说慢也不算慢,治病哪能急啊。

到这里的第一晚,季易燃的情绪处在最错乱的阶段,陈子轻打算去外面透个气,他一条颤巍巍的腿还没踩到地面就被拖回了床上,摁在柔软的被子里。

季易燃眼神可怕满是戾气,不准他出去。

倒是没伤他。

季易燃的拳头砸在墙上,用血流不止的手给他擦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把他的脸擦得血迹斑斑。

陈子轻只是眼睛红了,没掉泪。

是给他擦眼泪的人在哭,紧绷着脸冷冰冰的,问他想去哪,要去哪。

陈子轻不是第一次见季易燃哭,签离婚协议的时候他就哭了,但那次他只是掉一滴泪,不像这次,整张脸都是湿的。

那些眼泪是季易燃潜意识里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却控制不住不去这么做的痛苦。

陈子轻似乎对精神病人已经了如指掌,远远超出这个世界所接触到的认知程度。

他没有慌多久,很快就镇定下来,放松一身皮肉筋骨让季易燃钉死。

晕了醒来,又晕过去,陈子轻反反复复,稍微清醒点就把茶语日常做了,他总是在不太清晰的时候跟季易燃说,会好的,易燃,你会好的。

陈子轻在床上当块板,也当螺丝钻出的小孔,季易燃日夜钉着他。

季易燃让他摆什么姿势,他就摆什么姿势。

如果不摆,季易燃会发疯。

那股子疯劲猖狂地侵占季易燃的理智,他一想控制陈子轻就扇自己,当着陈子轻的面扇。

面颊高肿掌印青红,唇破裂。

他直勾勾地盯着陈子轻,边扇自己的脸,边放,边塞。

已经到头了,塞不了了也不停,像是要把整个躯壳跟灵魂都塞进去。

这个狼藉窒息的现象持续了好几天,季易燃错乱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好转,他准陈子轻离开床,在房里活动。

但陈子轻在房里做什么,吃什么,穿什么等等,所有都要在季易燃的掌控之中,他不同意的,就不行。

陈子轻想到窗边看看外面,季易燃把窗帘拉上,要他陪着自己。

季易燃想睡觉,陈子轻就必须也要睡觉。

陈子轻有时会生气,他气的是,早知道就不给季常林那个老东西续命了。

可这只是气话。

季家那阴损的风水是让整个家族前半生飞黄腾达,后半生遭反噬,借了什么是要还的。季常林起到的是偿还的作用,他不能死,他要当个容器终老,不然季家无辜参与进风水局的晚辈们,季氏,季易燃的身体寿命都会有影响。

前两个陈子轻不在乎,最后一个不可能不在乎。

外面什么样陈子轻没有想过,他只烦恼怎么让季易燃做回正常人。

还希望他走任务离婚后,季易燃也能正常。

陈子轻在房里待了半个多月,季易燃抱他出房间,他得以看见房门外面是什么摆设面貌。

季易燃处理公务,陈子轻除了在他旁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别的地方都不能去。

陈子轻还不能到处乱看,他开个电视都要得到季易燃的批准。

电视打开了,调到什么台也是季易燃的指令。

包括看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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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恐怖至极的控制欲没把陈子轻逼疯,他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强而不自知。

往往反应过来的时候,惊涛骇浪天地动荡已经过去,只剩余温。

就好比这回,陈子轻搬了把椅子坐在小院晒太阳的时候,他才稀里糊涂的发觉自己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分离焦虑症,自残,控制狂。

都偏执。

陈子轻咂摸着所谓的共性,没什么想说的,他瞧了瞧这两个多月以来的第一个大晴天:“小花。”

趴在屋檐下的牧羊犬站起来,抖了抖一身滑顺发亮的长毛,迈着矫健又稳重的步伐走到他的椅子后面。

“到我前面来。”陈子轻往后扭头。

牧羊犬一双眼睿智漆黑。

陈子轻乐了:“你跟你哥的神态越来越像了。”

“过来过来。”他对牧羊犬招手。

牧羊犬照着他的意思,从椅子后面绕到他脚边。

椅子发出吱呀声响,陈子轻瘫在里面的背脊挺起来,他前倾着弯腰,一把抱着牧羊犬的脑袋使劲蹭:“小花呀!”

随着他这个动作,露在日光下的那截后颈纤细柔韧,突起的第七颈椎四周遍布新旧痕迹,其他裸露的皮肤也是如此。

“来这么久了,今天才抱上你。”

陈子轻蹭着牧羊犬嘀嘀咕咕,背后忽有一道实质化的目光直直地刺了过来。

他把埋在牧羊犬脖子那圈长白毛里的脸仰起来,小声吐槽:“小花,你哥又管我。”

尾音刚落,季易燃不容置疑的命令传来:“别抱它。”

牧羊犬挣住陈子轻的怀抱,他坐起身。

后面再次响起季易燃自我熨烫的声音:“你可以抱,我不该不让你抱,只是一条狗,我不能这么大反应。”

陈子轻的视线追着牧羊犬,一路追到屋檐下面,他抬头,视线从下到上。

棉质深灰色拖鞋,平整的黑西裤,垂落而有力量的手掌,青筋突显的小臂上有一些愈合跟未愈合的指甲抓痕,精雕彰显矜贵的皮带扣住一把爆发力惊人的窄腰,宽实的肩膀和胸膛撑起黑衬衫,最上面那粒领扣没扣,带着牙印的喉结随着吞咽攒动。

男人刚洗过澡,潮湿的额发撩到后面,面庞轮廓线条锋利,他的眉骨清晰深刻,长睫挺鼻,抿唇低头的样子,疏远成熟又犬系。

陈子轻嘴一撇,真帅。

他扶着摇椅站起来,伸着懒腰说:“不抱小花了,我吃点东西去。”

季易燃几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眼不眨地盯着,眼里尽是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审视与掌控。

陈子轻剥了一碗石榴端去客厅,他才坐到沙发上面,季易燃就叫他去餐厅。

“我想在这里吃,可不可以啊?”陈子轻没任何攻击性地说。

季易燃的面部肌肉紧抽几下,他深呼吸:“可以。”

那两个字明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却还要做出自然轻松的姿态,透着一种毛骨悚然的违和。

陈子轻吃石榴的时候,季易燃始终立在原地,他本是暖白皮,来了镇上就白了一个度,肤色泛着不健康的色泽。

一粒石榴掉在陈子轻的衣服上,他找了找,没找到。

季易燃再难忍耐,他凌冽暴躁地质问陈子轻为什么要吃石榴,为什么不听自己的,吃苹果。

客厅的氛围压抑得很。

厅外屋檐下的牧羊犬换了个位置,离得远远的。

季易燃的气息像野兽的嘶鸣,每一声都混合着长期进食留下的血腥。

陈子轻不慌不忙地吃掉剩下的石榴,并成功找到了那粒掉了的,捻了放进垃圾篓,他抽纸巾擦擦手:“过来。”

季易燃没有动。

陈子轻把纸巾扔掉,驾轻就熟地夹着声音:“过来啦~”

季易燃的喉管里溢出犬类被摸毛的低喘,他面无表情地迈步走近。

陈子轻拍拍旁边的位置。

季易燃并未照做。

陈子轻两手往沙发背上展开一搭,笑眯眯地问:“不想坐在沙发上啊,那你想坐哪里?”

季易燃牙关几次张合,突兀道:“很烦。”

陈子轻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安排?”季易燃咬字很重,“我不是不想让你吃石榴,你可以吃,可我想你吃苹果,你不听我的,你又不听我的话。”

男人语无伦次,气息愈发粗重,他的额间渗出冷汗,眼底因为理性与病情上的挣扎发红。

“明天好不好。”陈子轻凑向他,无辜可爱的眼专注地仰望过去,“明天我去你想要我去的餐厅,吃你想要我吃的苹果。”

陈子轻拉住他的手,晃了晃:“不说了不说了,我想亲你。”

季易燃看起来无动于衷。

陈子轻一脸的惊讶:“你不想亲我啊?”他认真地算了算,“我们已经有差不多十五分钟没有亲了。”

季易燃依旧沉浸在与病情的交锋当中。

“我数到三。”陈子轻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强迫或者尖锐紧绷的意味,“你要是还不亲我,那我就……”

连“一”都没数出来,眼前就被裹着侵略性的阴影覆盖。

季易燃倏地将他按在沙发里,两指捏住他下巴,力道有点失控地留下红痕:“少了。”

陈子轻茫然地眨眼:“啊,什么少了?”

“两分钟。”季易燃偏头靠在他耳边,“你少算了两分钟。”

他咬上肉肉的耳垂,牙齿撕扯,含糊又肃冷地提醒:“太太,我们上次亲吻是在十七分钟前。”

陈子轻瞟了瞟成功被他牵走情绪的季易燃:“噢,那我没有算对,对不起嘛。”

“要受罚。”季易燃单膝跪在沙发边,撩上去的发丝散落下来,将他周身躁戾尽数打乱,他捉住眼前人的腰胯,冷硬地捞起来,“我的太太要受罚。”

……

太阳下山,院里铺满晚霞,陈子轻趴在沙发背上,发梢的汗珠一滴滴地砸落,把沙发后那一小块地都砸出了领乱的湿印子。

季易燃衣裤完好,只拉了个拉链。

他从后面掐住爱人水淋淋的脸颊:“沙发脏了,太太。”

陈子轻抽颤不止:“不擦……我不擦……”

“嗯,你不用擦,我擦。”季易燃托起他的腿,给小孩把尿的姿势托着他去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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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雨多,一连好些天都下雨,空气里像能拧出水来。

陈子轻坐在季易燃腿上昏昏入睡,老人总归是传统的概念,成家立业才是大道。

奶奶生前叫他大学接触女同学,后来他工作了,老人紧紧抓着他的手要他留意女同事,叫他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

当时他真以为自己暴露了什么,或者奶奶起了什么疑心。

所以对于奶奶的遗愿,他并没有始料未及的感觉。

好在遗愿上的前半段跟后半段他都在他能力范围之内,老人家没有要他结婚生子。

不然他的任务真就失败了,他一个gay,哪能跟女孩子结婚生小孩啊。

而且他还是个一拖三的gay。

陈子轻撑了撑沉重的眼皮,奶奶两年前就在进度条的启动下走了,她的遗愿,他肯定是会帮她实现的,但还要再等等。

因为陈子轻下定决定要趁季易燃被病情折磨,自己又奈何不了的时机,把他的病治好。

陈子轻打了个哈欠,将自己的决心告诉了季易燃。

季易燃抱着他坐在书桌边看书:“好不了。”

陈子轻两条手臂挂在季易燃的脖子上,和他心口贴着心口:“怎么会好不了,好的了。”

季易燃直白又简略:“是基因遗传。”

陈子轻骤然没了昏睡的感觉,他从季易燃的怀里起来:“基因?”

季易燃没解释。

陈子轻根据老宅阁楼那只缠着季常林的女鬼,以及季家的家规琢磨了一番,手指插进季易燃脑后的发尾里:“没事没事,你是你,你爸是你爸。”

季易燃的面上不见动容的神色。

陈子轻把玩季易燃的衬衫扣子:“我对你有信心。”

季易燃握住他翘在半空的腿,拇指摩挲他脚踝,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

陈子轻看呆了。

季易燃含住爱人的上唇:“他们都在找你。”

陈子轻眉心一蹙,季易燃怎么忽然替他那两个前任,是不是又要进入猜疑情境。

季易燃阖眼,不容抗拒地尝他软舌:“你说回去就签离婚协议。”

陈子轻气喘吁吁,口齿不清地应付:“后来我不是说先不签了,你让我什么时候签我就什么时候签吗。”

季易燃吻着他,眼帘上掀,眸光深冷阴暗:“那只是你为了稳住一再提速的我,安慰我的话。”

“你也知道你那会儿开得很快啊。”陈子轻给他一个白眼,“太危险了,幸好不是市中心,一路只遇到了两辆车。”

季易燃盯他:“所以,那仅仅是你的权宜之计。”

“别这么想。”陈子轻满眼真诚,“协议就按照我那时说的来,我答应你的,怎么会反悔。”

季易燃后背热麻,他难以自控地咬破了爱人的嘴唇。

陈子轻吃痛地“嘶”了一声,耳边是季易燃吞咽他口中血水混着唾液的声响,十分的色情,渗透了凶性的占有,他往后挪了挪:“你爸为什么要把你的药换了啊?”

这个问题,他等到现在才问。

季易燃没有回答。

陈子轻就不再追问了,他换了个事问:“药在吃吗?”

季易燃点头。

“量不能那么大,器官会坏的。”陈子轻说,“器官坏了就要用激素类药物,人会变形的。”

说后半句的时候,手摸上他的脸,意思明了。

季易燃只手按在他背上,将挪开的他摁回去:“我有心理医生。”

“那可以,”陈子轻的脸撞进季易燃的怀里,他被抬起来点,坐上去,忍不住轻哼一声,“你听心理医生的。”

季易燃闭着眼,漫不经心地抚摸他的肩背。

陈子轻捉摸不透这个样子的季易燃:“我去看看小花。”

身子刚要往一边滑移,一股绝对掌控的力道箍住他的腰,由不得他挣脱反抗。

“很晚了。”季易燃的语调和动作上的强势不同,堪称温柔。

陈子轻趴回他肩头:“那不看了,我睡了。”

原来是基因遗传吗。

算了,不想了,有没有基因遗传,季易燃的情绪都要生病。

一个是心理生虫,一个精神生虫,一个情绪生虫。

全了。

陈子轻歪着脑袋,眼角的生理性泪水蹭在了季易燃的颈侧。

他不知道的是,他睡着以后,季易燃解开他的上衣扣子,拇指在他锁骨下面来回磨蹭,比划纹五个字是什么长度。

季易燃面部扭曲,仿佛下一刻就要用刀将那块皮割下来,剁碎了,扔去喂狗。

但他做出的措施是,抖着手吃药片,满口苦涩地按压病态疯狂的独占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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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镇上生活了大半年,陈子轻感觉季易燃的病情稳定下来了,不限制管控他的生活了,他试探地表达自己想出去的念头。

季易燃在榨果汁:“好。”

陈子轻从盘子里拿了块苹果吃掉:“那我出去了啊。”

季易燃适时给出应答:“嗯。”

陈子轻一步三回头:“你和我一起吗?”

季易燃的声音混在榨汁机的轻微响动里:“我待会要午睡,你去吧。”

陈子轻跑去客厅拿了渔夫帽戴上,回厨房搂着季易燃亲了亲:“小花我就不带了,让它在家里陪你,我不会在外面逛很久的。”

季易燃颔首:“觉得风景不错,可以多逛。”

陈子轻不放心地偷看他几眼,确定他没有一点异常就出门了。

这是陈子轻初次离开小院,所见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像是进了童话世界。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梦幻的地方。

陈子轻走到哪逛到哪,背后没有眼睛跟随着自己。

季易燃真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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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的身上没带电子产品,他遇到第一个镇民问了时间,回去时也找了个镇民问时间。

估摸着大概逛了不到一个小时。

陈子轻兜里没钱,买不了什么东西,他寻思下次带上季易燃一块儿出来,有家小店的面包看起来很好吃。

等陈子轻一路轻快地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院门还是他走时带上的样子,他推门进去,边往里走边喊:“易燃,我回来了!”

接着又喊:“小花,我回来了!”

男人跟狗都没出来迎接他。

“睡这么死的嘛。”陈子轻囔了句,他进客厅,呼吸里冷不丁地钻进来一缕烟味。

季易燃睡前抽烟了?平时烟盒跟打火机放哪了,他怎么都没见到过。

陈子轻顺着烟味去房间,然后就,怔在了房门口。

以为午睡的男人坐在椅子上面,脚边掉着几个烟头,他唇边叼烟,后脑勺抵着椅背,浑身孤冷。

陈子轻的注意力落在季易燃的左腿上面。

那腿无力地垂着。

腿旁边有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

陈子轻想到了什么,他快步冲过去,身子晃动着蹲下来,小心去碰季易燃的左腿,鼻子一下就酸了:“易燃,你的左腿,你拿椅子把左腿打断了?”

季易燃从眼皮耷拉的缝隙里俯视他:“我没有阻止你出门。”

陈子轻瞪大眼睛仰头。

季易燃冷酷地勾唇:“我没有出去把你抓回来。”

陈子轻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问你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季易燃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我乖。”

陈子轻心尖密密麻麻的疼:“我知道你乖。”

“我们现在……镇上有你的人吧,你叫人过来,你的左腿要接上。”陈子轻拿掉季易燃唇边的烟,深吸了一口,他捧住季易燃的脑袋,“别让我担心。”

季易燃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漠然地吩咐下属前来带他去医院。

陈子轻咳嗽着喷涂出烟雾,弯腰抵上季易燃湿冷的额头,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这也有季易燃不对他袒露病情真正进展的因素在里面。

还好他只是待了那么点时间,要是他逛一个上午才回来,那真不知道季易燃会伤成什么样。

陈子轻在一阵强烈的后怕中抽完了小半根烟,和季易燃接了个尼古丁味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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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的这次试探让局面回到了起点,季易燃又不准他出房间了。

一切从头来过。

季易燃养腿期间,病情一会好,一会坏。

坏的时候像极了季常林,陈子轻走个路发出的声响都有要求。

好的时候会让陈子轻出门,去他指定的门店买他指定的东西,在他规定的时间内返回。

几次下来,季易燃就让陈子轻自己决定去哪,买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陈子轻哪里敢再尝试,他怕季易燃把右腿也打断。

季易燃坚持让他出门,他只好小心谨慎,一次次把悬着的心放回去。

然而还是发生了陈子轻不想看到的事。

季易燃不砸完好的右腿,他砸没痊愈的左腿,利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那条腿断了两次,他又没有好好卧床休养,因此落下了残疾,走路的时候,细看是能看出来的。

基因遗传太难根治。

季易燃不愿意做第二个季常林。

他给太太的,一直都是健康的爱,结局也要是健康的。所以他自己套住自己,一想控制,就勒紧脖颈的绳子。

相关案例显示,他这种人天生就是控制狂,先有冷暴力,以后会家暴,最后把爱人逼疯。

季易燃不敢想自己哪天忍不住伤了爱人,他要跟天命作斗争。

虽然季易燃是基因作祟,可他的情况又和季常林不一样。

季常林只是控制一个放在妻子位置上的人,没有情感的成分。季易燃不同,他爱他的妻子,爱得卑微,虔诚,炽热,至高无上。

季易燃的控制欲并非独裁和权势的象征,全是爱欲搅拌的占有。

因为他这些年的压制,早就濒临喷发。

那份横跨了两年的协议,随时都会终结的婚姻,爱人失联,情敌和他联系不上的爱人在一起,长久没休息,以及药被换,几种叠加彻底导致他被囚住,滋生出了他的偏执型人格障碍。

起因很明确,所以他不是生来就这样。

他无数次的遏制基因,不是证明给季常林看,而是证明给爱人看。他能摆脱骨子里的天性。

季易燃常常在半夜把爱人搂在怀里,收紧手臂,无声地自言自语。

“自私不是占有欲,控制不是爱。”

“不能把他绑起来,不能管着他。”

“不要立规矩,不要以自我为中心,不要多疑。”

“要控制情绪,要让他有自己的社交圈,要承认自己的错误。”

陈子轻有次醒来听到季易燃发出的气声,他装睡,没去惊扰自我克服的人。

他不会觉得轻易就让一个人精神崩溃是自豪的,了不起的事。

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一瞬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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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陈子轻发现了季易燃注射针剂的事,他靠积分得到针剂里的药物成分。

确定是调整情绪的才放下心来。

陈子轻在网上搜过,大多控制欲变态的偏执狂都不认为自己有病,季易燃不同,他是承认的,也在积极面对,积极配合治疗。

窗外洒进来的晨光里,季易燃趴在床上睡觉,肩背线条青山流水般坚阔,背肌隐入被子,生猛明烈的性感。

陈子轻蹲到床边,摸男人利落的棱线。

季易燃蓦地睁眼。

关于他遗传的季常林的那些部分,他唯一愿意的是,五官皮相。

如果没有这副皮相,眼前人怎么会驻足。

季易燃把人拉到床上,修长的四肢缠住,胸腔带出共振:“你很久没有,送过我小礼物了。”

陈子轻:“……”

在家里找材料手工做个吧,反正季易燃什么都不缺,送什么要什么。

于是陈子轻掰了些合适的枯树枝,用胶水黏合,搭了个机器人。

季易燃把机器人拿去书房,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陈子轻进去找他,发现他躺在地上。

还不肯起来。

陈子轻人都傻了,这不是正常的季易燃能干出来的。

“你乱吃什么药了吗!”陈子轻拍季易燃的脸。

季易燃睡着了。

陈子轻的心跳都差点骤停,他要把季易燃叫醒,忽地听见季易燃发出梦呓。

顿了顿,陈子轻郑重地将耳朵凑上去,想听听季易燃说的什么梦话。

季易燃模糊不清地说着“我乖”。

陈子轻心软地抿抿嘴:“好啦好啦,乖啦,我们易燃最乖了。”

季易燃像是醒了:“最乖的?”

“是呢,”陈子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是最乖的。”

当初季易燃本来被他安排在第二段,没办法才放在最后一段,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五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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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坚持不懈的在岛上陪季易燃治个病,他在心理医生的指导下拉着季易燃走出大门,走到街上,在季易燃面前和人说话,对人微笑,跟男人女人握手。

一次次让季易燃脱敏,让他做情绪的主人,而非奴隶。

这一过就是三年。

如今他在这个世界停留了快十年,季易燃二十七岁,他二十八岁。

陈子轻只顾着感慨这么多年匆匆而过,他不清楚京市的情况,也没找季易燃打听。

京市商界头部没变化,圈内圈外都知道季氏董事长暂时放下工作陪太太,补蜜月期。季氏的公务全权交给规模早已成熟完善的团队,再加上季常林在背后把关,一切都在正常运行,地位无人撼动。

季易燃不出岛,谢浮跟迟帘找不到人。他们还被季易燃设的障碍阻拦脚步,不能分出多少心思满世界寻人。

将近三十而立的年纪,身上背负得更多,顾虑得也更多。

在生意场上,季易燃掌舵的季氏是可以压着谢迟两家打的,他的手腕甚至比这个年纪的季常林高很多。

但季易燃没有对两个发小过多出手,只要他们无暇打扰他跟他太太的剩余时光就好。

……

入夏以后,陈子轻去逛镇上那家颇有情调的书店,老板问他想买什么,他说想给自己的先生买两本书。

老板热情推荐,陈子轻最终买的是语言魅力跟语言训练。

出了书店,陈子轻又去别的店给季易燃买喝水的杯子,他问牧羊犬买哪个。

牧羊犬老了,懒洋洋地摇着尾巴,没对任何一个杯子汪一声。

“我知道他杯子多的是,喝不同的东西配不同的杯子,”陈子轻说,“那我不是想不到别的了嘛,小镇不是大城市,能买的不多呢。”

牧羊犬突然朝店外吠叫。

“你哥来了啊?”陈子轻匆匆拿着杯子去付账,他用的现金,出门前从抽屉里拿的生活费。

陈子轻拎着袋子出去,他瞧见季易燃的方位,小跑着迎上去。

这一幕被背包客拍了下来。

背包客当场洗出照片递给季易燃。照片里,他的爱人看着他,眼里都是爱意。

季易燃道了谢,他会珍藏照片。

晚上,季易燃看着热腾腾的葱油面,他没立刻动筷子,破天荒地问:“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你不是早就问过了吗,结婚之前。”陈子轻托腮,“那时我对你有好感,我想和你谈恋爱,你说先结婚再谈恋爱,我同意了。”

“婚后我们朝夕相处,你有时间就接我下班,我也会在你应酬完去接你回家,你会送我浪漫……我跟你在一起的阶段非常轻松,我不用过多的接触你父亲,很多我预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很多时候都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们是先婚后爱。”

季易燃听着爱人的话,眼前是一条清晰的脉络,他爱自己的路程。

陈子轻说:“自信点,你在gay圈那么受欢迎,我接触起来,哪能抵抗得了。”

除非不接触,那还能忍。

就像从今年开始,他们还是会做。

但区别于以往的是,季易燃每次都会征求他的意见。

陈子轻寻思,这不还谈着,人那么帅,身材又那么好,赤着上半身的样子太有冲击性……

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小o。

季易燃定定看他:“这三年,你怪不怪我?”

陈子轻摇头:“不会啊。”因为是你,恨不起来啊。

季易燃的目光一瞬不瞬:“我把你绑在我身边,绑在这座岛上,我让你浪费了三年时光。”

陈子轻不觉得是纯浪费,季易燃能脱离基因遗传这个牢笼,他是很欣慰的,也很佩服,换成他是做不到的,他只会说服自己随遇而安,他坦荡荡地迎接季易燃的探究:“你在治病嘛。”

季易燃深情地看了他一阵:“我从没听你抱怨过。”

陈子轻心说,我只是没当着你的面抱怨而已,我偷偷抱怨过可多次了。

我累啊,谁不累呢。

那不是因为我有所图,有所获,有所得,累就累了嘛。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宿主身份这张礼券吹到我脸上了,我不得珍惜啊。至于这一路的风景,拥有过的,能拥有多久,决定权不在我手上。

陈子轻实话实说:“我有负面情绪,不过我能出来,我也相信自己能出来,所以就还好,没什么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季易燃闻言就抿了下唇,低头吃起了葱油面,他一言不发地吃完了,放下筷子起身离桌。

陈子轻莫名有种预感,他放下了托腮的手,安静地坐着。

不多时,季易燃回到餐厅,将手上的协议和钢笔放在他面前:“你把它签了。”

陈子轻的睫毛微颤。

真的是他预想的那样,季易燃为这一刻准备多久了?

季易燃准备得悄无声息,并没有拉着他开始末日来临前的抵死缠绵,不分昼夜的做,让他有所感。

所以陈子轻发觉得如此仓促。

季易燃怀着莫大的愧疚打破寂静:“对不起,因为我的个人问题,耽误了你的人生三年。”

陈子轻想说没关系。

季易燃先他一步:“我想再叫你一声,太太。”

陈子轻耳朵边一热,季易燃低哑道:

“太太,我爱你。”

陈子轻张嘴只发出一个“我”的口型,季易燃就抬手拢住他的口鼻。

“不用说,我知道。”季易燃低声,“我都知道。”

陈子轻就不说了。

季易燃拿起钢笔,转开笔帽,将钢笔放进他的手中:“签吧。”

陈子轻攥了攥钢笔,他在“季易燃”的名字旁边,签下了“顾知之”。

钢笔被季易燃拿走,扣回笔帽,陈子轻看着他那只特意消磨过打篮球带来的搓伤的大手,忽然说出一句:“易燃,我有个小名。”

季易燃整个身子一震,他喉头急促地滚动,几乎是受宠若惊地开口:“小名?”

“轻轻。”陈子轻抓了抓后脖子,“很轻的轻。”

季易燃难以抑制地红了眼眶,他的太太陪他最久,又给了他一个别人没有的秘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该满足。

轻轻,真好听,叫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把声音放温柔。

那是轻盈的轻。

他的太太犹如一阵风吹进他按部就班的人生,为他带来绝唱。

他的回忆都比其他人多。

“你想几号回国?”季易燃收起协议,“你回国当天,季氏会对外宣布我们的婚姻状况。”

陈子轻说了个日期。

季易燃点头:“到时我送你。”

陈子轻扭过脸望着墙角的小花,在电视剧里,相爱的人也有分散的。因为人生不只有爱情,一段感情不止要考虑两个人的心意,更多的是现实因素。

相爱容易,相守难。这个道理他又不是第一次领悟,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只是个宿主,一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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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期是十天之后,陈子轻签了协议就不和季易燃睡一个房间了。

倒计时最后一天,他们没有伤感的拉拉扯扯,他们只是一起做饭,出门时一个给另一个穿鞋,一个给另一个系领带,然后牵着牧羊犬去镇上走了一圈。

一回去,陈子轻就指着院子里的枣树说:“易燃,我想摘枣子。”

季易燃愣了一瞬:“好。”

“我够不到。”陈子轻说,“我想骑你脖子上摘,可以吗。”

季易燃莞尔:“可以。”

陈子轻骑到季易燃的脖子上,摘了一兜大红枣,他当晚没睡,把枣子全吃完了。

天亮的时候,季易燃敲门:“轻轻,出来吃早饭。”

陈子轻摸了摸肚子:“噢。”

早饭是季易燃做的,中餐西餐都有,陈子轻两样都吃了。

季易燃见他擦嘴,问道:“要走了吗。”

陈子轻拎过旁边椅子上的背包:“是呢。”

“我送你。”季易燃起身。

陈子轻不去想这场姗姗来迟的告别,他想奶奶的遗愿后半段内容,还有他的最后一个遗愿。

大早上的,风里不燥不热,陈子轻亲亲摸摸牧羊犬,背上背包跟着季易燃走出小院。

季易燃接电话,不知那头的人汇报了什么,他的眉间拢了拢,挂掉后说:“他们找到这里了。”

陈子轻“啊”了声。

季易燃凝视不在状态的人:“谢浮跟迟帘在赶来这里的路上。”

陈子轻脱口而出:“易燃,你帮我,”

话声戛然而止,他下意识向季易燃要安全感的习惯,得改。

从明天开始改吧,今天就不改了。今天他需要季易燃。

季易燃道:“他们来接你回京市。”

陈子轻的脸色变了变。

季易燃观察他的反应:“没了婚姻,你可以自由选择了,他们两个,你选谁?”

陈子轻的表情暴露了他的答案。

季易燃想掐他的脸,指尖捻了捻,忍住了:“你不是放不下谢浮吗。”

陈子轻说:“我放下了第一段,放下了第二段,你带给我的第三段,我也会慢慢放下的,我都会放下。”

季易燃探出藏在心底角落的嫉妒:“你放下他,是你选择性失忆,后来你断断续续想起来,冲淡了他带给你的情感。”

陈子轻垂头踢了踢石板路,那不是失忆,那是道具药。

因为要开始第三段,不得已才用的,季易燃后面没有第四段了,他就不着急了。

季易燃微弯腰,离他稍微近一点,还是礼貌克制的距离:“你放下我,不需要经过失忆。”

陈子轻无语,我人还在小院门口,你怎么就比上了?

他望了望飞过的小鸟:“放下不代表遗忘,我记得的。”

季易燃道:“你记得的,是三份。”

陈子轻瞪季易燃:“干脆我们回屋慢慢掰扯,等他们来了,我们四个一起掰扯?”

季易燃面容严厉。

陈子轻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见证过季氏董事长的狼狈不堪,脆弱痛苦和癫狂偏执的人,他不是季氏员工,丝毫不在怕的。

季易燃的眼底浮现柔色:“你不想选任何人,不想回京市。”

“那你想去哪里。”

季易燃自顾自道:“去一个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陈子轻点了点头,他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等最后一个遗愿,茶语日常到时候雇个人做。就算没有奶奶死后的强制,他也不和他们来往了。

漫长的沉闷过后,季易燃隐忍着不抠破掌心,他竭力冷静:“好,我帮你。”

陈子轻飞快看他一眼。

季易燃率先迈出脚步,他在身后人的注视下把左腿使唤得自然些,不卑劣地用这条腿做文章。

“轻轻,我送你一程,后面的路你自己走,我不会去查。”季易燃没回头,“走吧。”

陈子轻跟上了季易燃。

他放下了就不会再回头去要了。

他谁都不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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